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但这对谢杪来说,基本上意味着希望破灭,如今太子病重,还有谁能救他们?
她不甘心,原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安上个罪名让他们承认呢?
谢将军拉过女儿,冲她摇摇头,目光中不喜不悲,“阿杪,不要闹了,接旨吧。”
谢杪咬着牙,恨恨看向宣旨的内侍,最后还是抵不过父亲那样深沉的目光,不甘不愿的跪下接旨。
谢家一家被打入天牢,不知为何,已经判过了,却日日还有人提审用刑。
好在一家都是硬骨头,愣是没有一个人吭声,没有丢了傲气。
原本与谢将军交好的同僚此刻纷纷退避,生怕同谢家扯上什么关系,只有一世交柳太傅前来探望。
柳太傅是太子太傅,同谢将军是自幼的交情。
“柳叔叔。”谢杪一见他,眼睛都亮起来。
柳太傅看向她叹了口气,“好孩子。”
又将带来的吃食递给狱卒,经过检查后才送进去。
他目露悲痛,将目光转向谢将军,“我来见你一面。”
“我有什么好见的?”谢将军反倒洒脱,“你快些走吧,不要同我扯上关系,好不容易挨了这么多年,不要受到牵连。”
两人交谈不多几刻,便有人喊道,“时间到了。”
柳太傅擦擦眼泪,挥手作别,却被谢杪拉住了袖子。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递过去,“叔叔,若有机会,请您将这封陈情表交给陛下。”
这是她连夜咬破指尖写的,只盼望能上呈表达冤屈。
谢将军与柳太傅一见,都纷纷长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就倔强。
有些事情,不是看你有没有错处,而是看皇帝想不想治你的罪。
陛下如何不知谢家从来没有谋逆之心,不过是寻个由头来杀人罢了。
谢杪的陈情表未等传到皇帝手中,中途便被慕容钊截获。
他仔细看过,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问谁,“谢杪写的?”
顿了许久,才点头,“真好。”
谢家终究是没等到沉冤昭雪的那一天。
男子先行刑,谢杪被绑着,站在观刑台上,让人强行按着头,看着自己父亲的头颅与身体分离,飚出的血液足足溅了一丈远。
“父亲!”她绝望地嘶喊出声,鲜少流泪的一个人,眼泪糊了满脸,止都止不住。
她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去世,这几年来一直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慈严相继,不敢过分宠溺她,悉心教导,将所有能教给她的东西,一并都教授了。
对她而言,父亲不仅仅是父亲,更是良师益友。
“父亲……”
不知刽子手是受了谁的命,将谢将军那死不瞑目的头颅从地上捧起,径直走到谢杪跟前。
那近乎令人作呕的腥甜直冲天灵,谢杪不想看不敢看,眼睛却错不开。
“父亲,父亲……”她浑身剧烈颤着,灵魂疼痛到近乎麻木,像是一只失孤的幼兽,只能不断的唤着谢将军。
脑海中针扎一样的刺痛,疼的她几欲疯狂,那疯狂过后,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不远处的阁楼上,慕容钊头戴帷帽,将整副容颜都隐藏了。
他将刑场的场面尽收眼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阿杪,亲手为自己制作礼物的过程,真是让人激动呢。
谢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了,柔软的床铺一瞬间让她以为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都是梦境。
但因嘶吼而疼痛不已的嗓子却提醒她,不是梦,父亲死了,她的家没了。
所以这里是地狱吗?
她杀了那么多人,不知道这里是第几层地狱……
绝望过后,她又涌起一股恨意,恨皇帝的不分青红皂白,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忠君爱国都是笑话。
“阿杪,你醒了。”轻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微凉的手掌贴在她的额头上,在察觉她温度正常后收回。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声,接着床边的烛台被点亮,照出了慕容钊那张略带愁容又秀雅的脸。
他又憔悴不少,的确像是大病初愈。
慕容钊跪坐在谢杪床榻前,握住她的手默默流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殿下为什么要对不起我?”即便慕容钊是皇帝的儿子,谢杪也实在难以对这样干净温柔的人心生恨意。
“对不起,我病的太重,没能及时为你们家沉冤昭雪,我相信谢将军一定是无辜的,他是一个英雄。”慕容钊的歉意真诚,“我醒来的第一刻就听人说你们已经在刑场了,我去拦,却也来不及了,你怨恨我吧。”
谢杪掩面,无声的哭了起来,她心中当真遗憾,如果殿下没有病重……如果……
如果他能早一步赶到刑场……
或许谢家还有翻案的可能。
“我已经将谢将军的骸骨好生安葬了。”慕容钊看着这样痛苦的谢杪,心中一痛,又有一种更为强烈的,变态的快感涌上来。
他的灵魂和身体都因为这种痛并快的感觉颤抖着,在谢杪看来,他是因为内疚而过度悲痛。
慕容钊同皇帝请旨,要娶谢杪。
皇帝大为惊骇,继而又是气愤。
他并不是气愤慕容钊要娶谢杪,一个全家被定罪为通敌叛国的女子;而是生气于慕容钊竟然生了娶妻的念头,这样愚蠢的想法,是凡人的七情六欲,并不该出现在他这个神谕儿子身上。
“你想都不要想,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娶妻的!”皇帝大吼。
慕容钊知道皇帝什么德行,奉上仙丹后,这婚事就被欣然应允了,甚至连谢家的冤案都翻了翻。
对一个求仙问道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颗梦寐以求的仙丹更令他着迷了。
大梁历代皇帝的反复无常有目共睹,从来没有天子不能朝令夕改的意识。
所有人都在议论,说谢将军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翻案了,女儿还嫁给太子了;不幸的是前脚刚死,后脚就翻案了。
谢杪对太子并无爱情,但满心的感激也足够她以身相许。
谢将军的死对她打击实在太大,她足足将自己闷在房间里,两个月不曾出门。
“阿杪,吃饭吧。”婚事定下来,慕容钊就不规矩了很多,就像现在他从身后抱住谢杪,亲昵地蹭了蹭她。
因为大梁皇帝更替频繁,死的人多了,对生死就看得淡了,更没有守孝一说。
谢杪像是一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坐在窗边的榻上,呆呆看着窗外的风景,不声不响的。
慕容钊将窗子关上,一口一口给她喂饭,她不说话,慕容钊喂什么她吃什么。
“阿杪真乖。”慕容钊露出笑容。
他从摆弄谢杪中,找到了新的快乐。
无论做什么,谢杪都会配合,他让她抬手她就会抬手,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像个乖乖巧巧的娃娃,这种感觉太好了。
就像……就像这个人,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完全附庸自己的。
慕容钊温柔的眸子里,隐藏着变态深沉的光。
谢杪的沉默一直持续了许久,持续到皇帝驾崩,她有了身孕,这才算结束痛苦,脸上露出几许光彩。
她去谢将军的坟前给他烧纸,告诉他要有外孙了,她马上要去凉州了。
慕容钊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谢杪以为他是因为皇位被慕容钢夺走的缘故。
实际上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谢杪怀孕。
这个孩子真是意外,他并不想要,甚至厌憎。
分明谢杪的世界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出现这么个小东西?
要将自己喜爱的玩具分给另一个人的感觉,真是不爽。
他有时候盯着谢杪的肚子,恨不得将那碍事的东西从她肚子里掏出来,但又深知道不能。
甚至还要在谢杪面前表达对这个即将到来新生命的欣喜,让谢杪以为他喜欢这个孩子。
糟糕。
凉州是个好地方,慕容钊即便当不成大梁的皇帝,也能在凉州自立为王,同他弟弟分庭抗礼,跟个土皇帝没什么差别。
他生活顺心,除却那个呱呱坠地新生的儿子。
慕容澹的出生吸引了谢杪几乎全部的注意力,这次他不仅要将自己心爱的玩具分一部分给另一个人了,而是要将大部分都分给那个小崽子。
慕容钊很不高兴,即便那个小崽子是自己的儿子。
他想象过很多法子,能无声无息把这个还在吃奶的小东西弄死,但终究还是没下手。
算了,阿杪因为小崽子那么高兴,就让她再多高兴几年好了。
他很担心谢杪因为心情郁顿而活不长,那他又去哪儿找到新的乐趣呢?
“阿娘~”慕容澹生的好看极了,继承了慕容钊和谢杪大部分优点,精致且明丽,可以预见未来该多让人动心。
他软软的要谢杪抱抱,撅着嘴撒娇,“阿娘我好累呀。”
蹲马步真的好累。
慕容澹才三岁,矮手矮脚,白嫩水灵的像是只糯米圆子。
谢杪虽然很喜欢慕容澹,但并不会表达,甚至行为与内心截然相反的冷漠。
她拍掉慕容澹的手,冷声道,“一个男孩子要什么抱抱?我不喜欢不坚强爱撒娇又弱小的孩子。”
慕容澹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泛起水光,睫毛上沾了泪水。
谢杪心疼,却还是斥道,“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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