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存活
索兰纳斯的夜空一如往常,月亮从法瑞斯群山中的峡谷慢慢升起,红色的月光让整个林地充满了浓郁深邃的色彩,觅食的野兽闪烁着幽蓝色的眼睛悄悄的在丛林行进,黑暗让它们可以在浓密的植物中隐匿身形,这是让整个索兰纳斯大陆人人都闻而却步的地方,黑暗中的危险不仅限于依托本能行动的野兽,还有许多年前被迫藏匿在此的凶狠残暴令人恐惧的人型生物。
在山脉的南方是一直延伸向海岸的林地,西方则是充满腐臭气味的黑暗沼泽,那里的危险程度与法瑞斯山脉相差无几,而北方则是整个索兰纳斯大陆的中心,人类联盟的所在,在索林骑士开创新的纪元之后人类成为了大陆的统治者,占据许多广阔的平原建立了国家,而那些环境恶劣的地方则成为大陆上那些原始居民的定居之所,它们酝酿着自己的力量时刻准备着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法瑞斯深林的宁静,脚步下破碎的树枝声让周围的野兽全部安静下来,红色月光从树梢间隙落下,一个脚步踉跄的身影背负着一个人踩着未知的黑暗快速的朝着树林深处跑去,高大的灌木丛如丝网一样阻断他们前进的道路,身影手中握着一把与他的体型及其不合比例的剑,剑身在月光下闪着令人畏惧的锋利光芒,破损的灌木枝带着鲜艳的血液从挥舞的剑上落下,林中野兽闪烁着幽幽的眼睛徘徊跟随在身影后面,它们从来没看到过竟敢有人在黑夜如此喧哗的进入林地深处,这意味它们将会有鲜嫩的食物,同样也意味着它们又将面临一场残酷的食物争夺。
身影终于停下来,在一片长满青草的小溪旁空地上,月亮已经慢慢的升到了树梢的位置,月光由红色冲蜕变而出成了白色,溪水静静的流淌泛着皎洁的光亮,森林中幽蓝的眼睛聚集在黑暗与月光的边缘处,它们在静静的等待时机。
从身影的高度来看这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但是手中那柄锋利的剑却被他毫不费力的插在地上,他慢慢的蹲下把背上的人放在地上,然后拔起地上的长剑转过身去朝着黑暗中的深林用力的挥舞,剑光在黑暗中划过一段炫目的轨迹,并伴随着散发出一道道锐利的气浪,气浪划过树木粗大的枝干直冲向野兽聚集的地方,黑暗中传来畏惧的野兽哀嚎,幽蓝色的光点渐渐隐没在黑暗中,但依旧存在不知畏惧的饥饿目光,他继续用力的继续挥舞着并打算朝着森林去冲去,却听见耳边响起一丝微弱的低吟
“洛恩,水!”
“这就来,埃兰!”
叫洛恩的少年停下挥舞着巨剑的手臂,把剑放在躺在地上的埃兰身边,迅速的跑到河边用手捧起清亮的溪水极力稳住双手跑回去,埃兰勉强的抬起头吸吮着手指间流下的水,紧皱的眉头逐渐的平缓下来。
“埃兰,你觉得怎么样?”罗恩他抬起湿润的手指放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吸吮着,目光关切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埃兰。
“好多了!”埃兰睁开眼打量月光下脸上布满血痕的洛恩,“你受伤了?”
洛恩伸出手摸了摸脸颊上那些略感疼痛的伤口,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着说:“没什么,就像往常一样!”
但是嗓子里传出来的笑声却让埃兰听出了他的疲惫和苦痛。
埃兰低下头去表情隐藏在月光的黑暗下,他再次为了自己的无能而感到内疚,但是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睁大眼睛惊讶的问道:“洛恩,你又突破了吗?”
洛恩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看起来像是月光无异,但是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其中的区别,那层白光像一层外衣一样包裹着洛恩,并且正随着洛恩的呼吸变换着大小。
洛恩点点头,表情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从他跟埃兰从小一块训练,他总是再以飞快的速度突破着,为此他总是对埃兰产生难以释怀的歉意,因为原本他只是作为埃兰的骑士侍从。
埃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望向他们奔跑来的方向,在茂密的黑暗丛林之后,在曾经坚固的城堡里,他们刚刚逃离了一场残忍的屠杀。
“我们的。。。”埃兰语气低沉喉咙间发出沉闷的呜咽。
“埃兰!”洛恩握紧他的手“坚强些,事实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国王和韦林将军是希莱顿最强大的勇士,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即使有,那么在战场上他们也会以此获得荣耀!”
埃兰手指被强力的紧握着,他眼含泪光对着洛恩点了点头,然后再度慢慢的躺下去,看着索兰纳斯深邃的宁静夜空慢慢的平复自己的情绪,身后不远处的森林传来野兽的叫声,埃兰平静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我们在法瑞斯森林吗,洛恩?”
“是的”洛恩故作平静的回答道,“埃兰,不要害怕,有我在”
他拿起地上的对他来说有些巨大的剑,站起来面朝黑暗的林地继续说道:“我向你保证,你所担忧的不会发生的,我以洛恩希尔迪斯的名义发誓,这不是我们的命运!”
埃兰看着月光下那修长的身影从洛恩的脚下延伸出去,几乎覆盖住那身后整个无边的黑暗林地,内心逐渐的平静下来,从他记事起他自己所学到过的所有事情中,相信洛恩这件事是从来没有错过的,洛恩就像他的养父韦林那样是整个希莱顿王国的守护者,而罗恩即使是养子但是却完全的继承了希尔迪斯家族最引以为豪的品质,勇敢而无畏。
埃兰慢慢的闭上眼带着憔悴的平静沉沉睡去,他知道有洛恩在,就如同往常一样在坚固的王宫里可以获得的睡眠。
洛恩手握巨剑站在原地,看着埃兰在洁白的月光下安静的睡去,他望向黑暗的森林,身上再次泛起洁白的光芒,连同手中的巨剑都被白光所包裹,月色光照下的身影宛如巨人一般坚挺。
巨剑在他的手掌微微的颤抖,与他体内的战力形成了一个共鸣,发出细微但是沉重的声音,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过一些画面。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还混合着孩子以及女人的尖叫,巨大的攻城器撞击城门,锋利的兵器穿透铠甲,在这令人恐惧的混乱中,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额头流下汗珠,锋利的箭矢不时的从天空落下,其中有一只贴着他的额间擦过。
那一刻疼痛带来绝望和无助让他丧失了行动的能力,他完全的被战争残酷所吓倒了,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战士,虽然只有十一岁,于是他的表现完全的符合了他的年龄,不知所措躲在一个角落里,抱着头,听着耳边一刻不停的尖叫,身后的房子燃烧着熊熊烈火,前面是布满鲜血的尸体,远处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闭着眼,泪水已经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他渴望一切就这样结束,然后他的手被一只巨钳般的大手握住,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大吼:“你在害怕吗?”
“你是因为害怕而流泪吗?你不知道你现在的举动会让整个希尔迪斯家族蒙羞吗?即使你自认为只是家族中一个从奴隶出身的养子,但是你却被冠以了希尔迪斯的姓氏!希尔迪斯家族没有懦夫!你明白吗?”
他睁开眼努力看清眼前的人,是玛伦,韦林的副官,他正看着自己,玛伦坚毅的脸上因为他睁开眼而露出一丝欣慰,但更多的还是气愤。
他接着对洛恩继续吼道:“站起来!像你的父亲一样去做你该做的事!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在战争之前你可以选择畏惧退缩,但是现在不行,你已经看到了,命运和战争都是一样的无从选择,只能接受!”
洛恩点点头,玛伦放开他的手,从背后抽出一把巨剑,看到这柄剑洛恩愣住了,无数个黑夜他都曾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拿到这柄剑,他的养父告诉他这是属于他的剑,在他幼年乘坐的那艘从北大陆漂流而来贩卖奴隶的船上,他的养父看到了一个垂死的老人抱着一个婴儿,老人手里拿着的就是这柄剑,怀里的孩子就是他。
韦林在他刚刚懂事的时候就把洛恩的身世告诉了他,对此韦林并没有一丝隐瞒,因为老人在交给他那柄剑和孩子的时候,眼神没有一丝恳求和悲伤,相反却充满了信任和欣慰,他在对洛恩讲述的时候如实的告知这一切,并且告诉洛恩,那一刻他像接受了一件使命一般接受了洛恩,他觉得无比的光荣,不是因为老人的眼神,只是因为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的的信任。
他许诺帮洛恩保管那柄剑,等到成人礼的时候选择亲手交给他,并且允许他去追寻自己的身世或者选择留在希莱顿。
韦林带他视如己出,每一个胆敢嘲笑洛恩是奴隶的人都会被他则以重罚。
但是现在,他所幻想的成年礼上从韦林手中接过那柄剑的**时刻将不会出现了。
洛恩看着剑柄上细密的丝带眼睛模糊了,他抬头看向玛伦,后者眼睛闪过一丝悲伤,但是转瞬即逝,他伸手接过剑来,用胳膊擦去脸上的泪水,玛伦蹲下来用粗大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对,就是这样,你将延续希尔迪斯家族的荣耀,忘掉你的出身,记住你的姓氏!”
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然后侧过身去,洛恩看到了他背后一脸恐惧的埃兰,埃兰看到他眼睛有了一丝变化,但却依旧停在原地不知所措。
玛伦站起来对着洛恩说:“洛恩,希尔迪斯家族的战士,你会为保护希莱顿王国而不惜一切吗?“
洛恩怔在原地,这是他所期待的的那个**仪式上的问话,他曾见证过两个哥哥在宏伟的王宫接受这个仪式,而那个威严雄浑的声音来自于他的养父。
“你会为希莱顿王国的子民不惜献出自己的生命吗?”
“你会教导你的后代永远忠诚于希莱顿王国吗?”
“你会让你的剑和你的身体成为整个王国最宏伟的屏障吗?”
那是个开满鲜花被阳光照耀,充满温暖和**的雄伟宫殿,洛恩跟埃兰躲在王座后面的布帘后面,看着身着铠甲的两个哥哥羡慕无比。
“回答我!”
洛恩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玛伦的眼睛映衬着身后的烈火,他刚刚亲眼看到他最尊敬的人离开了,那个人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他的剑插在托尔桑德斯这位曾经在索兰纳斯久负盛名的审判骑士身上,那个在玛伦看来完全无法对抗的审判骑士居然被他的将军所击败,他为此伤心并荣耀着拔下那把剑,之后找到了希尔迪斯家族最后一名战士这里,但是眼前的人的表现似乎并没有让他满意。
洛恩被玛伦怒视着,他从后者的眼睛中看出一丝失望,这激起了他的愤怒,他调动身体全部的七层战力,在玛伦惊讶的表情中双手举起大剑朝着地下厚重的石板插下去。
剑气激荡,玛伦感受到了这一剑之下的锋锐之力,剑体轰然插入石板,剑身周围是一片碎裂石块,埃兰因为气流的波动跌坐在地上,他刚从一片麻木中清醒过来,又因为眼前洛恩所爆发出的战力所震惊。
玛伦看着洛恩双手握住剑柄,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然后用**正式的口吻回答道:“我以希尔迪斯家族的荣耀起誓,我会为希莱顿王国奉献我的生命!“
玛伦欣慰的点点头,他知道希尔迪斯的家族血脉不会断绝,终于在这场战争中看到一丝希望的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