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酒肆老板是一直在算账的,等到冲突起来,看见是那个日日来吹牛蹭别人酒喝的人被人教训,也没出来,教训教训他也好,等到看见血花飘起,有倒地的声音,再听到有人喊出人命的话,这下才有些急了。
见林迦说完这话,就举步要走,围观的人群许是被他的气势镇住了,竟让开了一条道,这酒肆老板开店那么多年,还是能察言观色的,看出林迦和陈昂都是世家子弟,要他们真走了,这人命落在自家身上,可是不好的。
忙追上去拱手道:“这位公子,小可虽觉得这人也该杀,公子杀了他,小可也没什么话可说的,只是还请公子站一站,等衙门里的人来过了,过了官面,公子到时要走,就由公子了。”林迦要走,并不是惧祸的打算,王胜安这样的人,并没放在他心上,听到酒肆老板这句话,点头道:“既如此,我就在这里等候。”
说着用腿从旁边拉过一条凳子出来,大马金刀的坐下,陈昂见状,本预备陪他在这里等候,又一想还是先去帮他打点一下,嘱咐了林迦几句就先走了。
围观的人一看林迦这样的气度,纷纷议论起来,有人还道:“这样的泼皮,定是吹牛大话的,他还说他是王大将军的侄子,真是王家的人,怎会落魄到天天在酒肆里蹭酒喝。”这话一说出来,就有人点头:“就是就是,我还请他喝过二十文的酒,他今日还吹牛说公主曾是他的妾,想公主是何等尊贵之人,和他之间不过云泥之别,也真是想的出。”
林迦坐在那里,听他们议论罢了,并没出声说话,不一时衙役到了,问过林迦的身份,反不敢让他去衙门,却是那具尸首又摆在那里,林迦看出他们的徘徊,主动开口道:“我随你们走遭也没关系,你们总要交差。”
他肯这样说,衙役们自然听从,恭恭敬敬的让他在前面先走,到了县衙,裘郁雨已经高升而去,县令一看是林迦,忙从座上下来,说了几句就送他出门,林迦正要离去,就见一辆车停在县衙门口,有哭声从上面传来,县令愣了一下,自语道:“尸亲来了,将军可否要去见见?”
尸亲,林迦一愣,想是王胜安的妹妹了,那个被谢家出了的王小姐,摇头道:“不需见了,只是要断多少烧埋银子,到时到我府上领就是了。”县令连连称是:“那人当街侮辱公主,是众人都听见看见的,这样的人,别说将军忍不住,下官也十分的唾弃,将军还肯出烧埋银子,实在是他家的福气。”
县令在那里没口子的奉承林迦,刚下车的王小姐正好听到,想起方才去认尸时候,衙役们不过是敷衍而已,现在到了县衙,自家倒像成了理亏的一方,想到这里,越发悲了起来,自家哥哥虽然说不中用,却也是个男子,还仗着他顶门户,现在他也没了,到时自己一个孤女,可要依靠谁去,哭的越发伤心。
县令听见了,皱眉唤过个衙役,让他去让王小姐哭小声些,这里依旧恭送了林迦出去。王小姐见到这样情形,恨得银牙都咬碎了,自己兄妹虽被王司空逐出了王家,但怎么说也是琅琊王氏的人,和大将军府素来有往来,这些人竟把自己当普通平人一般,实在可恨。
领了尸体,知县断了一百贯的烧埋钱,王小姐就回家办丧事了,人人都当这事就这样了了,谁知过了几日,就有人上奏,称林迦身为将军,怎能一言不合,就殴死平人,实在不把律法放在眼里,冯睿正在生林迦的气,这才把林迦下了狱。
谢皇后讲完,冯瑗心里仔细思量,从谢皇后话里听出来,冯睿不过是生气,想来林迦在狱里吃几日的苦头也就被放出来了,想到这里,心定了一些,还是开口对谢皇后道:“嫂嫂,可要记得提醒十四哥哥,让他稍吃些苦头就好。”
说完这几句,冯瑗觉得自己怎么能为一个男人求情,脸不由红了起来,谢皇后见她小女儿态毕露,不由奇怪了,冯瑗历来内敛,除非必要,从不多说话,这倒是裘夫人最赞赏的,称公主就要有这样的气度,泰山崩于前而不言,此时竟然开口为林迦求情,谢皇后直起一支手臂,撑住身子,笑道:“十六妹妹,我倒想问问你,林迦将军不过救了你的侍女,难道是你的侍女托你来求情的?”
冯瑗此时的脸,那红直逼宫灯里放着的红烛,听见谢皇后问,踌躇一会才声音细如蚊蝇的道:“其实,当日若不是林迦将军,我也逃不出金家。”
谢皇后听了这句,哦了一声,却没有追问下去,当日虽是建康县令上表,称公主诣县,细一想起来,照了后来金家所供述的,没有人的帮助,逃出金家近乎不可能的,金家所在的地方,离建康城可还有百来里。
想到这里,谢皇后坐起身子,拉起冯瑗的手笑道:“原来当日就有救美一事,难怪林迦将军会在宴上求尚公主,想来也是情根深种了。”听到谢皇后打趣自己,冯瑗越发害羞了,她低着头只是弄着衣上的带子。
谢皇后见她这样,反不忍心再打趣她了,笑着道:“好了,你且放心回去,林迦的事,定不会让他多吃苦头的。”冯瑗得了这句,心里定了,想起方才碰见王茹月,不由问道:“嫂嫂,我方才来这里时,却遇到了谢四夫人,却不知她?”
谢皇后听到冯瑗提起王茹月,不由厌恶的皱一皱眉,自己这位嫂嫂,太把王家的人当一回事了,全忘了王胜安的作为,方才求见自己,竟是要为她那位已被王司空逐出王家的族弟伸冤来的,称林迦这等目中无人,实在罪不可赦。
冯瑗见谢皇后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又开始忐忑不安,随即就见谢皇后眉头舒展开,安慰自己道:“十六妹妹你且放心,王家还有王司空做主,王大将军可是远在荆州,鞭长莫及,况且”
谢皇后顿一顿:“当街侮辱皇族,仅这一点就能死无葬身之地了,四嫂真是越活年纪越活回去了,别的事也罢了,怎能由着一个被逐出王家的人侮辱你而还要为他出头。”冯瑗听到这里,心全都定下来了,还是说出一句:“都是因为我。”
谢皇后握一握她的手:“说什么傻话呢?难道就任由旁人侮辱你而我们袖手旁观?”冯瑗羞涩的一笑,谢皇后恨道:“当日那几个侍卫也是,竟被王大将军的名头吓到了,私闯公主车驾是何等的大罪,不管是谁,都是该死。”
冯瑗这才明白那日自己车驾被拦的事情谢皇后他们知道了,难怪前些日子,听宫女们议论说有侍卫被处置了,原来是这回事。
姑嫂两人又说了几句,冯瑗见谢皇后已经有些困倦,告退出来。夜已经很深了,回头望着依旧灯火通明的昭阳殿,有皇权作为后盾,还有什么好怕的呢?自己原先的一些想法,实在是可笑极了。
或许是冯睿的怒气没消,林迦并没有像大家想的一样,很快被冯睿下诏释放,不过也没有人再上表称要快速处置林迦了,毕竟,王胜安可是当众侮辱皇族,就算他确是王大将军的侄子,可是看着王司空并不出来为他言语的份上,众人自然也能分清远近。
兰陵公主在第二日又进宫来,听冯瑗说林迦不过下狱几日,是冯睿对他的小施惩戒,兰陵公主也就耐下心来,不嚷嚷着去找冯睿求情了。
两人逗弄了一下孩子,又说了会闲话,兰陵公主起身出门,冯瑗在后送她,刚走出殿门口,就见前面远远来了一群人,领头的竟然是周如蕴,她今日的打扮极其素净,不过是桃髻素衣,面上脂粉未施,看来是去见皇后的,冯瑗一愣,素面去见皇后,这是不合宫规的。
周如蕴看见冯瑗她们,只是微微欠身,就继续往前走了,兰陵公主在旁道:“原来传言是真的?”
传言,什么传言?冯瑗回头去看兰陵公主,兰陵公主拉一拉她的袖子:“姐姐,昨日不是说她病在床上吗?原来她病了几日,就要下堂求去,称自己病体支离,不堪为高门大户之配,姐姐你想,谢周两家,都是世家,怎肯答应?”
下堂求去,这是冯瑗没想到的,世家女儿,受到的教育,是不会主动求去的,况且谢十二郎并不是那样不堪的人,难道是为了祖华?所以愿收世人的嘲笑,也要下堂求去?
兰陵公主道:“定是嫂嫂见她这样,传入宫中替他们开解的,可是姐姐你瞧她的打扮。”那样打扮,撇去所有纹饰,没有任何首饰,只用素衣桃髻示人,这是把自己当下堂妇一样的打扮了,冯瑗不由叹息,想来周如蕴已经下了决心了,那个初见时,如火一般耀眼的红衣女子永不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兰陵公主真是八卦啊,其实周小姐我是预备写她一辈子郁郁而终,可是被人强烈反对,只好让她爆发一下了,不过这也符合她的个性,那个如火一般耀眼的红衣女子,是不甘心就这样郁郁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