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两个灵魂
“我是谁?”楚绿衣蹲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母后,你是母后啊。”苏霂惶惑不解地盯着她,“你是母后啊。母后,澈儿好想你,德妃给澈儿喂了毒酒,想毒死澈儿,澈儿真的好疼啊。”
楚绿衣心想,这个苏霂不会是得了人格分裂症了吧?一会儿以为自己是苏霂,一会儿又将自己当成了已经死去多年的儿子苏澈。
“母后,你死的好惨啊,当年你被害死的时候,澈儿就在旁边看着,澈儿在心里对自己说,澈儿做鬼都不会放过她们的,可惜澈儿没本事,在老混蛋的身体里沉睡了五年,今晚才醒过来。”
苏澈抓着楚绿衣的手,像是讨要赞赏的孩子一般,笑嘻嘻地说道:“母后,你看到了吗?那些孩子都死了,澈儿做到了,澈儿将那些女人与她们的孩子都送到地狱去了,澈儿为自己和母后报仇了,哈哈哈哈,报仇了!”
楚绿衣失神地看着苏澈,不寒而栗。
“母后,那些害死澈儿和母后的人,澈儿终于让她们千百倍的还回来了,澈儿没有放过她们,一个也没有放过!哈哈哈哈!”
楚绿衣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点了他的睡穴,喊来宫人说道:“扛回乾清宫!”
在回栖梧宫的路上,楚绿衣的心思十分复杂,她没想到当年的一场冤孽,居然会造成如此悲惨的后果,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可苏澈说,当年楚绿玉遇害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苏霂的身体里竟然有两个灵魂吗?
回到栖梧宫后,楚绿衣推开门,发现深深的宫门内,原本云蒸霞蔚的鲜花在狂风的摧残下,落了一地,在寂寞的夜色里,无比的冰冷,如同繁华落幕后人去楼空的凄清。
楚绿衣抬头看着遥远的天空,那一轮稀薄的缺月,突然想起了一阕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唉,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二日一早醒来,朝窗户外一看,又是阴沉沉的一片,天空压得很低,一片片的鱼鳞纹像是千军万马那黑色铠甲,繁花失去了鲜艳的颜色,显得一片黯淡,寒冷的风穿过枝桠,发出了一阵阵的响声,如同呜咽一般。
不远处,有黑色的碎屑飘向了天际,楚绿衣认出,那些都是纸钱燃烧过的灰烬,不由得问道:“怎么回事?宫中不是不允许烧纸钱的吗?晦气得很。”
“回禀娘娘。”花影一边拿着象牙篦子给她梳头,一边恭敬地解释道,“昨夜宫里出了命案呢,皇上今日一早起来,便下令彻查此事,因此,原本不允许烧纸钱的这一规矩,也便破了。”
“皇上的态度如何?”
“奴婢不知。”花影梳好头后,拿出另一面大型的菱花镜,放在楚绿衣脑后,给她照了照后面编好的发髻。
“用过早膳之后,陪我去一趟乾清宫。”此事处处透着蹊跷,她不妨去探听探听消息。
“娘娘这些日子惦记着皇上,皇上看起来可高兴了。”花影高兴地说道。
楚绿衣冷哼一声,她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可不是为了去讨他欢心的。
简单的用了几样晚膳,楚绿衣出了门,见宫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初入宫时,他们对她的眼神是不屑的,她惩治了容嫔后,他们看她的眼神是敬畏的,自从昨天一日一夜的事情后,他们看她的眼神是惶恐的。
的确,昨日那一日一夜,简直就是血流成河、京城缟素,楚绿衣一颦一笑之间,翻云覆雨、杀人如麻,他们私心里揣测着,是否昨夜皇帝杀了所有皇嗣的事情,也与楚绿衣有关。
毕竟,昨夜见她出了栖梧宫朝四妃寝殿走去的人,不在少数。
花影一早上起来,自然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因此她凑到楚绿衣的耳边说道:“娘娘不必理会那些宫人的目光,当初德妃娘娘串通她们毒害大皇子的时候,何其残忍?后宫中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是她们的报应!”
楚绿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一路走到乾清宫,皇帝已经下了早朝了,此时正在养心殿看折子,一听说楚绿衣来了,立刻迎了出来,拿过江福海手中的披风,披在了楚绿衣肩头:“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不多穿点。”
“无妨。”楚绿衣摇了摇头,侧过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苏霂,我有话要问你,我们进去说,让他们都下去吧。”
苏霂挥了挥手,侍卫太监们纷纷散了开去。
楚绿衣率先走进了书房,坐在一张椅子上,示意苏霂坐在椅子对面,开门见山地说道:“苏霂,昨晚后宫皇嗣一夜间全被血洗的事,你怎么看?”
“我已经差大理寺去调查此事了。”
昨晚,整个皇宫的人,都看到苏霂杀了那些皇嗣,大理寺能调查处什么来?难道说皇帝才是凶手,然后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将天子推到菜市口斩首示众么?
“昨晚的事,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楚绿衣旁敲侧击地盯着他的眼睛。
当人回忆的时候,眼睛是往左上角看的,当人撒谎的时候,眼睛是往右下角看的。
苏霂的眼珠子转向左上角,想了想,说道:“昨晚朕太过疲惫,戌时便睡下了。”
楚绿衣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很久,觉得他要么说得是实话,要么就是已经功力高深到能够自己骗自己了。
“戌时之后呢?一直在睡觉?”楚绿衣盯着他的脸,不敢移开半分。
“对,直到今早寅时末醒来。”说着,苏霂打了个哈欠,“明明睡得这么早,怎么今日一早醒来,这么困呢?”
“苏霂,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楚绿衣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昨夜,子时之后,我睡不着去了四妃居住的宫殿。今日一早,想必你也听说过了,宫中的皇嗣尽数死于非命,如果这些皇嗣是我杀的呢?”
“他们该死!”苏霂的神色十分冷漠,“她们害死了我与你的澈儿,有什么资格带着自己的孩子心安理得的活在这个世上,玉儿,除了澈儿,我这一生没有别的孩子。”
面对他的深情告白,楚绿衣浑身发凉,她觉得苏霂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他的思维根本就不在正常人的范畴。
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悲戚的哭喊声:“皇上!皇上您一定要见见臣妾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杀了那个妖女啊!那个妖女要是不杀的话,你让臣妾的皇儿在九泉之下如何走得安心啊!”
接下来,便是厮打声与叫骂声,夹杂着女人体力不支的喘息声。
最后,那女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皇上!您一定要杀了那个妖女为臣妾的皇儿报仇啊!一定要啊!皇上!皇上求求您出来见见臣妾吧,见见臣妾吧!”
江福海为难的走到了书房门外,小声说道:“皇上,宜妃娘娘求见。”
“让她滚!”苏霂闭了闭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苏霂,如果大理寺认为我是凶手,追究我的责任,你当如何?”楚绿衣冷声问道。
“杀无赦!”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心安多了。”楚绿衣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苏霂,我问你,我是什么时候死的?”
“五年前。”苏霂有些疑惑地说道。
楚绿衣想起了容嫔,容嫔也说是五年前,但她从花影的口中得知,皇后分明是十年前死的,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五年前呢?那丢失的五年到底去了哪里?而昨夜,苏澈说自己在老混蛋的身体里沉睡了五年,照这样说的话,最初的五年,一直是苏澈在霸占着苏霂的身体,那么为什么手握天下大权的苏澈没有在那个时候,将后宫的嫔妃、皇嗣屠戮得一干二净呢?
“我再问你,你将谋害我的那些嫔妃们都杀了的时候,是几年前?”
“五年前啊。”苏霂不假思索的说道。
“你确定是五年前?”楚绿衣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是五年前!”苏霂回答的非常肯定。
就在这时,外面又喧闹了起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了长空:“你们放开我,臣妾要见皇上!臣妾要见皇上!”
“皇上,求求您为我们做主啊,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求皇上杀了那个妖女为臣妾报仇啊!”
“求皇上杀了那个妖女!”
那些声音大了起来,不像是一个人在说话,楚绿衣看着皇帝说道:“苏霂,看来我是犯了众怒呢!”
“门外是何人?”苏霂冷冷地问道,眼里如同储着一块冰一般。
“张贵妃、慧嫔、喜贵人……”江福海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忐忑的说道。
“赐死。”苏霂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后,深情款款地对楚绿衣说道,“玉儿,我对她们没有半分情意,这些年来,不过是因着前朝的关系,与她们逢场作戏罢了,玉儿,你千万不要生气。”
“是。”楚绿衣点点头,“你批奏折吧,我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