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朝落势惹人嚼舌 学馆撩闲王定保亡命

第3章 一朝落势惹人嚼舌 学馆撩闲王定保亡命

什么都是虚的,吃饱穿暖才是王道。长缨得了一碗饭,整个人便踏实了些。

秋风紧,院子里一道道树墙像迷宫的帷帐。园林景观讲究意趣,这里的绿植倒有种令人望而畏惧的高壮。架在廊道上的门洞就跟从树里挖出来的一样,如果那几个漂亮的丫头恰巧立在门下,便是一副浓烈的画卷了。

没心情再想别的,长缨加紧脚步往回走。原因无他,这里对她似乎不那么友好。

都说她昏迷了三日,可能真是瘦了一圈,身上衣服宽大,看起来有种羸弱不胜衣的苍凉。

路过那口井,见着的还是昨日打水的两个婆子。她们边磨洋工边扯闲篇儿。因对着井,丝毫不察后面有没有人。长缨听见她们窃窃私语,便有心慢几步。

“听说没?太太要给少主子安排通房了,左不过那四个丫头里的”

“也不一定,后头屋里那个也是个有姿色的,况且还有她爹妈的情儿呢”,长缨猜想,这可能就在说她了。

“得了吧,太太都把人打发给刘婆子那了,还有什么指望?”说话人撇着嘴,一副幸灾乐祸。

“那可不一定,咱少主子什么样人啊?那可是风流出了名儿的,听说之前就对长缨有那个意思,这回不就是一碗春药吗?指不定谁下的呢!再说了,就是长缨下的怎么了?没准儿,爷们都爱这个!谁知道是不是人俩人私下里约好的呢?”说完,这婆子还嘻嘻地笑。

另一个怼了她一下,“院子里的事儿咱可闹不清,反正现在人是罚了,不过到底该仔细点,没准哪天少主子直接把人提了通房丫头,回头有了后,到底是个姨奶奶!”

“哎,听说了吗?张管事寻摸着说要给长缨配人呢,二门里有个看门小子,岁数正相应。他老子是庄户上的管事,叫那小子自己先瞧瞧,要是中意他再上太太那求一求!”

“好歹是青云院的人,怎么也得少主子发话不是.....”

说话的两个婆子似乎发现了长缨,互看了一眼,尴尬一笑。提着水穿过月亮门往浣洗衣裳的地方去了。

长缨扶着门框直皱眉,什么配人?什么通房?这是说她吗?难不成自己真逆着历史车轮,回到了那随意买卖人口的年代?听那婆子嘀咕,什么少主的是个风流成性的人,一堆莺莺燕燕。自己逃还不及,真要成他们嘴里说的什么通房....想到这里长缨一口气提了起来。

人接受聚变总要有个过程,长缨坐在铜镜前捋着鬓发。这是一头浓密的乌发,坐下来的时候长得都要拖地了。挽来挽去麻烦得紧,抄起一旁的剪子,索性照着齐腰长,剪了去。

秋燥,蝉鸣甚响,院子散养的鸟雀扑棱棱婉转啼叫。漾漾湖水碧波接天,湖面菡萏水红,阔叶滴翠。

唐府二门上来个小厮,不走廊道,骄阳底下捡直线走,张着大嘴,火三火四地往太太房里去了。

太太歇午觉刚起,红梅跟春碧正在耳房准备擦脸帕子、**雪梨膏等给太太用。两人打算一会儿把长缨的事儿再一并回了。不想那小厮进到太太房里说了个大不妙的消息。

小厮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太太您快想想折吧,少主子又闯祸啦!”

太太乜斜道,“什么事儿啊?不是在学馆吗?学馆里能有什么事儿?不是又跳上房子踩烂了几片瓦吧?”

小厮急得舌头只打结,“不....不是,少主子把新来的学子给打了,当时没怎么样。少主子就照他心窝子踹上一脚,按说这一脚也没什么事儿,那学子起来后还跟少主子架巴几下,谁成想他急着跑出去找人寻仇,出了学馆赶巧遇见了马贩子赶马,有匹马惊了,直接把人踩死了”

听完这话,太太一掌拍在桌上,手掌震得生疼,“什么?多早晚的事儿?老爷上外办事儿,今晚上才回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太太急得团团转,“煜哥儿呢?他怎么说?人怎么说也是死了,丧主是哪家的?马贩子抓起来没?”

小厮伏在地上,“少主子还在学馆里,馆里的先生还是经历过事儿的,说人是叫马踏死的,横竖也不能怪在少主子头上。叫我先回了太太。等等消息再说”

太太拧眉道,“怎么就打起来了?煜儿先前还跟他老子打了保票再也不动粗,这才几天呀?”

小厮道,“今儿学堂里来了几位女艺人抚琴,其中一个长得好看,那新来的学子是个轻浮的,上去摸了两把,叫少主子看见了,少主子那性情您是知道的,话都没说上一句,上去就一脚!”

“女艺人?学堂里哪来的女艺人?”

小厮见瞒不过去,忐忑道,“是....是学里公子的朋友,说是公子爱那红院里的娇客,便....便请来一同研习琴艺”

太太怒道,“打量我不知道呢?什么女艺人?不就是青楼楚馆里的小娼妇吗?学馆里的先生也不管管,乌烟瘴气,成什么体统?”

小厮低低嗫嚅,“学馆是咱府上出资.....”

太太啐道,“呸,你们这些泼皮,好好的大家公子都叫你们给带坏了。这回的事儿不小,去告诉公子赶紧回家来,哪里也不许去了”

太太另叫了管事儿的,“去库里把那匹软烟罗拿出来,还有那块一人高的翡翠屏,叫管家送知府家去,再把事儿跟大人说说,叫他给拿个主意”

管家应了个是,退出去了。

耳房里的春碧跟红梅知道出了大事儿,她们眼里那点子小心思不好在这节骨眼上说,只暗道长缨好命。

唐府的少主唐煜此刻在学馆里跟先生下棋,刚刚发生的事儿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他对面的学馆先生拧眉沉思,观棋局正危急。他一个师傅左绌右支却扭不转棋局,使劲全力最后到底负半目,“元烨可有其他师傅?”

元烨是唐煜的小字,只见他嘴角牵起一笑,“先生说笑了,哪还有什么其他师傅,有也是打算盘的。”

那先生摇摇头慢道,“奇才、奇才啊!学馆里这几年,按说也没教你什么,不想你天资聪颖,日日精进,早越过我这个当先生的去了!”

唐煜拱手道,“先生过誉,小生不敢!”

先生又道,“这次事后且消停两天吧,修身自省总没错处!”

唐煜回道,“又不是我错!我又没叫人把他踩死!”

先生拧眉,“不是你错也是你的错了,就你平日里招猫逗狗,动辄打打杀杀,出了事谁会站在你这边儿?”

唐煜不服,“都是他们,有时候看不过,我才帮两手儿,师兄弟的,我总不能冷眼旁观!”

先生叹道,“帮两手能把人打成重伤?赵家茶行的二公子还卧床养病呢,你倒好,还不消停!看你爹怎么收拾你!”说完这话,先生终于出口输棋的恶气!

两人正说着,小厮来报,说府里叫早回家去。想想此番确实闯了祸,听说那死了的王定保是家里独苗。王家是新搬到丽州的江湖客,府里早年走镖。

这回王定保死了,指不定那王家要怎么样呢,且等着瞧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个土地主还怕那外来汉吗?

整整月白长衫,唐煜出了学馆。喧闹的长街立时增添了一道飒爽之气。

唐煜身高八尺,腰间束黛青帛带,头上乌发玉冠,举步天人风姿。路人时有妙龄女子偷瞟,唐煜每每看见总要报之一笑。

小厮跟在身后暗自腹诽,这主子样样都好,就是贪爱女色。看哪个女的都好,就连猫是母的,都要柔爱几分。

路过胭脂铺子时,小厮心里直打鼓。万一今儿个主子再进去买上一堆,回家太太指不定要怎么数落他这下人呢,要说那青楼楚馆是他们几个小厮撺掇去的,他也认。可胭脂铺子,珠宝阁楼却不是他们指的。再说了,主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至今没有沾染外面女人,这一点,作为一个贴身服侍的人,他是知道的。

仔细想想,这有什么的啊?不过主子到底在女人上栽了跟头,这次要不是给那红院的柳施施出头,也断不会遇见这糟心事儿。

对于这事儿,唐煜心里不在乎,不就是个腌臜人吗?死了就死了,回头叫府里封五百两银子慰问慰问,补上那一脚的债就得了。

回了府里,唐煜先去了母亲那,听了几句训斥就要回自己的青云院。

春碧一直在太太院子里等着,见少主无事,巴巴就跟了上来。

“少主,您没事儿吧?”

微风吹过,带起一阵女儿香,煜眉目含笑,“听见了?”

春碧拿手帕掖了掖眼角,“您瞧您干的什么事儿啊?为着一个勾栏里的人,打打杀杀,吓得我们心肝直颤,您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才好呀?”

唐煜回身笑道,“瞧瞧这眉头皱的,回头给你打个好钗压压惊!院里那棵树植上了吧?那可是我从人院子里现挖过来的,赔了好大一笔银子呢”

挖人院子里的大树,没准儿坏人家风水。这主子真是说风就是雨的,从来不跟人打商量,不能细问,没准又是一门官司。

“我瞧那大树真是好,过一阵吊个秋千就更是得趣儿啦!”春碧想象着少主在身后推她荡秋千,顿时喜不自禁!

时不时拿眼盯着主子瞧,他闲庭信步,自有一派潇洒!春碧一时羞涩一时又舍不得转眼,真是爱进心窝子里去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怨不得她要争上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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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缨香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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