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粗戛的咳嗽声惊醒了正陷在回忆梦境中的林月影,透过薄薄的纱帐,她看到楚怀谨笔直威武的立在床榻前,脸上带着莫可名状的神情,眼神一直不停的变幻,一时如夜幕的深云,一时又如海底的礁石,有时甚至如同空中漂浮的缎带,深不可测,手伸之抚摸不到。
这一夜泪水打湿了玉枕,眼圈红肿得可怕。
天不亮,她照常起身梳妆,今日是十五,是要去太后宫中请安的日子,这些天没去,她都让青璃的了借口回了,今日却是非去不可。
“青璃,快拿药膏为本宫消肿。”
李嬷嬷一路走一路让人噤声,到了寝宫里的时候,青璃在搜罗药膏,林月影则自己在往脸上抹粉。
铜镜里,她下马尖尖,鼻梁高挺,面若桃李,只往上看时,看到那双染红的眼睛时,李嬷嬷蓦地被吓了一大跳,失声叫了出来。
“娘娘……”
“李……李嬷嬷?”林月影睁大双眼看着突然出现帘幕后面的那张年老沧桑的脸,不是太后身边的李嬷嬷是谁呢?
“嬷嬷您老来了,怎么也不通知奴婢等一声。”青璃心底一沉,这个时候她的身份格外的尴尬。
为着皇后娘娘着想,她怀了孩子,又落胎受委屈的事儿自然是告诉太后娘娘的好,可是他们一旦说了,依太后娘娘对林月影的疼爱程度,她一定会问责皇上,这般一来,她不是害了皇上吗?
青璃咬着唇,手中捧着药膏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有请。”李嬷嬷看着青璃,瞪了她一眼,将她手上的药膏接过,拉着林月影重新坐端,亲自替她抹起消肿药膏来。
“嬷嬷,姑姑她……”
“皇后娘娘,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人心里做了亏心事儿,就得认下。”李嬷嬷手势熟练的替林月影收拾好,唤了轿撵来命人遮得严严实实的,扶着她去了慈宁宫。
还没进主殿,便见林太后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她一身太后大妆,头上戴着绛紫红宝石凤钗,眼眸里含着担忧与心疼。
一见到林月影的轿撵,立刻上前去,让人直接扶进了内室,然后将宫门紧紧闭着:“今日哀家身子不适,谁也不想见。”
林月影听着,心里蓦地抽紧,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了。
“太医,快替皇后娘娘诊断身子。”一进去,林太后便唤出太医来替林月影诊脉。
林月影是被宫女直接用锦被包了背到床榻上放着的,李嬷嬷生怕她躺得不舒服,还在她身后给她垫了一个软枕。
“别顾着照顾她了,她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林太后恨铁不成钢指着林月影,可心里又担心她的身子,骂过后,便坐在床沿上着急地看着太医诊脉。
“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刚刚小产,身子大损,日后恐怕无法怀上子嗣。”太医诊过之后,连忙开口。
“什么……胡之平,你胡说,她才多大的年纪,岂会……岂会……”林太后气得腾地站起身子连连后退,眸中的警告意味浓厚。
“微臣不敢乱说,微臣诊出来的脉相的确如此。”胡太医是林太后的人,又是妇科圣手,在女子身子调养和养胎一事上极有研究,他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林太后只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开服好药,替皇后娘娘好好调理,此事不准声张。”林太后调整好状态后,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嘶哑混淆。
面容之上像更是平空老了十岁。
“太后娘娘息怒,这是微臣为娘娘调制的玉露丸,此时……此时最好吃一粒。”胡太医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里面装着十来颗浅黄的药丸。
林太后强悍一生,也是得了一身的病,正因为身子骨不好,亦没有子嗣,在她做上太后的日子里,也时不时需要用这种药丸来调理身子。
和着茶水吞下药丸,林太后声音颤抖:“月影,你怎么这样傻?这样傻?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竟然生生让他逼着你打掉了,这可是他亲生的皇子,他忍得下手,你难道……难道也舍得。”
林月影被说出一眼眶的泪,林太后不知道便罢了,如今她知道了,她只觉得委屈、痛苦。
“我舍不得,可是……皇上他……他不想要,莲妃的孩子也没了。”
“那个贱人,凭他也配生我们皇家的孩子,就算她命大,孩子还在,哀家也不能容忍她生出来。”林太后虎着脸,一脸凶狠:“我们林家人生不出皇室的孩子,她们就更加不用生了。”
此时的她眉目含怒,眼底生寒,看得林月影猛地打了个寒战。
这么多日子与林太后朝夕相处,她从来都是一派温婉贵气,雍容娴淡,何尝这般冷言冷语,动不动就要人死要人活的。
林太后越想越想不过:“唤皇上过来,哀家倒要问问他,他该怎么向哀家交待。”
她按下心头不安的悸动,咬着唇怒意在眸中闪现。
李嬷嬷当即便派人去请了,可是当时却并没有将楚怀谨请来。
他道他在陪着莲妃看诊,还要盯着她吃药,完事后,得把今日的奏折看完,才能过来。
“楚氏小儿,这是反了天了。”林太后猛地一拍桌案,将在午歇的林月影吓得立马清醒了。
林太后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发生,让李嬷嬷把林月影送回栖凤宫,又命人送了一封信出宫去,尔后命人着上大妆,画上只有国祭时才会画的妆容,直接发了太后懿旨让楚怀谨立马过来。
“太后娘娘唤朕过来所为何事?”林太后的怒意还未歇下,楚怀谨已经一身明黄的踱步而来。
今日的楚怀谨与往日的他完全不同。
没有以前的小心谨慎,亦没有对林太后的恭敬。
他清俊的脸上荡着冷硬的笑,嘴角不动声色的抿着,林太后心头“咯噔”一跳,直觉今日他所来有些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