第三章 准备
所有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而苗疆,不会因为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少年的离去而变化。祭祀大典即将到来。所有苗疆的人都在准备着这场浩大的盛典。
“祭司,大典该开始了。这次推算下,龙渊内又有几株灵药成熟了,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药草,但对我们族人也是有裨益的。”苗疆一位德高望重的族叔对应夺鸣道。这次去龙渊的少年之中,几位族叔嫡系后辈都要前往,所以老族叔格外重视此次大典。
“七叔,再等等,那个海老怪带着子木不知去哪了。”这位被应夺鸣称之为七叔的老者今年已经九十有七了。苗疆相传,最大的族叔今年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不过所传的几个族叔,近几年也就最小的族七叔出现过。其他几位是死是活无人知晓,恐怕只有老一辈人才知道。
“夺鸣,大典误不得。况且今年要送几个族中青年去龙渊历练。现在龙渊瘴气最弱,在不开始举行大典,会错过好时机的。”老族叔道。称祭司,是对应夺鸣的礼重,论起辈分,连应夺鸣都要叫他一声叔。
“唉,七叔。子木这孩子那病我也跟你说过。这次我就想让他进龙渊碰碰运气。”应夺鸣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似乎很厌恶眼前这位老头。
“什么!你竟让一个外人进入龙渊?不行,这事我不答应。你忘了二十年前龙渊里惊现了什么?此事兹事体大。不行!”族七叔木杖一跺,直口否决。
“七叔,你忘了海老头对我们苗疆的大恩?你能活到现在,靠着摩诃的功法,进入碎星境。这么快就忘了?”应夺鸣冷笑道,“还是说你另有图谋?”
“你……这是两码事。族规不准外人入龙渊,就是不准!”老者被应夺鸣臊得有些脸红,但始终不松口。
“哼,这苗疆到底你是祭司还是我是祭司?”应夺鸣目光森冷,宛若一条被激怒的毒蛇。族七叔眼皮一跳,道:“自然是你,这几年,我们几个老家伙把族中一切事宜都交由你,不正是放手了吗?”同是碎星境,但应夺鸣实力毫无疑问是整个苗疆数一没有数二的。
“既然我是祭司。那我说子木去得便去得,休要再阻拦。还有,几位族叔近几年小动作倒是不少,看来是对当年之事还心生愤懑,可要当心了!”应夺鸣袖口一甩,走出木屋。
“夺鸣,你……”族七叔枯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枯手拍在木桌之上。
“祭司,安子木回来了。”一位族人向应夺鸣道。
“是吗,通知族人,马上举行大典。叫小家伙们准备快点。嗯?就他一个人回来?”应夺鸣皱着眉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是的。”
“好的,你去忙吧。我知道了。”应夺鸣站在窗口眺望,小声呢喃着,“走好啊,老伙计……”今天是个好天气,可这暖暖的阳光晒在应夺鸣身上感觉总是怪怪的,心头渐生出一丝寒意。
……
……
“木木哥……”清脆如鹂的娇声老远就从寨子里穿了过来,一抹绿影跳跃着,朝安子木跑来。应莺,比安子木晚出生三天,是祭司的孙女。也是个可怜的娃子。父母在她七岁时入山采药便没了音信。
“莺儿。”
“怎么,看见莺儿不高兴吗?木木哥手里的是什么,给莺儿看看。”应莺调皮地就要去抢安子木手中的坛子。
“莺儿别闹,里面的是师父。”安子木手往一边一躲,严肃道。应莺嘟囔着小嘴,“木木哥骗人,怪爷爷这么大个,怎么会在坛子里。快给莺儿看看。”
“这是师父的骨灰。就是尸体火化后留下来的灰烬。”安子木解释道。
“啊?怪爷爷他……”应莺眼中顿时泪影婆娑,声音微颤,“木木哥,对不起。我……”应莺咬着红唇,难过道。安子木拍拍她肩膀,“行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师父走了,我也难过,理解你的心情。”女孩子发育早,两个差不多个头的男女一齐走进了苗疆的寨子中。
青玉祭坛周围,早已站满了苗疆的男女老少,一群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们此刻正站在祭坛侧下方,身着苗疆特有的五禽羽衣,头缠象征成年的回布。在苗疆,十五岁以下的孩童可以披发,成年人特别是成年男子必须带头巾,这是苗疆留传上千年的传统。
安子木此刻也站在队伍的最后。他不是苗疆人,所以并没有带什么头巾,黑发自然的披散在背后,听着祭坛上祭司的祷文。诵读完祷文,应夺鸣走到正中的席位坐下。一位老者紧接着走上祭坛。
祭坛正中,一身黑袍的老者,手执青幡,嘴中念念有词。手中灵幡一挥,坛上酒樽隔空飞来。老者拿手在酒樽上轻轻一弹,酾下甘醴,散落在青黑色的祭坛之上。
御物!这老者竟然是岁照境强者!
安子木心里暗道。没想到苗疆藏龙卧虎,一个祭酒竟然也是岁照境。安子木扫过祭坛右方的坐席。祭司,族叔,这些人该不会都是修士吧。
安子木以前听师父简单介绍过。命脉境可以御气,岁照境可以御物,至于碎星境便能浮空而行。宫祗境便可蕴星化形,这类强者屈指可数,譬如世人熟知的几大书院院长,以及道宗掌教。这一方面,安子木知道的甚少,只是听师父提及过一些罢了。眼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运用灵力御物。
“此次龙渊开启,族中会派你们前去历练,望你们能各有收获。”应夺鸣起身道,“但也要有自知之明。不然那里的瘴气会侵入你体内。”
“是,祭司!”三十几个少年齐声回答道。
“还有什么问题吗?”
靠前排一位少年走了出来,道:“祭司,这个外乡人为何也能进入龙渊?”少年侧身,用手指着后面的按子木,眼中带着戏谑之色。
“应封,这里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应夺鸣冷笑道。这应封是族七叔的重孙,眼下跳出来,无疑是暗中受人教唆。
“诶,话不能这么说。按照族规,外人不得进入龙渊。难不成祭司想要破例不成?”一旁端坐的族七叔眉毛一挑,阴阴地说道。
“子木的师父对我们苗疆有恩。我们苗疆的子嗣能够踏上修炼一道,多亏了子木的师父。现在给他的徒弟一个名额,也算我苗疆不忘大恩,族七叔再要惹是生非,休怪本祭司不客气。其他人还有什么疑问吗?族七叔,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哼,既然祭司都把话说到大义上了,我这老骨头还能说什么,只希望你能自重!”族七叔本来就没想过能说服应夺鸣,只是借应封之口打压下罢了。
“好了,你们各自准备下,一个时辰后在此集中。”
“是。”众人顿作鸟兽散。应夺鸣望这那个佝偻的背影,眼中抹过一丝狠戾,“这么多年了,还想死攥着苗疆,等我此次闭关出来,就来收拾你们几个老杂碎。”
安子木回到了木屋,将床边的泡菜坛子挪到角落,用一块素稠盖上,决定要将师父的遗骸带回摩诃。这不是师父要求的,而是他自己决定的。
“老伙计还是走了。”屋内人影晃过,应夺鸣双手负背,眼睛盯着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泡菜坛子,“活着这么邋遢,死了还这么随便,海老怪就是海老怪。”
“有什么打算吗?”应夺鸣回过头,望着安子木。
“我想去摩诃,带师父回去。”
应夺鸣微笑道:“海老怪收了你这个徒弟也算是他的福气了。他这师父当的也不怎么样,却教会了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我不能修炼,不怪师父,只怪命不好吧。”
应夺鸣想开口安慰几句,却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龙渊是个充满奇遇的地方,灵药也许可以帮助你。我在古籍上看到过,曾经有人经脉全断,灵气散逸,最后靠着一株灵药起死回生,还得到了莫大的机缘。”
“希望吧。”安子木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从来不会寄希望奇遇什么的,因为所有人都说他命不好,命不好的人,运气也好不到哪去。
“唉,摩诃你先不用想,现在和你一时间也说不清。等从龙渊出来再说吧。我先走了。”
“恩,应伯。”
祭司走后,子木从木柜中取出一些解毒的丹药,又从门背后取下一把镰刀。黝黑狭长,暗含精光,咋一看确实平凡无奇。安子木将镰刀往身后一别,走出门去。这,应该是第一次离开师父,独自出去吧。安子木望了眼蔚蓝的天空,心中萌生出杂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