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刁子鱼
上次说要请那位黄总吃饭的，不想说曹操曹操到，这天下午清华就接到了他的电话，说他正在工程大学门口的，约她出来聊聊。
清华又惊又喜，看看时间来不及，只好胡乱收拾了一下，便提着自己的包包大踏步向校门口赶去。
到了地方左看右看没见到人，清华就打电话，听得手机里说道：“嗯，我已经看到你了，不要转身，往右走，黑色的车子。”
清华便扭头往右边瞧，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便快步走过去。
只见副驾驶的车门开了一条缝，里边有个声音说道：“我身上有安全带，就不下来替你开门了，烦你自己上来，不要见怪啊！”
清华笑了笑，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说道：“黄总你真是太客气了。”
扭头瞧过去，只见这位黄总今天还是一件黑色外套，里边是一件浅咖色底鸡心领的贴身毛衫。他把车子熄了火，笑眯眯地问清华：“上次在红颜会听你做介绍，好像不想继续在学校做事情了，是怎么回事？在学校呆的不开心吗？”
见清华迟疑，他又接着说：“我以前也是老师，觉得跟你有共鸣，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多一句嘴。今天来找你，也没有提前征得你意见，你不要觉得我冒昧才好。”
清华说道：“黄总说哪里话，你见多识广的，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黄总微微一怔，问道：“感谢我是哪里的话，这我就不懂了。”
清华便把前几天丁桂香约她喝茶的事情告诉他一遍，这位黄总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说道：“还好你没有交这个钱，否则我要骂死我自己没及时跟你联系，叫她们抢在头里害了你。”
清华默然不语，黄总又说：“清华啊，我刚才说过，我之前也是老师，后来才出来做事情的，看见你就跟看见我自己似的，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跟你联系聊聊天，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清华说道：“我相信你，我也没什么顾虑。在学校里当然也不错，可是老觉得就这样在学校里过一辈子，有些不甘心。再说了，学校工资不高，可烦心事也不少，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所以想着不能在学校继续混下去，还是要及早出来做点别的事情的好。”
黄总突然哎哟一声，伸出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脑袋，说道：“你看我这记性，我估摸着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光知道叫黄总，听着也太生分了一点。我介绍一下，我姓黄你是知道的，我的名字叫做黄建功。”
清华笑道：“建功？建功立业，好名字！”
黄建功也笑道：“好了，知道名字就好了，就不要老是一口一个黄总，我比你大得多，你叫我黄大哥或者直接叫名字，都行。我告诉你，外边什么什么总的都是瞎叫，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总？咱们呢也别老是坐在车里说话了，我请你吃个饭，就算是罚我隔了这么多天才跟你联系的错。你刚才说丁桂香的事情，我吓一大跳，只顾让你提防着孙海兰这小螳螂，没想过后边还有一堆麻雀呢！”
清华接着说道：“好，黄大哥，我也不瞎客气，今天就让你破费，下次我请你。我跟你说，这几天不止这两个找我，还有好几个的。”
黄建功发动了车子，看她一脸轻松的样子，知道她没有理会，右手离开方向盘冲她树了个大拇指，说道：“不理会就对了，你也学出来了，丁桂香算是带你出道的导师，你还要感谢她的！你听见又是攀师姐又是请喝茶的，她又打扮得气度不凡，肯定以为她多做多大的事业。你一直在学校里的，哪里知道这社会上的勾当？”
清华叹了一口气，很为自己的无知羞愧，就问他：“黄大哥，这些人到底是搞什么的，我确实没有听过这些。”
黄建功说：“你听说过传销这个词吧？”
清华大吃一惊道：“难道说这个什么然健环球是传销么？看着这些人不像是层次很低的人啊？”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武汉大学的研究生，竟然良莠不辨，跑去传销窝里跟人喝茶去了，顿时脸就热了起来。
黄建功看出她不好意思，安慰她道：“也不能一概而论，你法律出身的知道传销非法，但是在外边做项目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么玩儿，国家哪儿抓得过来呀？没抓住就是不犯法。不知道多少人做这个发了财，只要不是影响太坏，公安局知道都懒得管。政府都不管，你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知道。”
清华心里想着，果然这社会是太复杂了，自己这样的小白兔一旦走出去，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坑得毛都不剩一根。
黄建功好像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怎么？怕了？”
清华不吭声。
车子平稳地行驶了半个小时，就进入了武汉市区的繁华地带，往前看去，满满当当的都是各式各样的车辆。这时，黄建功便自言自语地嘀咕：“今天好像是双号，一桥上不知道限不限行。”说完扭头看清华，清华摇了摇头，说：“这些东西我不清楚啊，我驾照都还没考呢。”
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长江大桥。读书的时候，清华不知道在这里玩过多少次，一桥又漂亮又雄伟，是她在武汉最喜欢的地方。以前，她不知道在一桥上穿行过多少次，站在高高的桥面上眺望雄浑的长江，迎面江风吹着，江面上那些巨轮都小得像片树叶子一样，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一桥旁边是黄鹤楼，楼前首义广场，后边是小吃天堂户部巷。每次过长江，清华都特别兴奋，心情雀跃地像自己是鸟儿振翅飞过了长江一般。车子通过大桥大概要3分钟的时间，清华扒着车窗，瞧着远方浩荡的江面逐渐跟天际融为一色，胸中不禁震荡出一股豪情，便在心里说道，我爱这城市，我爱这江水，我怎样也要在这里立足，尽情享用这样的壮阔。
大桥驶过就进入武昌地界，黄建功在一边看她陶醉的样子，就问：“你很喜欢长江？”
清华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是。是的，她不仅喜欢长江，也喜欢东湖，不不，不仅东湖，什么湖都喜欢，全世界也没哪个城市像武汉这样拥有这么多湖水的，她是爱武汉爱到了骨子里。
黄建功要逗她笑，说道：“你看你这么喜欢长江，这是注定了我要请你吃饭啊，我是东道主嘛。你普通话说得这么好，肯定不是本地人吧？”
清华老老实实地说：“我是河南人。”
黄建功哈哈大笑：“就说嘛，这么老实好骗的，肯定不是我们湖北人。”
清华也笑道：“那是，人家说‘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你们湖北人可不得了，谁能骗得了你们啊？”
黄建功说：“哼，你心里很不以为然，在骂我们狡猾吧？”
清华大笑起来：“你怎么这么聪明，连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果然是九头鸟。”
黄建功说：“既然说到湖北，不如我们吃鱼吧。我知道有家鱼很新鲜，带你去。”
没多久车子就停下来了，清华看了下招牌，上面写着：“野渔谷”。清华其实是吃货，对于吃的真是颇有研究，她有一项本事，就是不管之前来没来过，一看饭店的门面装潢，就能立刻知道这家馆子做的东西好不好吃。别人向她请教，她也回答不上来，只说自己吃得多了，对食物有种特别的感觉，瞧一眼就知道好不好。这家野渔谷，清华一看就知道了，属于名气不小味道不老的类型，就是一般。但黄建功带她来这里，显然是一番好心，看来这位黄大哥，在吃的方面其实要求并不是太高。
这种饭馆，都是当面选取活鱼，现杀现做的。黄建功让清华点菜，清华心想，这位黄大哥对自己不错，况且第一次跟他吃饭，不能太过分了，于是只点了三个菜，一盘蜜汁山药，两条干烧刁子鱼，一份翡翠鱼丸白玉汤。
黄建功看她点菜的架势，赞叹道：“看出来了，你是行家。”
清华打着哈哈表示谦虚：“哪里哪里，你不怪我就好啦！”
菜还没上来，两人说闲话。
黄建功说：“你看我有好大年纪？”
清华以前没有认真看过他，只觉得他脸孔白净，今天坐在一个桌子上，就抬眼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瞧，只见一张瘦削的脸，淡淡疏落的眉，一双欧式大眼，眼里总是藏着一副掩饰不住的笑意，鼻子是挺的，嘴巴红红的像是涂了膏子，皮肤有一点点松弛，没有年轻人那种油润油润的感觉，倒显得更清爽些。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抿起来，透出一点智慧和狡谐，比端端正正的笑反而更加生动了。清华判断他的年纪在40到50之间，在同龄人中，这位黄大哥算是保养得极好的，而且可以肯定，他二三十岁颠峰时期的颜值绝不输给现在的小鲜肉们。不过说实话，以清华的眼光，那些鲜嫩的少年虽然唇红齿白的，却没有这样有年岁的男人有看头。
于是清华说道：“不是我恭维你，看你的样子40左右吧。我猜的对不对？”
黄建功听清华把他说年轻了，眉眼都舒展开，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哈哈，你说得也对也不对，我实际上已经过50了，你这样说我真是高兴啊。”
清华吃了一惊，连声赞叹：“黄大哥你真是深藏不漏啊，会保养会保养，以后要像你学习。”
又等一会儿，两条干烧刁子鱼先上来了，清华看那两条鱼肉质很紧就放了心，鱼肉没烧散，这味道就差不到哪里去。于是跟黄建功说道：“黄大哥，这刁子鱼冷了就不大好吃，咱们就别等了，动筷子吧。”
黄建功说：“好，你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清华先用筷子沾了一点汤汁放在嘴里品了品，眉头就皱起来，黄建功连忙问道：“怎么了？”
清华摆摆手，端起杯子吞了一口水。
黄建功自己也夹了一块尝了尝，也是马上吐出来找水喝，清华早倒了一杯递在他手上，说道：“这厨师感冒了吧，这鱼咸成这样。”
黄建功的眉头皱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本来第一次请你吃饭，结果搞成这样，我真是脸上无光。”于是把服务员叫过来。
有个胖胖的女服务员走过来问什么事，黄建功也不讲话，递给她一双筷子让她自己吃一口，然后抱着手臂等着。
那服务员尝了一口就什么话也不说了，道了歉就直接把盘子端走。
清华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做菜的师傅怕是要挨骂咯。
再不多会儿，山药、羹汤还有重做的刁子鱼都端上来了，这次黄建功学了个乖，自己一个一个都试过了，再请清华下筷，清华笑着谢了他。
鱼丸羹汤的味道还是很好的，清华来到武汉，最喜欢的就是武汉的汤类，什么排骨藕汤啦、圆子汤啦、熬得白白浓浓的鱼汤啦，还有煮的粘粘糊糊的豆丝啦，都是清华的最爱。她喜欢煮的稀烂稀烂咕嘟咕嘟的肉汤。
黄建功看清华喜欢喝汤，假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哦，总算有个汤你还能瞧得上眼，否则今天我就丢大丑了。”
于是边吃边说话，吃完一看时间已经8点钟了，清华便说：“时间差不多了，得麻烦你送我回去，我们学校不好搭车。”
黄建功说：“麻烦什么，本来我把你带出来就应该好好地把你送回去的。今天出来玩儿得还开心吧？”
清华微笑道：“谢谢你，跟你聊天，我收获很多。”
黄建功说道：“今天不再聊了，下次见面再聊聊你出来工作的事情。”
清华答应了，于是黄建功又开车送清华回学校。
回到宿舍洗漱一番躺在床上，清华的心情有些澎湃，原本要走出校门的事情，她心里一直有点惴惴不安，觉得茫然不知从何下手，现在天上竟然掉下来这样一个贵人，可以带她进入外面这个繁华的世界，她觉得好像突然有了抓手一样，心中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