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穷

自后羿成了天神，凭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有穷部落男女老少都得到了神的恩惠。

可好景不长，有穷部落的人发现自己不会长大了，孩子一直是孩子，老人一直是老人。

这本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情，有穷部落原本也是如此。

后来，他们发现，自己除了不会长大之外，别的还是和凡人一样，会受伤，会饿，会困，没有神力，孩子老人做不了重活，正值壮年的男子和女人本望着孩子长大能歇歇的想法顿时落空。

老人不仙去，孩子帮不了什么，一个族群更新换代的能力消失，渐渐的，有穷部落一丝生气都没有了。

阿一的师父曾经对珞昭融嘲笑过自己的群族。

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获得了神位，赐予群族的不是机缘，而是诅咒。

阿一的师父受到神泽的时候不过十四。

过了几百年，部落的人有的经不住烦恼，选择了自尽。

阿一的师父也觉得厌烦，在他最难以忍受的那段时间遇到了珞昭融。

珞昭融当时心境混乱，被九天宫天神托给了他照看，想要让有穷氏多年生活的平静感染一下暴躁的珞昭融。

谁知道珞昭融的暴躁没消除，阿一师父对生活的厌烦被珞昭融感化得一干二净，成了有穷部落唯一一个真正把后羿带来的延长的寿命的每一天都踏踏实实过完的人。

他在这世间走走停停几千年，样子也慢慢变老，此刻终于感觉到那推迟了几千年的结局，心底已经完全满足。

阿一是他临终收下的最后一个徒弟，七年前他路过破庙，遇到一个濒死孕妇，下身已开了五指。他没有接生的经验，也不忍心看着一个生命凋零。

可是阿一的生命力很强，他靠自己和他师父的努力还是在阴冷潮湿的破庙发出了自己的第一声啼哭。

珞昭融知道师父的意思，可她随性那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陪伴她许久的，她也没有带小孩的经验。

而且人的生老病死是她也无法控制的，有了相遇，她就不忍离别。

“这孩子是师父我生命的延续，昭融你忍心把你师弟扔到一旁不管不问吗？”有穷氏意味深长地看着珞昭融，“不孝啊，为师教育了你那么久，居然连尊老爱幼都没学会，实在是为师的错。”

阿一还在前面训斥村民，似乎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回过头，中规中矩地对着二人拜了拜。

“师父，”他像极了无情无欲的仙人，“这群凡人仅供师父处置。”

有穷氏抚着胡子。

“昭融，让为师看看你的长进。”他缓缓开口。“交由你了。”

珞昭融撇着嘴，俏皮地看了有穷氏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道：“这片土壤的凡人本帝自有定夺，此番离去即可。”

龙女早已收了降雨，听闻此话不禁不解地看着珞昭融。

这是个什么处罚？

她龙女敢拿她那宠女无度的父亲赌，珞昭融一回头就会忘记这地方。

珞昭融看了她一眼，也不打算解释，一阵妖风卷起，带着有穷氏，夏获和阿一一同消失在原地。

又不等她。

龙女焦急地追上前。

匍匐在地的村民们原本还等着神仙的责罚，可却再没听到下文，一一抬起头。

四周只有蝉鸣风魈，不见任何一神的身影。

山林远处，一身着白羽的白发男子饶有兴致地抚着下巴。

真是极有趣的惩罚。

这村民已经神经衰弱，多疑少决，判决迟迟不来，这附近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心生畏惧，还有之前失去的孩子给他们带来的愧疚，久而久之，他们怕是宁愿去死。

最好的惩罚，就是不罚。

这才是神仙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