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不是冤家不聚首
刘疾休将於小鱼扔到床上。
於小鱼嗯了一声,倒头继续睡。
刘疾休为她盖好被子,轻轻掩上了门。他路过无忌和无讳的房间,两个小家伙将枕巾蒙在脸上装大侠呢。刘疾休没理他们,回自己房间睡了。
一个半时辰的样子,刘疾休醒了,是被炮竹声震醒的。想起刚才见到满屋的喜字,他猜是迎亲的队伍到了。果然,又响起了欢快嘹亮的唢呐声。想睡也睡不着了,刘疾休想去楼下凑凑闹热。
刘疾休去敲於小鱼的门,里面没反应,他推开门,床上空空的。他又去了无忌无讳和哑叔的房间,都没人了,便急急下了楼。
大堂里坐着的多是些老者,悠悠然喝着茶,讲着几十年前的老故事,时不时干笑几声,看不见几颗牙。
年轻的男女对他们的故事毫无兴趣,都跑到屋外去了,伸长脖子围着花轿。
刘疾休在人群里搜寻於小鱼,没见着。
“疾休哥哥。”刘疾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无讳在叫他。无讳和无忌站在哑叔的肩上。
刘疾休走了过去,问道:“你们见到小鱼儿姐姐没有?”
“没有呀。”无讳道,“疾休哥哥,你一会儿没见到小鱼儿姐姐就紧张呀?”
刘疾休跳起来弹了一手无讳的脑门儿,道:“你个调皮鬼,尽瞎说。我是怕童大人派人来把她抓回去了。”
可能是刘疾休下手重了点,无讳被弹疼了,揉着被弹的地方,眼泪也在打漩儿,但他还是忍住了。
无忌见了,禁不住偷笑,又觉不妥,将脸扭向一边,笑得更欢了。
刘疾休没注意到两个小家伙的表情,只想着找於小鱼,又挤进了左边的人群。
轿旁一匹枣红马,坐着一个黑脸汉子,穿一件绣着五条巨蟒的新郎服,将他的脸衬得更黑了。七八个吹鼓手围着花轿又蹦又跳,有的敲锣有的打鼓,吹唢呐的两个后生对着黑脸汉子又是挤眉又是弄眼,黑脸汉子也极配合他们的表情,摇晃着脑袋呵呵笑。
鱼姐走到轿前,一个穿红戴绿的长眼妇人撩开了轿帘,新娘端坐在轿中,穿着宽大的袍服,手脚都全遮住了,头上盖着绣有凤凰的红头巾,将脖子下巴都挡得严严实实。
鱼姐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进轿中,声音极其轻柔:“小芋头,你出嫁了,今后就不能天天和娘在一起了,你会不会想娘呀?”
想字一出口,鱼姐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胸口也隐隐作疼。
轿中的小芋头没应声,连身子也没动一下。
鱼姐低叹一声,刚才的柔情全化为了无尽的伤感:“娘知道,你恨娘。娘也知道错了。但你嫁到姜家,也并不委屈呀。姜家在我们桃花镇是最富有的,姜公子又是美男子,想嫁给他的姑娘从场头都能排到场尾哩。要不是娘手气好,把你输给了姜老爷,你还没这个福份。”
小芋头还是只字不说。鱼姐的声音又高了些:“小芋头,你看今天这排场,这阵仗。你虽然说是去给姜公子当妾,但姜家也算是给足了你面子的嘛。”
小芋头依然不说话。鱼姐伸手欲揭她的头巾,但又觉得不合适,手缩了回来,冲长眼妇人挥了两下,低着头摇着身子走回了屋。
长眼妇人放下轿帘,尖声尖气地叫道:“起轿……”
马上的黑脸汉子也跟着嚷道:“起轿,起轿。”不停地向四周的亲朋施礼致谢。
锣鼓唢呐的声音更响了。炮竹也再次响起来。人流随着花轿涌上街,向东头漫去。
屋内的老者也慌忙起身,相互搀扶着,去追赶送亲的队伍。
客栈一下子空了。
刘疾休还是没有看见於小鱼。
无忌无讳和哑叔也回到了里屋。无讳走到刘疾休身边,低头说道:“疾休哥哥,对不起,都怪我是乌鸦嘴,小鱼儿姐姐真不见了。”
刘疾休看见无讳的脑门儿还红红的,一把拉过无讳:“呀,我刚才弹的?无讳,还疼吗?来来,你弹哥哥几下。”
刘疾休把无讳的手往自己的头上拉:“你弹我呀,弹我呀。”
无讳却往后退:“疾休哥哥,我不疼了。我知道,你是太担心小鱼儿姐姐了。”
刘疾休把无讳揽入怀中,轻轻摸着他的头,看见鱼姐斜坐在柜台边,闭着眼在嗑瓜子,就抱起无讳走到她身边,很客气地问道:“鱼老板,请问你看见和我同来的那个姑娘没有?”
鱼姐将瓜子丢进嘴里,飞出来就成了壳儿,然后落在柜台的同一个位置堆了起来。
鱼姐继续嗑她的瓜子,还能说话:“别叫我鱼老板,一听就脏兮兮的。”
刘疾休急忙改口:“鱼姐,我想问你见着和我同来的姑娘没有?”
“姑娘,什么姑娘?”鱼姐摇晃着脚尖,她穿着一双翠绿色的绣花鞋。“你来时,那姑娘趴在你背上,我连面儿都没照着,就是看见了,也不认识呀。”
鱼姐冲刘疾休指指瓜子,刘疾休摇头。鱼姐又道:“看你着急的样子,是你的小情人吧?是私奔呀,还是骗来的?”
刘疾休心道,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但他现在没心情和鱼姐辩,只说了句“是我妹儿”,就回到了哑叔和无忌的桌边。
刘疾休刚坐下,就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刘疾休,你小子快滚出来!”
是於镇魁的声音。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鱼姐抓瓜子的手也停在了空中,柳眉颤了一下,还是将瓜子扔进了嘴里,但嚼瓜子时,下巴和眼神都有些歪,好像那瓜子有点碜牙。
刘疾休将无讳放到凳子上,急忙奔出去。
於镇魁骑着马横立在街面上。马背上还横卧着一个姑娘,竟然是於小鱼。
刘疾休对於镇魁施礼道:“属下参见於大人。”还未等於镇魁应话,又向前疾走两步,焦急地望着在马背上挣扎的於小鱼:“小鱼儿,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我到处在找你。你怎么又和於叔在一起?”
於小鱼侧着头横担在马背上,手和脚在空中乱扑腾,不停地哭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个疯子……”
於镇魁一把抓起於小鱼,让她骑坐在马背上,右手扣着她的肩,让她不能乱动。然后才冲刘疾休嚷道:“刘疾休,你哄走了我家小鱼儿,却不管她,任她到处乱跑,幸好遇上了我,如果碰见歹人怎么办?”
刘疾休一直担心着於小鱼的安危。於小鱼虽然聪明机灵,但毕竟才十六岁,也没出过远门,世间的凶险的确不是她可以应付的。
於镇魁的训斥,刘疾休句句都接受。刘疾休抬头对於镇魁说道:“於大人,是我没照顾好小鱼儿,我向您赔罪。您先放她下来吧。”
於小鱼缩着脖子弓着背,表情很痛苦。刘疾休很是心疼,可又束手无策,更着急。
於镇魁指着刘疾休吼道:“你小子,还想拐我女儿走?快跟我回去,我要请童大人治你的罪。”
於小鱼刚一扭头,肩胛处如针刺一般疼,便不敢再动,只有大声地哀号:“好疼啊,求求你放开我。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女儿。娘,您快来救我!”
於镇魁的手劲稍稍松了些,但语气却硬得很:“别乱动啊。你叫娘,就是叫奶奶,今天也得跟我回去。”
“放她下来!”响起一个冷艳的女声。
於镇魁放眼一望,一个妖娆的红衣女子站在客栈门口处,瞪着杏目怒视着他。
“鱼姐!”
於镇魁轻呼一声,提起於小鱼纵身下马,紧走几步,又停住了。他感觉自己的腿在颤,手在颤,心在颤,鼻子眼睛眉毛都在颤。
於镇魁手一松,於小鱼就跑了,奔过来扑进鱼姐怀里,回头指着於镇魁:“娘,这个疯子欺负我!”
鱼姐一把推开於小鱼,风疾火燎般冲上去,对着於镇魁又撕又咬又踢:“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鱼姐疯狂地哭喊着,恨不能将於镇魁捶扁,踩烂,砸碎,剁成一滩泥。
於镇魁一点不反抗,木头一样立着,任鱼姐扯他的耳朵擂他的胸口,任鱼姐号哭的眼泪鼻涕甩在他脸上。
鱼姐打累了,怒吼一声:“滚!”转身跑进了客栈。
“鱼姐……”於镇魁急急地奔上来,被叫做於小鱼的女孩拦在了门外:“疯子,不准进去。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於小鱼。我是鱼——小——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