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破晓

羿绝城

锲子

渐暮,金发少年细长的眼眸望着夕阳。

这个世界即将沉没,漫无边际的黑暗会冷却它。

然后每一寸土地都会成为千丈深渊。

纯蓝色的火苗会熄灭,少年的王位也随着废黜。

“可怜呵,这大概就是我身上最后一点神性了吧?”少年坐在石座上,看着自己光芒黯淡的双手,笑着摇摇头。四下安静而虚幻,在他的周遭,有着十几尊化作石像的魔物。

火红的天洒下挽歌,用悲伤声线追忆光。

隐约的魔影在空气中蛰伏,露出獠牙狰狞地笑。“你曾召唤太阳,现在欢迎你在暗夜中死去。”它们用这样森然的语言刺痛少年的双耳。

“也好,就不必玩执杯者谁的游戏了。”他举起杯盏,将剩下的魔力气息啜饮而尽。在这之后,他优雅地起身,带起一阵璀璨的风尘。

转身,背对太阳,少年精致的面孔暖若晨曦。他高挑的身躯上,金色的魂法长袍像莲花般摇曳。忽然,银发的少女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身后,染上寒冷的稚嫩脸庞上,润泽的唇轻轻启合,“有意义么?太阳永不会死去的。”

远处,最后一丝深红投入了地底,无声无息,群魔紫色的嘴唇咬着狂热的字眼,判若重生。他和她,都很知晓这些暗夜生物的凶恶习性。

“什么算是意义呢?”他故意歪歪头。

她看向别处,“你现在的处境很可悲,知道吗?我不会劝服它们的。”

他闭上炽热的眼睑,极暖地微笑,双肩一耸。

“我只是晨,只守护一切光。”他说这句话,金色的发线被风吹成弥散的形状。

她摇头,为什么,他自出生的一刻便成为晨?

隔着透明的风,他的背影在她眼中无端地温柔。可是,她不过曾经是光的孩子,也决不需要晨来守护。到最后,在他死去的一瞬,她也不会去帮他,她想。

他依旧闭眼,挺秀的鼻轻轻呼吸,双手交互按着指节,接连发出清脆的声响,“晨仍会守护一切光,包括你……”他脸上有一种认真与率真。

他脸上有自作主张的笑,笑着一步步向前走去,双手的光芒骤然暴涨。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而前方魔啸遍野,锐利牙齿的打磨声无规律地响着。

“毕竟啊,光明……是一种信仰。”

Chapter.I

我向雾气中走去,脚下的步伐有些蹒跚,而我的视角也随之摇晃。

“不行,这样的状态……”

我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渗透出的汗水,哦不,沾在手背上的是一小片鲜血。

与其说是向雾气中走去,不如说是行走在雾气之中。见鬼,这样的大雾天气自从几年前就……这座城市此刻到处都弥漫着厚重的雾气,仿佛应许了其名米斯提(Misty),只不过,这种雾气给人以不祥的感觉。

——哦,我都快忘了这是我们的圣城了。

“奥古都因!”没有任何的手势,也没有抽离意识的一部分。这毕竟是一个简单的密语魔法,只在一小节的圣咏之后,我眼前无数虚幻的金色光点凭空浮现,渐而凝聚成为一个人头大小的光球。随即,光球缓慢地向斜前方缓慢地飘去。

光球前进的方向永远会是北方,因为金色代表太阳的相性,而太阳永远追逐着黑暗。此外,如果只是对方术士释放的迷雾,这个照明术就可以起到驱散的效果。

但是显然不是的,已经过去了七次魂印花开的时间,一点效果也没有。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沉思了半响,这不是魔法,难道这是要用到它了吗?

我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沉睡着一个秘密,也是一个禁忌。

“不,还是再等等吧……”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有一种奇怪的庄严肃穆的感觉。正当我和自己说着话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前方有着许许多多隐绰的身影在攒动。

奇怪的影子。通过气息,我大致判定,这些魔物,或许仅仅比资料中的噬梦徒要弱上一些,谁知道呢?未知的迷雾太过浓重,极大地干扰了感知的效果,锁定变得有些困难,不过既然能够捕捉到气息,我至少能够……猜测,我只能这么说。

片刻之后,我已经全然没有心情给自己开玩笑了。在那些飘忽的微弱气息的后面,更远的地方,我感受到了一股令我毛发竖立,心底阴冷的可怕气息。那是一个大家伙,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暴戾气息,如同海浪不止地翻腾。而在它出现了以后,先前的那些气息就变弱了。

很明显,这些可怜虫怕上这个大家伙了。我不清楚,我是否也会成为可怜虫中的一个。不,掌我的嘴,我可是信仰光明的人,怎么可以跟魔物相提并论。

“……”

迷雾中响起了切割金属的声音,尖锐而躁动,无数昆虫般的尖叫声划过耳膜。

一阵凛冽的寒风,将我头上的兜帽吹开,红边的黑色袍子也被吹得猎猎作响。风,仿佛刀刃一般,脸颊生生地疼痛,我几乎睁不开眼。

风止,迷雾被撕开了一块缺口,我将雾中的风景看得分明。一人高的藏黑蝎子举着夸张的双钳,粗大的蜇尾高高竖立着,浑身透发着诡异的青光。满地泛紫的肉块,其上残留着撕碎的布片,无数苍白的书页和粗鄙复古的面具……居然是邪教徒么?准确地说,是邪教徒仅剩的痕迹。这些痕迹的主人已经在蝎子的腹中了。

而那只深色的杀人魔,正以一对触肢夹住捕获的猎物,入迷地吸吮着。

“危险种……”

在帝国图书馆藏书的记载中,这种危险种既能以巨钳撕开生物的躯体,又能以尾刺喷射或是注入毒液,同时有着堪比钢铁的甲壳和一定的抗魔性,即便一小支军队都不能奈何它。

危险种,其实就是野生的凶兽,并不属于哪一方势力,因而与邪教徒对上也不奇怪。

我开始思忖怎么样才好逃跑,在之前发生的几次战斗中,我的转移容器损坏了,现在就连短程的空间魔法都成问题。在顺利进入遗迹前,我必须保证自身魔力的充裕,以及精神状态上的集中,简单地说,就是避免战斗。

目前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隐蔽气息。但现实显然与这种愿望背道而驰了,我真该后悔自己的鲁莽,刚刚施放的照明术,天啊,我会因此送命的。如果那是一只领主级别的怪物,以其感知能力,一定能从光球的印记上发现我的位置。果不其然,蝎子只是在享受它的美餐,在吞噬了为数众多的食物后,它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瞪了过来。

答案很明显,我的体能并不是优势,即便能够脱身,往回走指不定会再遇上另一队骑兵。没有空间魔法这个前提,基于骑兵的高机动性,我在完成咏唱之前就会被踏成肉泥。然而,面对大型怪物,至少还存在一定的回避空间。当然,两个都不会是我想要的选择,现在的我仿佛在选择一种舒服的死法。

“阿奎那——皮利斯脱——”

我低声开始了第一小节的咏唱,尽量不去刺激那只蠢蠢欲动的怪物。这一举动却是收效甚微,蝎子的眼睛闪动着凶光,蜇尾向后弯曲,随后,那根尾刺猛地一伸——我能够听见溅射的声音——迎面来的是一大团的紫色的,雾气也似的汁液……我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怪物的动作来得真快。

虽然有些舍不得,这种时刻也顾不得什么了,我只能拿出怀中的宝石,向其中输入了魔力——抽离了精神的一部分,咏唱虽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中断,其效果也是受到了削弱。在下一个刹那,指缝间泻出了纯白的光线,汇聚成了丝绸般纤薄通透的庇护。

胧月星石,本身蕴含着惊人的神圣气息,现在,我不过是以魔力为媒介,触发了一种发自外物的宝石魔法。宝石魔法可以没有自己的形态,而顺从我的意志。

那些散发着臭气的毒液,一旦泼在了障壁上,就好似火遇见了水,嘶嘶地蒸发,化为白色的气流,很快消失殆尽。不过,只是这样还不足矣,我又接连掏出了两颗宝石,抽取出了其中的神圣气息,融入了神圣的庇护。看着障壁变得厚实,我算是放松了一点。我的咏唱,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只要完成了这个魔法,不,必须要完成它。

“阿里尔默——伊兹奥——”

我额角不住地滴着汗水,熟悉的魔法咏唱却显得那么漫长。蝎子似乎对徒劳无功显得不满,两对后肢迈动了起来,速度却不很快——它一点儿也不着急,在它眼中,我已然成了网中的猎物吧,而它稳妥的两只钳子正控制着这张网的首末两端。

“佛拉然诺——”

我能看清,它的死亡之吻上血迹斑斑,正当我几乎想要割去我的双眼,以逃避这种死亡意象的时候,雾气重又弥合,这竟成全了我。不!它离我很近了,我清楚地听见它沉重的一下一下的脚步声,这巨大的怪物移动起来竟像一支军队一般,我能够想象在它的脚下砂石飞溅。一个这样的想法浮现了出来:或许我面对一队骑兵很更有胜算。

“布兰科——伊萨旦帕!”

终于,终于完成了!我的眼中仿佛已经出现了火焰的浪潮。

“……这!”

什么都没有,安静得令人心跳停止,如果不计死亡的脚步声的话……我飞快地搜索记忆中的音节,不可能啊,不可能的。我的意识回溯到第三节,这一刻,我的心冷彻了。

——我念少了一小节,这么低级的错误。

“真的……玩完了。”

钳子重重地砸在障壁上,发出了金属刀刃相击的呼哨。然而,力量对比是极不均衡的,这体现在神圣的庇护转瞬间就泡沫般幻灭了,坍塌的过程中,无数的光点在逸散。我下意识做出了向后纵跃的动作,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那只钳子仍是重重地划过了我的身体。

我感到自己像一颗炮弹飞了出去。落地之后,距离昏阙或许只有一步了。

我——明明是个——信仰光明的人。

时间忽而慢了下来。我的感官变得无比地敏锐,我感受到,远处地上的断肢在微微地颤动,残留血液腥臭的气味在风中发酵,以及巨钳向我剪来时带来的尖啸风声。我的十指摸向胸口,这才想起,我的身体虽然沉睡着什么,可我似乎一直没法主动去唤醒。我心中充满了不甘的情绪,这就像一抹烛火在风中飘摇。

——“你们当信光,光在信仰里面,信仰在光里面;即或不信,也当因光芒的辉耀而信着。”

——“你所行的神迹,若没有光同在,无人能行。”

你是谁呢?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做什么?

——“……她来了。”

她是谁?然而,这个声音就这么沉寂了下去。所幸的是,一股暖意从我的心口蔓延了开来,本来裂开一般的疼痛已经消退,全身上下的伤口痒痒的,似乎正在愈合。我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蝎子在继续靠近,不断挥舞着钳子,似极在耀武扬威。

我只是一直在思考那个“她”到底是谁。

“没想到就是这点东西。”年轻而冰冷的女性声音,带着遗憾的情绪。

雾气像潮水一般退去,露出了满目疮痍的城市。

那个声音悠远飘渺,像是出自极高极遥远的天国。我只能四下扫视,没有看见女性的身影。目光移回蝎子身上,恰巧看到一团黑洞自其体内扩张,随后这个身体就炸裂了开来。

Chapter.II

“克伦特——”

“克伦特,醒来。”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娜塔莉亚。光线很亮,那是来自吊灯的。我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于是便直起上身,很好,一点不适感也没有。“但,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一个梦么?”我不禁自言自语道。

娜塔莉亚眨了眨灵动的眼睛,“梦?什么梦?”

不,那是个不祥的梦,我十分地惧怕这个梦,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看见我久久不回应她,娜塔莉亚也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我。我多少地感觉到,娜塔莉亚之所以成为一名女骑士,她的心性也是有着理由的。虽然现世的大背景是兵戎纷乱,但女性少有在研习武术这方面超越男性的——我除外——娜塔莉亚是我相当欣赏的一位友人,在她身上有着骑士应有的品质。

“塔莉亚,我这是怎么了?”我随口叫出这个称呼。

“我只听说你在修道的途中晕去,一睡就是几个月。这不,我才赶回来看你,没想到叫了你几声,你就醒来了。使徒大人,您应该问问自己吧?”

“这个,其实我真不清楚。”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说罢,娜塔莉亚转身便要离去,我却是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战况怎么样了?”这才是我关注的问题。

“我那边是告捷了,将战线一直推到了赤色碑以南三十里,造成敌方全线溃退。不过,总的来说,不容乐观,因而我虽然赶回来看你,马上就得去支援东线了。”

“那,北方呢?”

“北方?难道你担心魔物?它们上一次入侵已经是大公国时期以前的事了啊。”

我皱了皱眉头,难道,魔物就这么不值得引起重视吗?活在当下的人对于魔物的军团没有什么概念,那是因为他们只见过野生的怪物和低等的魔物。我从史书密典中总结出的消息,却是那些一度被等同于天灾的魔物,时时刻刻保持着可怕的战力。它们拥有地狱火淬炼的兵刃,能够散播瘟疫,并且,它们的野心永远不会熄灭。

娜塔莉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三个敌对国家的人,虽然与我等光辉下的子民流着一部分相同的血,但他们不服从女皇的意志,这便是逆民。女皇的版图里是容不下这些人的,所以,唯有动用军队去铲除这些倒刺,否则扎在手里那可是大麻烦。”

我唯有沉默。骑士为君主服务,第一要义是忠诚和荣誉,而荣誉是依附在忠诚之上的。所以我和她,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谁又能分出谁对谁错呢?不过是有着各自的信,各自的仰望罢了。在这个时代,尽管有很多人共事,却是各怀想法。

“娜塔莉亚,我很抱歉,但……”

在挥别了娜塔莉亚之后,我真的觉得我有必要去北方视察一下。

那个梦实在太过可怕,我甚至不敢再去想象。

我不敢想象,我此刻所待的这座城,米斯提城,有朝一日会沦为一片废墟。

就在我要出门前,我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把梦中的经历梳理一下,记录下来,通过分析,或许能够得出一些眉目。

——最早是南门失陷,守军被下了药,上将被刺杀,一大群叛军煽风点火做足了文章。人民开始人心惶惶,一些有过犯罪前科的人抓住这个机会制造混乱。

——其后是西门,漫天的箭矢,七八架攻城车并排推进,还有前所未见的重火器。这种高科技,谁知道那帮平时不出声的家伙隐藏了多久。

——最后是东门,狂暴的魔法元素,恢宏的念气波动,各种特异的危险种。本已近乎全面崩溃的一座城池,绝望的守军根本不需要挣扎。

我不是军人,也能够看得出悬殊的力量对比,但我做不了什么,只是记录下来。

——来自三个国家的代表,在如何瓜分战利品上出了分歧,都不宁愿哪方分多一点。

——三个国家最后决定退出圣城,出于所谓的深重仇恨,他们做出了屠城的举动。

——此后,北方的魔物进入了圣城。圣城此时已是一座死城,它们竟不需要做什么。

——魔物的军团在圣城复活了足够多的死尸,军力堪称无敌。尽管魔物的领袖留圣城享受所谓破碎的感觉,魔物军团的活动却是进入了旺盛期,不断地劫掠大陆各个区域。

——经历了一百年的所谓圣战,三个国家总算击退了魔物军团。在他们的意见中,大陆已经多年没有出现过魔物入侵了。既然这么巧,一定是亡国的余孽在举行不洁的仪式,试图通过这些魔物复兴故国。

——三个国家联合了起来,派出多队骑兵巡视圣城。脑袋烧坏的君主们认为,只要剿灭了残党,那么大陆就能维持和平。话虽如此,肉体凡胎的骑兵见到真正的魔物却是避让三舍的。而那些有能力对抗魔物的所谓英雄,都受封成了王公贵族,在宫殿里腐烂。

这……在国家倾覆一百年后我还存在吗?

梦,果然是梦啊。我当即决定把这个梦抛到脑后了。

Chapter.III

在那之后,我选择短暂地脱离王国,到世界各地去游历。然而,处在这样的乱世,似乎没有什么风景好看的。最后我做了其他的事情,把一切的刀戈相见记录下来。

战火硝烟可以蔓延到任何一处,只要是有着人类的地方,就有着争执。

我并没有干过所谓史官的工作,在我的记录中,我只是纯粹地记录,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我的这些资料并不能交出来,因为哪一方势力见到都会想把我碎尸万段,包括我的祖国。在人类内部的狭隘战争中,没有正义,也没有光明。

人类的战争无止尽地延续下去,被杀的人,与杀戮的人有着近似的面孔。

这不会是历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所幸,在十年的混乱割据中,我的国家始终占据着上风,而女皇也做出了一些所谓仁慈的政策,优待战俘,缴械不杀。

某一个三月,我回到圣城,再一次见到了娜塔莉亚。她刚刚从一场生死相搏的战役中归来,虽然她的脸庞依旧美丽,也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少许凶杀的戾气——作为一位高阶的骑士,很多时候只是指挥而已,心性上却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

“克伦特·冈萨雷斯,稍后随同我去见女王大人。”娜塔莉亚冰冷的眼瞳看着我,我浑身不自在,我们之间已经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对话了。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经历改变了人?都是的,我与她,已经背离而行了太久。我注视着她的最高规格的十字盾徽,发觉命运的不可思议,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指挥百余场大大小小的战斗,从而比那些刚烈的男人坐到更高的位置。

如果用俗世的价值来说,我的十年是一点儿意义也没有的,不过是用艰苦的跋涉去记录一幕幕的人间惨剧,还是不能公之于世的那种。

“克伦特,听到了吗?马上去整理着装,你身上脏得不成样子。”

十年后,我再一次踏入了这座宫殿。对于使用谦卑的词脚和自称,我没有那么习惯了,还好,这样一个沾染草莽气息的我并没有触怒女皇大人。

我收到这样一个任命,和娜塔莉亚一同前往战况最为胶着的战场,彼时娜塔莉亚将取代指挥官,而我将出任光之祭祀——大型的战役少不了这种角色,说是用光系的福音魔法提升士气,以福祉守护那些不幸拿起兵刃的子民,实际上不过是图个心安,仿佛借用正义的名义,杀戮就会变得合理一点。

娜塔莉亚喜怒不形于色,如同一潭深沉的湖水,我很清楚,就在湖底潜藏着森冷的恶蛟,来自它的窥视令我心底发寒。

我忘了说,坐在御座上面色庄严的女人,是我的姐姐。你应该会好奇,为什么直亲之间依旧有着俗世的礼节,哦,十年前就这样了。

我和娜塔莉亚一同退出了皇宫,宫里草木繁盛,与阴灰的天幕搭配在一起很是不和谐。我在一刹之间感觉到我的十年正像这些灰霾的烟云一样,就这么飘然而过。

“忘了说,里德财团愿意资助我们发起远征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怔了怔,里德?那个国内,不,是全大陆都知名的家族,然而前任家长去世,现任家长还是个小孩子,董事会把持着经济上的运行。怎么可能同意用资产去填补战争这个无底洞呢?难道那群老头子都发疯了么?

我知道我的眉毛拧了起来,但我还是问出了这句话:“你们动用了什么手段?”

娜塔莉亚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我不清楚她的心里是否不快。她看了看天,突然呼出一口气,用轻快的语调说起话来:“不是我干的,他们原本就培植了另一个人以作为继承,而那个少爷又恰巧无心此事,把权力交了出来。”

这前后的反差令我感到不适应,我正想再问一点什么,娜塔莉亚却是快步走下了台阶,留给我一个长发飘扬的背影。我从风中听到了她的声音,这句话几乎令我颤抖,“走吧,各位将军等着与你相见,使徒大人。”

在短暂的会议之后,我意外地得知,有一个小家伙要见我。就在现在,我的眼前,金发的少年,过分漂亮的家伙,甚至于我看见他眼中沧桑的面孔,我会自惭形秽。噢,十年究竟给予了我什么,我知道斑白的鬓毛让我看起来大于实际年龄了。

我们处在烛光照亮的暗室里,我,娜塔莉亚,和里德财团的甩手少爷黎希特。可是,我根本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他只是轻嗅着酒杯里的气息,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捏住杯座,那只手白皙而美丽。在此之前,他已经充分摇晃过手中的酒杯,内壁上留着一条条的酒痕。

终于,黎希特站了起来,唇齿动了动。

——“……”

烛火悄悄地摇曳,场景似乎更暗了一点,门口的两名侍从依然平静,娜塔莉亚似是没听见一般,奇怪的反应,可是他分明传递了一些信息给我。

——“那么,就这样吧,愿尔等此去英武。愿尔等被光庇佑。”

我同娜塔莉亚走出玫瑰墙围起的庭院,我问她:“你对于这个小孩的说法怎么看”而她只是奇怪地看着我,“他由头至尾有说过一句话吗?”

Chapter.VI

我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再次站在战场的沙丘上,看着满目的旌旗飘扬。

我想,战争带给我的感觉是不舒服的,噢不,克伦特,现今资历最为久远的使徒,唯一的人类使徒,您可不是个清道夫。只是,我实在想不起来了,那些记忆如同溪流中的光点,细小而难以捉摸。我想不起我的名号,我想不起来我的特殊能力,我只是疑惑,我真的是一个使徒吗?为什么只有娜塔莉亚是这样称呼我的?

娜塔莉亚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集中精神。我紧了紧身上的白色袍子,手在精纺的缰绳上寻找着适合的位置。为了装作镇定的样子,我的视线随意地扫过士兵的面庞,这些年轻的孩子,仿佛幽灵一般面无表情。战争,毕竟是不幸的吧。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或许过了一个月,里面的一些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娜塔莉亚迅速化解了敌方的几波攻势,随即决议一队佯攻,而亲率骁骑暗袭。在到达战略要地之前,我们还有三天的行军时间。行军的旅途是很枯燥的。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准备直驱进入蓝卡特城了。副官,你有什么其他的看法么?”娜塔莉亚庄重地说着,她的双手安稳地扣在一起,似一对相倚而栖的白鸟。

副官只是点了点头。娜塔莉亚爽朗地说道:“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我们围绕着圆桌坐着,看上去地位平等,旁人不会想到娜塔莉亚才是真正的核心。在她做出决断后,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没有丝毫的异议。与其说是军事战术的商议,倒不如说娜塔莉亚一个人的意志在支配着军队。

营帐安静了好一会,这种安静很是奇怪。娜塔莉亚盯着沙盘上的几个标记点,山丘,溪流,森林,悬崖障壁,以及俨然囊中物的城市。她沉思了一下,正准备站起来,门外的侍卫却掀开幕布走了进来,这多少有点败了她的兴致。她看着侍卫,“布鲁图,什么事,报上来。”

侍卫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报告,梅森格城来的消息,一位使者正在等候。”梅森格?那是米斯提的一座卫星城,平时是依附米斯提而存在的。就梅森格本身而言,并不具有信息往来的日常职能,更何况是联系军队,这个消息为何不是米斯提发来的呢?

在我的疑惑解开之前,一个冒冒失失的可怜汉闯了进来。这个人衣服脏乱不堪,而且有着多处破烂,至于他的脸上,更是沾满了土灰。他飞快地扫视了一圈,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急报,帝都有突发情况,超出认知范围。”

我看了一眼娜塔莉亚,她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她的手分明在微微发抖。

的确是超乎认知的情况。

骑士踏上最终的归程,向着陷落的故城,一路是沾染血腥的朔风,盔甲摇动的声响和不知疲倦的马蹄声。

隐隐约约的鬼影在人心间蔓延,士气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之所以这支军队,这些一度无辜的人们,没有作鸟兽散,或许仅仅是想回去确认一下家人的生死。但后来送到的报告说得很清楚,米斯提城的外围化作了数十米高的火墙,对于城内的情况也无法探察。毫无征兆的大火,就像是在黑暗中完成了咏唱的大魔法。

我瞟了瞟身边的娜塔莉亚,她伏在马背上,不断地抽着长鞭。我们,带着一小队轻骑兵,决定不顾一切先行赶回去。

看着眼前的场景,任谁都会有炼狱的感觉。

夜晚的天空被火海照亮。如同末世般的火光里,断开的木头和砖瓦发出噼啪噼啪的烧裂声,娜塔莉亚在面目全非的街道上,视察周围的废墟,寻找着可能的一切。搜索完一个区域后,我忽而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可怕气息,这,像是一种毒性极强的生物,方位是……

我吃了一惊,当即喝道:“娜塔莉亚,后退!”娜塔莉亚闻声向我望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刻,她脚下的地面发出巨大的轰响声,剧烈地摇晃起来。下一秒,伴随着无数破碎的大理石,一对巨大的暗影刚猛地腾出。娜塔莉亚反应极佳,倏忽间便是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而那对影子几乎是挨着她的身影擦了过去。

顾不上庆幸我有这样的感知,我惊异地发现,那个破土而出的怪物……一只一人高的巨蝎,藏黑色的表壳,而刚刚的影子,便是它骇人的一对钳子。我像是想起了什么,这正是多年前梦中的危险种,况且,力量至少达到了领主的级别。

娜塔莉亚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一把白银的圣枪便凭空浮现在她的手里,透发着流转的光辉。巨蝎粗莽地挥舞双钳,作出剪合的动作。她左右接连抖开一朵朵枪花,恰如其分地格开两只挥舞的钳子。巨蝎似是气急,高高举起蜇尾,作势欲蜇。

我挥出一道辉耀符咒,化作圣光打在巨蝎面上,巨蝎陷入了僵直。娜塔莉亚没有回头,我默契地施加了一道轻身祝福。她吸满了一口气息,归原了初始的持枪姿势,同时双手向后拖拽。这是一个准备动作——

连爆发而出的杀意都只是稍纵即逝的事情。起初稳静缓慢,至中段时变快,光辉凝聚的枪头,如疾风闪光般,挟带着怒雷的声音,旋作一段三尺粗细的光锥。就这样,光锥决绝地射入了魔物的两眼之间,随后炸裂,无数细小的光刃把它的表壳都掀了开来。我仿佛都听见了巨蝎惨叫的声音,本来需要较长准备时间的一个终结式,在我的增益效果下,一瞬便施放了出来,效果自然是惊人的。

顷刻之间,娜塔莉亚便制住了这只领主级别的魔物,她吐出一口气息,微微喘息了一下,毕竟是以人类的身体和危险种对抗。她转动圣枪,以倒持的姿态,描了一个大圆弧,缓缓地切下了魔物的头部。随后,她倾斜枪尖,振落附在枪刃上的黑色积血,像是抖落雨伞上积留的的雨水一样。娜塔莉亚做出这一整套动作,长发微妙地拂动,干净利落,美妙至极。

“你们呵,粗浅的人类……”这个女性声音很是熟悉,我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身后的街角,却只捕捉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还是注意好眼前吧。”

眼前……

那个影子消失了。在我的感知中,那股巨蝎的气息中又横生另外一股气息,如同冬天一般肃杀的气息。我的心里仿佛有一块塌陷了下去。我飞快地回头。只见巨蝎裂开的躯体上,黑色的血液如同蚂蚁般聚合在一起,化作一个抱着镰刀的影子。那个影子斜斜举起了镰刀,娜塔莉亚意识到了杀机的逼近,将圣枪横在胸前。然而,落下的镰刀诡异地穿过了圣枪,继而斩过了她的身体。至此,影子咧口干笑了两声,渐渐地淡化,从空气中消散。

是的,漆黑死神尤狄丝在现实位面的一个投影,传闻每当一只魔物死去,会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诞生尤狄丝的精神碎片。这么小的几率……我只觉得,那受戮的该是我,是我才好,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脑中仍然一片空白,尽管我的身体在一步步走向她。

娜塔莉亚的身上一点儿伤口也没有,死神的诅咒以刻印的形式,标记并确认了下来。

我总算是找到了一处安全的空地,好安置我亲爱的朋友。

娜塔莉亚看着我,笑得很勉强,“生命不过是死神唇边的笑,很多的时候,杀戮和被杀不过彼此轮回。我就这么想着,当我握住长枪,当我施以杀戮,结果是时时刻刻被提醒的。”

我强忍着胸腔里的悲伤,一言不发,只是用手指画着福音,一圈又一圈的圣光闪现,融入她的身体,最后都化作石沉大海。来自尤狄丝的黑色瘟疫,死亡阴影的笼罩。在我的认知中,从没有这么、这么令人可怕而绝望的诅咒。有人说,福音魔法是凡人的奇迹,然而,奇迹也会苍白失色,人类,永远的下位种族,也就做到这一步了。

“你以前一直向往着成为使徒中的一员,如果这一次你能够做到——不仅是对抗来自异界的黑暗,更重要的是,对抗现世的黑暗,唤醒人们心中的光明,那么你无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使徒了……”

我想起来了,确实是这样的,从以前起,从我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然而,我并没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啊。能够达到使徒级别的存在,不是精灵王族、龙王,便是邪念体、超危险种,各自传承着上位种族至高者的意志。

“我相信你,可是我见不到了,人类的曙光。老朋友,别为我哭泣,我早就看到了这一天。”娜塔莉亚将手交付在我的手中,这是她最后的信任。我就这样看着她脸色惨白,皮肤里的水分一点点被抽干,身体却散发出渐而浓郁的恶臭。娜塔莉亚翻白的眼睛望着虚空,叫出了声来,那仿佛是死前的极乐,“该死的死神,哦,她在向我招手呢!她问我,恨不恨这个世界……不!不!不!她过来了,我怎么会害怕呢?”

娜塔莉亚,她的血肉开始融化,暗红色的浓浆沿着我的手腕汨汨地流着,流淌到了地上。她的胸口哗啦地被撕开,我下意识地倾斜身体,后退,脸上却依然破开了一道口。艳粉色的花盘,深紫的根系,神秘而多刺的魔界花,在她的身体上,像一个不祥的隐喻。我感到极大地不快,我恨那黑暗中微笑的死神,只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理智告诉我,魔界花的幽香是一味毒药,甚至于可以诱惑灵魂堕落。

现在能做的最有效的事情,就是离开,尽快离开,然后,查明真相。

Chapter.V

我在城市的大火里行走了许久,像是走在无人的荒原上。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女性声音一直在侵扰我,令我的精神不断衰落下去,直至要沉沦在这片夜里。

我终于问她:“你是谁?”

她轻轻地笑了笑,就像冰块碰撞的声响,“你回应了呀?我的名字吗?真要说名字的话,最初倒是有过一个,让我想想,嗯,奈特莉亚,令人怀念的名字。”

我又问她:“你为什么关注我?”

她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他的种子啊。”

“他?”我尚在沉吟,而奈特莉亚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不过你似乎运用不了他的力量呢,是不是很可悲?就连一个小小的死神投影都无法奈何,蒙昧的虫儿。”

是的,我得说是的,我深知人类的悲哀,最为弱小的种族。只是,我不甘心,握紧了双拳,像个孩子一样吼了出来:“我信光,光在信仰里面,只要人人皆信,那便是光明。”

“啧啧,还较上劲了。来吧。”

空间发出了破碎的声音,无数透明的碎片散落到了地上。像是有一个魔法师沿着墙壁行走,脚步经过的地方逐渐变成灰色。眼前的场景已经全然灰暗。这已经是另一个空间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人类几股势力混战,招致暗夜生物横行;在大公国的统一时期,这样的混乱却是没有发生过的。光明与黑暗,并不只是元素属性,或是种族上的对立。真正的黑暗,是人心上蒙蔽的黑暗,是只知宣泄欲望的黑暗。你们人类,又何来光明呢?”

奈特莉亚只是交叉双手,在我背后冷言冷语。

我缓缓地站起来,这才意识到,黎希特,奈特莉亚,分别对应着圣典上两位原神的名字。所谓原神,受肉于源初的光束,黎希特是晨之原神,奈特莉亚则是夜之原神,一位堕落的原神。以太灭却之后,太阳进入了短暂的无光期,而天空上层陷入真空,黎希特缺乏元素上的供给,同时面临暗夜生物的围剿。传说中,最后是本为同源的奈特莉亚杀死了他。

这位堕落的原神,从表现上看倒显得太过稚嫩了,我以为会是一位年长的女性。话虽如此,面对着一位神祗级别的存在,我的任何手段都会像是笑话。

——“过来找我。”

是另一个温暖的声音,从我的胸腔里振发出来。奈特莉亚似乎有些惊讶,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就去呗,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我应该怎么去?我劳累了这么久,双腿似是灌满了铅,更何况,在我灵魂的黑暗静寂里,已是了无方向。故国陷落,挚友离世,我一个人又能做些什么呢?我是一个迟暮的人,这世上已经不存在我的道路了。

——“过来就是,人生在世,总该行走。”

我闭上双眼,忽而发觉我站在烛光摇曳的暗室里,黎希特,那个金发的少年,用他施洗的手拂开我眼前的迷雾。

——“克伦特,让它带你去那光明的场所。”

那是天马,明澈无邪的目光,不染纤尘的羽翼,若是有万人修道,只怕这一万人都向往着它,向往着天界吧。我几乎都要答应了,正当我要伸出双手,拥抱这纯良的天翼种,我却潘然醒悟了过来。我的心变得很坚定。

“不。”

“不,请你让我留在人间吧。”

——“何不呢?此等尽善尽美之事。”

“若光明只在天堂,那便不是真正的光明,而只是一隅的光明。”

“若光明在人间,在人心,在岁月里,那便是万世的光明。”

——“若你忤逆我,只怕你永远触不到那天堂之光。”

“可曾见到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人若此般?卑贱之身,只愿永堕凡尘。”

黎希特沉默了下来。下一个时刻,这张面孔,这个身影却分明变成了奈特莉亚。

“这是对于你的终极考验,也算是我尽到对他的心意了。”

奈特莉亚别有意味地看着我,声音柔软了下来:“你现在就是一名使徒了,你是晨之原神在这世间的代行者,若这世上充斥着黑暗,你便要带来。”

尾声

这正是大陆最为动荡的纪元,人类在经历了无止无休的内部战争后,实已进入了史前未有的衰弱期,而那些一度拥有英雄血脉传承的人们,却在宫中享乐,心性和力量遗失殆尽。于此时,最北的上古封印开始崩坏,混沌恶魔们悄悄地耳语,将人类体内长久的血之诅咒,也就是人类追逐欲望的根源,愈发地唤醒。而那些受血之诅咒影响最为深重的人,着手于分裂人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消亡,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大公国的开国皇帝离世一千年后,在黑暗中迷失的的人们,以及在痛苦中守望的人们,终于等来了新的曙光。那是接到一个接到原神之启示的人,他由此脱胎为圣,并具有了伟大的神格,成为了受命于天的使徒,唯一的人类使徒。大陆上出现了无数隐蔽的时空裂缝,而正是人类使徒意识到了恶魔的窥伺,他联合了世间彷徨的人类,还有其他一切善良的种族,作好了反击的准备。

那名人类使徒,在最后一次暗黑圣战里,因追击恶魔而将灵魂遁入了魔界,在现世的肉体则进入了睡眠,那时天地间的魔力气息仿佛被点燃一样放出光芒,具有一座浮空的城市轮廓,魔界也观测到了这个神迹。人们将这个神迹称为,的海市蜃楼。至于那个人类使徒,人们将他称作光明之心,他所说的一切话语,都被载入圣典,与原神并列。

重建的米斯提城。

在人群的中心,有着一座奇怪的塑像,那是一个男人和一只巨蝎对峙,而男人伸出一只手,正画着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圣印。

“妈妈,那是谁呵?”

“那是我们人类的使徒,伟大的光明之心,暗黑圣战的领袖。”

“哇,使徒不都是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怪物吗?”

“人类的确是弱小的种族,但是啊,人类有着一颗不甘弱小、追逐光明的心呢。”

“好深奥呢。不过,使徒大人好威武啊,我也要成为一名使徒!”

母亲溺爱地摸了摸孩子的头,而孩子则暗中握紧了拳头,胸腔中热血沸腾。就在他激动不已的时候,他的耳边来了一个光明而温暖的声音。

——“如若心向着光,那么便去吧,因这信仰,你当脚步坚定。”

“咦,妈妈,你听到了吗?使徒大人在呼唤我。”

“说什么呢?傻孩子。”

“妈妈,一定是使徒大人感受到了我的决心。”

“哎,我也感受到了呢,努力吧,我等着那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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