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霜华重
银河自天而来,一逝千里,金山自远而来,盘旋不止,金山银海在此相汇,金灿灿夺人双目,世间富贵至极莫过如此。
宁柏竹徜徉在这富贵中,仿若老鼠掉进油缸,只恨不能将骨髓也重新洗涤一遍。
突然,一阵寒凉逼人心骨,金山银海转瞬消逝。
“还我银子!”宁柏竹厉声醒来,脖颈的凉意愈发明显,寒毛耸立。
望着眼前黑衣裹面之人,脑中思绪万千,战战兢兢地摇晃身子,嗫嚅道:“不知兄长夜临此地有何贵干,若是有何急难之处,小女子愿意相助一二。”
黑衣人仿若未闻,冷声道:“玉佩在哪?”
宁柏竹连忙肉疼地将腰间滚烫地物事递送上去,好家伙,这玉佩可是自己千辛万苦从那个古怪人手中夺来的,便是就寝也不曾解落下来,这人一眼便瞧中了自己的宝贝。虽然欲与其拼命相抗,只脖颈的寒凉便将一团热血浸冷。
黑衣人抢过玉佩仔细端详半晌,猛地将玉佩攥紧,口中阴笑:“别跟我耍心眼子,玉佩究竟在哪?”
莫非是有备而来。宁柏竹兀自生疑,只是自己这里哪有什么玉佩,自己所好之物不过黄白二物而已,哪有什么玉佩。于是颤声道:“兄长明鉴,小女子这里最值钱的玉佩已在你手中,眼下是再也无其他玉佩可言。”
寒凉逼近,脖颈一阵刺痛,宁柏竹连忙伸手欲抓住刀柄,却又猛然停住,只颤颤悠悠道:“这位兄长,莫非你认错人了,在下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副玉佩,您若是想要值钱物事,小女子床头下枕着的锦盒内有三百白银,兄长大可悉数拿去。”
“宁小姐当真不肯说出凤凰神目藏在何处?”寒凉逼近三分,湿热顺着刀锋流淌。
“且慢!”黑衣人停了下来,宁柏竹痛心沉声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见黑衣人闪过冷笑,垂首叹气一回,萎靡道:“那东西我留在身上终究是祸患,前日住进我这酒馆的贵人出价三千两,我便卖了。”
凤凰神目玉佩?自五年前被男友与闺蜜联手陷害,异世重生于桐城,自己小心翼翼存活,逐渐展露本性,曾不动声色打探过,料来原身不过一小有家资的孤女罢了,只愿余生平安顺遂,哪里知晓如今竟与这些东西牵扯,只是不能如实说来,否则性命难保。
“你已经给了他!”黑衣人闻言连声疾问。
古怪人果然和这群人脱不了干系,自到来便十分奇怪,这古怪人明明富贵不止,如何在我这小酒馆逗留十数日,店里这竹叶青如何抵得上他平素所尝之物。心下暗恨一番,破口大骂不止,天皇老子便也求情不得。
谁知黑衣人见其不发一声,自料情况大变,于是挟着宁柏竹至窗边,手指轻叩窗弦沉声道:“情况有变,他已知晓主公图谋,速速传信。”
窗外传来轻响,宁柏竹暗道,变天了。
突地,门外传来声响,其音醇厚醉人:“掌柜的可曾睡了,在下有要事相问。”
黑衣人神色一凛,宁柏竹小声道:“我那玉佩便是卖与他了。”
见黑衣人按捺不动,于是出声道:“夜深霜寒,不知刘公子有何事?”
“你卖与我那玉佩中间凹槽上似有瑕疵。”
黑衣人连忙望向门外,宁柏竹铜铃大瞪,连忙平复下来:“那玉佩如何会有瑕疵,还请刘公子拿与我相看。”心中暗道,这古怪人如何知晓我适才谎言,莫非竟窥视于我!
黑衣人闪身藏于门后,宁柏竹扬起十二分笑脸打开门:“刘公子请进。”一面说,一面随着右扇往后移动,眼珠往右直转,夜云宸眸光微闪,面色仍旧沉静,走进门来却反手一抓,将宁柏竹扯了过来,右手便往门后袭去。
黑衣人冷不妨受了一掌,口中传出闷响,右手刀剑刺来。闪电乍作而时惊,雷霆乍现而时鸣,刀锋剑芒竟将木桌劈作两半,茶壶酒盏哐哐当当碎片横飞,不过数招,黑衣人自知难挡,便伸手往躲在门外的宁柏竹探来,夜云宸见机不对拾起案上碎片往黑衣人手上狠掷,入肉三分,血流不止,黑衣人不顾右手,左手抓住宁柏竹,宁柏竹惊叫一声,却被黑衣人回身一扔,夜云宸连忙接入怀中,回眼之时,黑衣人早已遁入茫茫夜色不见踪影。
楼上如此激烈打闹,曹子娴并小喜儿早已惊醒,连忙奔上楼来,却见宁柏竹被夜云宸拦腰抱住,神情动作皆是春意,小喜儿视而不见,大剌剌地凑近宁柏竹,上下仔细查看一番,见掌柜的没有大碍,连忙喘声粗气:“吓死人了,幸亏掌柜的没事。”
曹子娴眼中刺痛,面上却忧色顿显,:“不知楼上发生何事?我与小喜儿在楼下听不真切,莫非是刘公子救了掌柜的,奴家替掌柜的多谢公子相救。”
夜云宸连忙将宁柏竹放下来,宁柏竹倒是神色自若,拱手作揖相谢:“多谢刘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刘公子,宁某这条小命今日怕是交待于此了。”又好生安抚一番曹子娴二人,好说歹说二人惊惶不定下楼自去休息。
夜云宸拱手欲走,宁柏竹却突地嚎啕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悲戚戚望着夜云宸,见宁柏竹不似往常油滑,梨花带雨惹人怜,一时间手脚慌乱,只听宁柏竹道:“刘公子好狠的心,宁某虽是商人,往常迎来送往却自问谨慎待人,与人和气,刘公子为何要将奴家牵扯进这桩祸事,奴家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战战兢兢存活至今,若是宁某死了,奴家这一脉岂不是从此断绝,奴家有何颜面与地下父母相见。”
过了初时慌乱,冷眼瞧着宁柏竹哭唱俱全,夜云宸倒升腾上一股讥诮来,面上仍旧无波无澜:“在下不知宁掌柜牵扯进哪桩祸事,更受在下所累,若是今日这桩祸事,说来掌柜的还要谢我救命之恩,不知掌柜的与何人有隙,竟然雇人杀你。”
泪哽喉噻,哭声猛然一停,这怪人居然还倒打一耙,本欲辩解,撞上夜云宸双眼,被那不见深底的寒冷制住,危机立显,连忙苦脸做笑脸,躬身谄媚:“在下糊涂了,想是受刚才惊吓一时间乱了心智,竟错怪了公子,还请公子莫要见怪,在下该打,明日必设宴相谢。”说着果真在脸上打了一掌。
夜云宸冷哼一声,也不作答,转身进了侧间。宁柏竹兀自站立半晌,眸中眼珠急转数圈,思来想去不知究竟,索性进了里面,关门睡觉。
长夜漫漫,月落西弦,夜云宸躺在床上,听见帘外一人悄声道:“回主子,人已经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