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获（六）

村中。

一村五六十人全数跪倒，畏惧地拜着那个由老妪化身的少女。

少女长发垂后，额头尖尖长出了蓝色的龙角。

在少女身后，一个老人撑着油纸伞，苍老的面容上是平静，看着跪拜在雨中的男女老少，毫无怜惜之意。

山林中突然闪过妖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众人眼前。那龙女本厌恶的脸上立刻布满柔和。

“珞姐姐，”她迎上前，“你终于来了，这些人愚昧，看得我好生厌烦。”

那妖风散去，只见一位妖艳女子步步生莲地走出，雨水在她身旁留得一个真空带，她悠闲自得道：“厌烦就厌烦吧，他们要用短短几十年来学会我们几千年都学不会的东西，着实为难了他们。”

女子身后，一只夏获驮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缓步走上前，愤恨地看着那些跪地的村民。

阿一看到老人，立刻跳下夏获的背，朝老人跑去。

“师父！”

有穷氏伸出手，将阿一拉到自己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怜惜道：“可曾受了委屈？”

“不曾，”阿一摇摇头，指着夏获，道：“阿娘待我极好。”

夏获低下头，对有穷氏行了个礼。

有穷氏点点头，又看向气息高傲的女人，笑道：“昭融，许久不见。”

“师父。”女人，也就是珞昭融，朝有穷氏半叩首，“许久不见，师父竟给我收了个小师弟。”

有穷氏笑了几声，摸着阿一的脑袋，又看向那些跪拜的村民。

珞昭融也注意到了有穷氏的目光，眼神也渐渐犀利起来。

“大胆凡人！”龙女了然，立刻做出一副严肃模样，“竟敢对有穷部落后裔大不敬，惊动了炼狱判官，该当何罪！”

村民早已被龙女呼风唤雨的能力，以及那冰冷无比的雨水弄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脑袋磕穿。

“神仙饶命，都是那庙里鬼魂作祟！”村长大着胆子哀求着，指着破庙的方向，“求神仙去收了那妖孽，保一方平安！”

夏获愤怒地啼鸣了一声，珞昭融冷笑着，还没等她做什么反应，只见阿一向前一步，小脸十分认真严肃。

“你们所作所为都不值师父和师姐劳心解释。”

珞昭融被阿一勾起了兴致，红唇一翘，在旁边看起了好戏。

“听信谣言，以讹传讹，愚昧无知，拿无辜幼童祭祀，导致母子分离，家户破碎，对后羿先祖所率领的有穷部落后人不敬，其罪当诛。”

阿一说得不紧不慢，却条条有理，珞昭融在身后神色不变，做出严肃神仙的样子。

“这孩子和从前的你太像了，一点就通，还自学成才。”有穷氏抚摸着自己的胡须，“有兴趣吗？”

“你别开玩笑。”

珞昭融别过头，“我讨厌带小孩子。”

有穷氏笑了几声，将双手背在身后。

“口是心非，你明明很喜欢阿一。”

被老人说穿，珞昭融双手环绕在胸下，别过脑袋掩盖住脸上的神色。

有穷氏眼神带着老态的沧桑，缓缓道：“自后羿先祖成仙后，有穷一族就没有什么仙缘，只有这依托了先祖所赐这延长的寿命，这些年我已渐渐感到大限来临，那夏获也是短命的主，活了几千年，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只有这临终救下的孩子颇有仙骨，还有你，最让我放心不下。本想着等死后魂归地府再与你说说此事，既然出了这等事，那便把这孩子委托给你，让我也好安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