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3)

第二章 12(3)

一出家门,抬嫁妆的小青年心思就活动了,他们首先要猜猜喜钱喜物放在哪儿。当然,有经验的人一伸手就摸到了喜钱喜物,没经验的就要多费一些手脚,有的甚至到最后也没找到喜物藏在哪里,大多是因为一些看热闹者看他们没经验,在混乱中浑水摸鱼。当然,这些浑水摸鱼者大多做得还有分寸,红包里的喜钱是不能动的,因为那是犒劳抬嫁妆的,而那些喜物如红蛋、红枣、红花生、甘蔗(象征着婚后吉利、早得贵子、多子多孙、生活甜蜜),是可以随便拿的,就看谁抢得快,抢到了并不难为情,反而是很吉利的事。也有人搞恶作剧故意做了手脚掉包的。如有人把甘蔗抢到了手,然后同时将事先准备好的青竹子塞进了被子,让后来者还以为摸到了喜物,想张嘴啃时却发现是不能吃的竹子,惹得别人哈哈大笑。

看到载着新娘嫁妆和金华及家人亲戚的喜船远远地从东边驶来,保根的亲戚拥到岸边,一个中年人嘴里叼着烟,手拿三个大炮仗两挂小鞭炮走了出来,另一个中年人则在保根家门前支起三小捆稻草扎成的草把,即上部扎紧,下部三捆稻草三个支点撑开,等新娘嫁妆到就点着,名曰:“三灯火旺”预示着新人婚后的日子过得兴旺。几个男孩迫不及待地要争着放鞭炮,那个中年人把大鞭炮紧攥在自己手里,只把两挂小鞭炮给了两个男孩,一个男孩向中年人要了一支烟,并和他对着了抽了一口,另一个男孩也要,中年人没给他,说,小毛孩子,你们两个合抽一根就行了,被你们母亲看到要骂我的。男孩说,小气鬼。然后向那个男孩要过烟抽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喜船靠岸了,靠在保根家邻居的东岸,虽说喜船可以直接靠在保根屋后的水桥边,抬嫁妆和上下人都方便,但老人说,嫁妆从后面进不吉利,就宁愿舍近求远从东边进,当然远也远不到哪里去,虽然上下没有水桥,但早有人将一块跳板一头搁在船头一头搁在岸上,抬嫁妆的上下人照样也很方便。先从跳板上下来的是保根,然后他扶着金华下了船,用右手大胆地挽着金华的左手往家走,后面则是金华的父母妹妹和亲戚,还有抬嫁妆的人们。“砰——啪”一个大炮仗响了,接着又响起了两个炮仗,都是两响的,两个小孩的小鞭炮也点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三灯火旺”点着了。漂亮的新郎新娘款款地迈向家门,尤其是新娘的美丽让农村人大开眼界。一个中年妇女说,这对新人比电影里看到的还漂亮。另一个中年妇女说,彩娥嫂真是好福气,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还是个城镇人,真是男才女貌。

两位新人走进中间的客堂,金华的父母和亲戚也走进了客堂。客堂放了六张八仙桌,最北面两张是红漆的八仙桌。早有人端来热气腾腾的年糕和汤圆,请新亲品尝。抬嫁妆的就从客堂门进往左,把嫁妆抬进保根家的大房间。有个两个小青年抬着两个红漆的脚盆,看进客堂人太挤,想从西边的边门进,被一个老人善意地制止了,老人笑着说,嫁妆不能从边门进,必须从客堂进,这是规矩,其中一个小青年吐了一下舌头,另一个小青年说我们真不懂,老人说,以后不就懂了吗?

乡下的婚宴不像城里中吃一顿,而是两顿,中午吃完了晚上还有一顿。因为中午吃得晚,结束已到两三点钟了,稍休息活动一二个小时,有的人打打扑克,没有钱输赢,(当时还没风行搓麻将),有的人闲聊一会儿,晚宴就又要开始了,而晚宴要比午宴丰盛热闹得多。

晚宴从下午五点多就开始了。客堂里换上了一只200W的大灯泡,使客堂变得非常明亮。保根家的亲戚朋友不算多,再加上那时大会小会总是提倡节俭办婚事,保根这次婚事一共办了十桌。更主要的是,当时购买副食品紧张,大多要凭票供应。而保根的婚事是突然决定的,保根家连一头猪都没喂,要不是有一位在公社食品站工作的亲戚,保根办婚宴猪肉都没办法解决。

保根的主要亲戚和金华的家人及主要亲戚都集中在客堂里,其余四桌有两桌放在原保根保林住的南厢房,另两桌放在东边邻居家的南厢房。到南厢房坐的都是一般亲戚,还有保根所在火箭队除亲戚外的每家一个人,他们既是来赴宴的,也是来帮忙的。

客堂两张红漆八仙桌北侧靠墙,分别放着两张朝南的红漆椅子,新郎保根坐在东边八仙桌靠西的椅子上,新娘金华坐在西边八仙桌靠东的椅子上。保根的左边椅子上坐着金华的弟弟4岁的国华,即保根的小舅子,在旧社会,小舅子要吃独桌的,即新郎和小舅子单独吃一桌,其余人不能上这一桌,但新社会,讲究移风易俗,这个桌上也坐满了人。这桌靠东墙坐的是刘二贵和李书记,本来李书记的位置应是保根舅舅坐的,但保要舅舅执意让李书记坐,自己坐在靠南面。李书记今晚是来证婚的,他一般不轻易当证婚人,即使当证婚人也不来喝喜酒,都是等喜宴结束才来证婚,因为金华是下乡知识青年,保根又是李书记很喜欢的男青年,所以今天李书记来赴宴是给足了保根和金华面子。这桌还有三个人分别是金华的一个伯父和一个叔及保林。

金华的右边椅子上坐着保根的表妹,照理应当是保根亲妹妹来陪坐的,因保根没有亲妹妹,就只有让表妹来陪坐了。靠西墙坐着银华和菊华,本来靠北一个坐位应是她们的母亲坐的,可菊华偏要跟二姐坐一起,母亲就坐在南边。还有3个是金华的两个婶婶和保根的母亲。

晚宴还真丰盛。先上了8个凉盆,有皮蛋肉松、白斩鸡块、油焖河虾、凉拌海蜇、油炸蚕豆、芹菜干丝、白切猪肚、红烧猪肝。酒是普通的黄酒和自酿的米酒,男人都喝黄酒,女人都喝米酒。当地乡下人喝酒吃菜是很有规矩的,每桌上必有一个人先请吃哪一个菜,客人才能一起动筷子,已吃过的菜才能随便吃,如果有哪个人随便吃了哪个未开吃的菜,就要被人认为没有教养被人看不起,而一起赴宴的小孩往往不懂这些,看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就要伸出筷子,常常要挨大人的责骂,甚至挨打。保林有几次忍不住,想把筷伸向未开吃的菜,不是被舅舅咳漱止住,就是被保根瞪眼止住了。这个桌上只有国华是特殊客人,一来他才4岁,二来城镇人并没有这些讲究。倒是刘二贵入乡随俗,因他上两代人都住在乡下,虽然是富裕人家,但乡间的规矩是很懂的。

西边的一桌女眷却有些特殊,因为菊华在家随便惯了,一旦开吃,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将筷子伸向那里。尽管临出门前,母亲提醒她到了乡下吃喜酒不能随便来,但她只当耳旁风,当保根母亲开始请吃第一个皮蛋肉松凉菜时,菊华还是把筷伸向她最喜欢吃的油焖河虾,被母亲在桌下用脚踢了一下,她不但没停止,还嚷开了,你踢我干什么?弄得母亲很尴尬地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懂规矩。菊华又还嘴,我们镇上都是随便吃,哪来那么多规矩。保根母亲马上打圆场说,你随便吃好了,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菊华就真的放胆随便吃起来,母亲只得摇头说,从小把她惯得没办法,不像她两个姐姐都很听话。

热菜一个个上来,既有鱼肉鸡鸭,又有水果甜汤糥米点心八宝饭,乡下人难得赴宴,肚子里缺少油水,除凉菜外,上来的热菜很快就底朝天,当跑堂端着托盘把热菜端上来时,顺便把空盘回下去,而到男人集中的一桌上往往还能得到一支烟。因为男子桌子上还放着两盒香烟,当时是3角5分一盒的大前门,已经算不错的了。晚宴中间,还有茶担(负责烧开水供应茶水的)还要送两次热毛巾。毛巾是在滚烫的开水里刚拿出来拧干的,小孩拿到手里常常被烫得哇哇直叫,大人们却都称好,大冬天拿到热毛巾后擦一把脸擦一下手实在是很惬意的事。茶担给男人桌送毛巾,自然也能得到一支烟,有的直接被点上火抽起来,嘴上已有了,就夹在耳朵上,等两只耳朵都夹上了,就装进口袋里。茶担给金华的女桌送毛巾时,这些镇上来的女眷大多只象征性地擦一下脸、擦一下手就还给了茶担,她们感到这样众人一起用毛巾不太卫生。这个桌上只有两位母亲认真地擦了脸擦了手。

“砰——啪”,爆仗响起,小孩不知干什么,有的要离开桌子到外面去看热闹,大人把他们按住,告诉他们大菜东坡肉要出来了。果然,跑堂端着托盘里红通通的东坡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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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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