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居
入了夜,郑伟琛还没有醒来。
医生检查过后,告知没有生命危险,观察室门外的人便陆续离开了,不愿离开的人也被郑耀康找理由支走了。
简葇换上了消过毒的隔离服,无声无息走进郑伟琛的病房。
黑色的夜,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板,还有白色的床单,在一片没有色彩的世界,郑伟琛安静地躺在床上,头被厚厚一层白色的绷带缠着,赤裸的上身遍布着灼烧的伤痕,有些已经磨破了表皮,血肉模糊……
这每一处伤痕都像是烙在她身上,她疼得再难自抑,扑在他的病床边,哭得泣不成声,“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故意把自己弄伤,你明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些……”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心电仪上显示的心跳没有任何异常的波动。
明明知道他毫无意识,她还是死死抓着他毫无温度的手,用尽了气力,
“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得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报复我?”
“……”他继续安静地睡着,什么都听不见。
将他的手压在她剧痛的心口,面对他不敢说的话,再也无法压抑,
“郑伟琛,我求你,放过我吧……我太疼了,疼得受不了了,疼得活不下去
了。”
她眼泪一串串落在他的手上,一滴滴滑落,“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我能怎么办……我试过了,我试过放下仇恨好好和你在一起,不管你父母是
谁,也不问上一代的仇恨,可每次看着你的脸,我都会想起我爸爸临死的样子,想起我妹妹在病床上几乎崩溃的样子,我没办法不恨……就算我能忍住不恨又怎么样?你父母也容不下我,我妈妈和妹妹也一定容不下你。还有林近,我们该怎么面对他?!我们的感情从开始就是个错误,天大的错误……”
“……”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已哭得全身虚脱,连抽泣都没有了力气,于是她不再哭泣,静静地跟他说话:“你不是问我,说过这么多遍的‘我爱你’,有没有一次是真的,现在我告诉你——每一遍都是真的。我爱你!所以我才不想你越陷越深,我宁愿你恨我,永远不想见到我,也不想你忘不了我。我爱你!所以我才希望我们能断得干干净净,希望你能找到一个懂得珍惜你的女人……”
她从衣领取出项链,卸下一直贴着胸口悬挂的钻戒,放在他的手心,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这个世界没有人谁离了谁
是活不下去的……”
最后一次,她的手轻轻触摸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上噙着眼泪的吻,
“从今往后,不管你能不能醒过来,我都不会再见你。”
最后一句话,她对他说:“郑伟琛,我爱你,到此为止……”
擦干眼泪,走出病房,郑耀康已经在走廊的尽头等待着她。
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他面前,“我答应您,只要您帮我爸爸找出真凶,把他绳之以法,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打扰您太太和您儿子!”
他点点头,将手中一瓶温热的花生牛奶递到她手中,脸上仍无半点表情。
最后看了一眼郑伟琛的病房,她拿着花生牛奶离开了医院。
凄冷的秋风吹干了她潮湿的脸,她仰头喝了一口苦涩的饮料,才有力气继续向前走下去了。
假如,此刻岳启飞再问她一遍:你后悔了吗?
她一定会回答他:后悔了,后悔我为了他宁可跳河也要拆了你这座桥,因为当初我不选择跳河,也许我已经成了一线,而郑伟琛也还是那个一身骄傲的男人!他还是郑耀康的儿子,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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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简葇在几经辗转的打听下得知郑伟琛醒了,正在接受治疗。据说他头部的伤已无大碍,身上的灼烧要做植皮手术,所以治疗时间可能会很长。
她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惊喜,因为她早就知道他会醒来。郑伟琛那样宁折不弯的男人,宁愿死,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在病床上一睡不醒。只是,想到
“植皮”两个字,她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
在生活平静了一个月后,一个天大的新闻打破了平静,林近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捕,这个消息她更加不意外,只是,她没有想到郑耀康的效率这么高。
逍遥法外五年多的林近,在一个月内证据确凿被捕,这大概就是她和郑伟琛之间的差距吧。如果只是这样的距离,她或许可以跨越,然而,他们之间真正无法跨越的,应该是原告席与被告席的距离。
得知林近被捕的消息,简葇忽然很想再看看郑伟琛,想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了?也想知道他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要被送进监狱,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正深深思念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出现,伴随着她专门为他设置的音乐声。
她不接,他就一遍遍地打。
僵持了接近一个小时,简葇终于还是没忍住,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我想见见你。”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我还在那家
电影院等你,等到你来了为止。”
她轻轻触摸着他的水杯,触摸着图案上那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儿。
咬紧牙关,她逼自己最后一次狠下了心,“你想见我,今晚来我家吧。
我正好有些东西要还给你。”
他果断回答:“好!”
挂了郑伟琛的电话,她马上拨通了岳启飞的手机,不等他开口,她先说:“能再帮我个忙吗?”
“又帮忙?!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也不见你给我点回报啊!能不
能……”
“今晚能来我家一趟吗?我请你吃晚饭。”
“没问题!”岳启飞的回答别提多爽快,“我一会儿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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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葇讶然看着电话,无语地挂断,继续整理郑伟琛留在她家里的东西。
一样一样的东西,承载着他们所有甜蜜的记忆。她把它们全都放进纸箱里,
打包封存,就像她把所有美好的记忆也封存在不愿触及的心底。
天色刚暗下来,门铃声响起来。
简葇赤着脚跑到门前,隔着猫眼探头看向门外。郑伟琛隔着门静静站着,新长出的头发遮住了头上的疤痕,看不出伤口的大小。他的手臂上缠着一圈绷带,应该是灼伤留下的伤口还未痊愈。看完她最关心的伤势,她又细看他的脸,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轮廓也更清晰,比起上一次见面,他又瘦了……
压下心头的灼烧感,她看向岳启飞,岳启飞会意,走过来,为郑伟琛拉开了门。
她急忙躲在了门后,整个人被大门挡得严严实实。她看不见郑伟琛的表情,只感受到空气好像忽然稀薄了,全世界的声音也仿佛突然消失,安静得可以听见被拖长的呼吸声。
“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自己拿走吧。”岳启飞说。
“她呢?”她听见郑伟琛问。
也听见岳启飞答:“在洗澡,要我叫她吗?”
洗澡?简葇讶然瞪向岳启飞,他一定不知道,她一般都什么时候……最爱洗澡。
但是,郑伟琛最清楚不过,所以,她明显听见郑伟琛骤然的吸气声,
“不用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尽,门已经被岳启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她看着岳启飞得意的笑脸,大略可以想象出刚才郑伟琛的脸色有多么阴暗。
“有这么开心吗?”她问。
他笑着说:“我帮你报仇了。”
她无奈地叹息,“你是想为自己报仇吧?”
“你真是有颗玲珑剔透的心。”
可惜,碎成渣了。
不理会岳大少脸上愈加深刻的笑意,简葇又伏在门上看外面,只见郑伟琛看着地上的东西,猛然抬腿,把她辛辛苦苦整理好的东西一脚踢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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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杯摔得粉碎,再也看不见上面描绘的图案……然后,郑伟琛转身离开,又给她留下一个傲然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她正准备收拾残局,一个年轻男人跑上来,干净利落地把东西全部打包收拾好,抱走了,连个碎片都没有留下。
岳启飞突发感慨,“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爱上他了。”
“为什么?”
“因为,他……真的挺帅!”
半个月后,庄严肃穆的法庭里,林近站在了被告席上。
他脱下了高档的西装,离开了前呼后拥的人群,失去了流光溢彩的光环,但是,他依旧把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笔直地站在那里,纵然是个阶下囚,他也保持着他的风度和儒雅。
SE中国区的总裁被控杀人,其关注度绝对比明星出轨高得多。所以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各大媒体几乎都到了现场,密切地关注着庭审的过程,唯恐遗漏了任何一个可以爆料的细节。
然而,庭审的过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控方列举了大量的书面材料和证据,指控林近故意杀人罪,诬告陷害罪,以及故意伤人罪。条条让人叹为观止的罪名陈述出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生怕错过了一个精彩绝伦的辩护。
林近却摆手示意律师坐下,平静地回答:“我认罪!”
没有任何的辩护和解释,甚至没有给自己的罪行寻找任何博取同情的借口,他直接认下所有的罪名。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法官。简葇一点都不惊讶,她知道林近不想辩驳,是害怕牵扯出见不得光的秘闻。简葇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最角落的吕雅非,她凝视着林近,一双手紧紧纠结着衣摆,真丝的布料被她捏得面目全非。紫红色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的憔悴不堪,遮不住她脸上的伤心欲绝。
法官又询问了一些案情的细节,确认无误后,认定几项罪名均成立,因情节严重,林近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两年。
法庭一片杂乱,简葇看见吕雅非猛地站起身,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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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坐回椅子上。
林近被带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吕雅非的方向,轻轻牵动嘴角,留下一个微笑。那个笑容,真的像极了另一个男人……
一段血海深仇今天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看着吕雅非极力忍住的痛苦,看着林近望着她的眼神写着诀别。她盼这
一刻盼了五年,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了,她却没有丝毫快乐,反而更加沉重。
林近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的父亲还是躺在坟墓里,简婕还是要拖着
一条无力的腿前行。她也还是孤单的一个人,要继续努力地活下去,继续面
对娱乐圈的虚浮……
原来,报复不会让人快乐,只会把痛苦加诸在其他人身上,变成双倍的痛苦,要她和郑伟琛共同承受这个结果。
她问自己:“后悔吗?后悔不听妈妈的劝阻,一心想要报仇吗?”想了很久,她却找不到答案!
为了避开镜头,简葇尽量将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出来。到了法庭门前,她还是被一心挖新闻的记者们拦住,追问林近和她父亲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害她全家,是不是林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被她的父亲知道?
对于这样尖锐的问题,她能回答的只有一句话,“对不起!我不清楚。”
记者们岂能放过她,一个劲儿地追根究底。
她有些急了,“这些有问题你们应该去问法官,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记者们的呆愣中,她穿越了重重阻碍,站在街边。蓦然间,她看见街的对面停着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黑色A8。
他也看见了她,郑伟琛车门打开,面无表情从车上下来。
看着郑伟琛一步步越走越近,无数种感受交织在一起,扯乱了简葇的思绪。
她愣在原地,任由记者们围追上来询问各种问题,她一个字也听不见,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他面对着将他生父送进监狱的女人,将他对爱情的坚持毁灭得一干二净的女人,他会做些什么?
会不会把她掐死在这里?
如果会,她一定不反抗。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只剩下一尺的距离。她做好了被掐死的准备,而他,忽然从她的身边快速掠过,及时扶住了险些摔倒的吕雅非。
一刻都不敢耽搁,他抱起自己的母亲回到车上,在所有的记者没抓住重
点前,快速退场。退场之前,她听见他对吕雅非说:“我会帮他上诉的。”
两个月后,高院重新审理了这个案子,根据林近的律师提供的新证据和材料,证实简葇的父亲确实是在争斗过程中不慎坠楼,死于意外,林近虽有责任但并非故意杀人。至于那起车祸,故意伤人罪成立,权衡之下,审判结果将死刑改成了无期徒刑。
简葇没有再上诉,因为她觉得让一个人一生都绝望地活在牢狱里,不见天日,远比让他痛快地死去更加折磨人。
再后来,简葇听说郑伟琛因为脑部受伤,伤及小脑,不适合部队高强度的训练。他选择了退役,转去了地方的相关工作。听说这个消息那天,简葇独自走在年少时经常走过的林荫小路。
落尽叶子的柳枝在凛冽的风里舞动,不时打在她脸上,留下丝丝的抽痛。
她仿佛又看见走在柳树下的少年,他笑着说:我的梦想是考军校,我要做个军人……终究,他没办法继续留在部队了。
时间被思念拖得漫无边际。
有时候,人在一念之间做出决定很容易,想要在漫长的时间中坚守着最初的信念,不去追悔,不去怀念,太难。
分手后的五年里,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又同站在灯火阑珊处,想要回避彼此,太难。
简葇清楚地记得,她和郑伟琛分手后的第一个冬天,岳启飞和陈瑶瑶在巴黎街头亲吻的照片被媒体曝光,她这个炙手可热的绯闻女友转眼变成了下堂妇。当初在访谈节目中的“钻戒秀”也变成了一场大笑话。
媒体的穷追猛打,简葇倒是可以招架,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在一次酒宴上偶遇了当红的歌星严羽。
“嗨!听说你和岳大少分手了?”严羽端着酒杯主动走向她,还刻意扯
了扯鲜红如血的裙摆,那颜色就像火焰,瞬间把简葇烧成了灰烬。
“嗯。”简葇很官方地回答,“我们很早以前就分了。”
“哦,难怪,很久都没见你戴过那枚钻戒。”
严羽似乎有意在提醒她,有些东西,已经不再属于她。是啊!失去的东西她注定找不回来了。
找不回戒指,更找不回那个人!
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简葇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拖着及地的裙摆,缓步离开……
两天后的夜晚,风卷着薄雪铺天盖地而来,连续拍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戏后,简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威爷却来告诉她,叶正宸的生日part邀请她。她当然知道叶正宸不可能对她有兴趣,想见她的人一定是郑伟琛。那晚,她将自己撞得鲜血淋漓,就是为了让郑伟琛记住——他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她宁死都不会再见他。
可不久后,简葇的二十岁生日那天,收到了郑伟琛的礼物,她没有拆开,将礼物小心地封存。
所以她并不知道,那是一枚钻戒,尺寸刚好可以戴在无名指上!
她也不知道,她从不曾失去他……
在之后的五年里,简葇在娱乐圈里忙忙碌碌、沉沉浮浮久了,渐渐懂了许多事。
比如,生活不是戏剧,不是“剧终”两个字就可以结束所有痛苦。
比如,心伤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越是用层层的壁垒包裹隐藏,越是会溃烂得更深。
再次重逢,再次纠缠,两颗思念已久的心,注定了要再继续跳动……
结束了回忆,简葇抬头望望私人会所的客房,窗外的星光灿烂。
她听见了脚步声,刚要回头,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她的腰,高大的身躯贴紧她的背,他的脸轻柔地磨蹭着她的头发。
她半仰起头,朝他浅浅笑了笑,“我吵醒你了?”
“没有你暖床,我睡不着了。”
“……”他还是这么坦白。
“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是不是梦到很开心的事了。”
提起那个梦,她的嘴角又忍不住弯起,“梦见很多以前的事。”
“哦?!多久以前?”
见她沉默,他的手顺着衬衫薄薄的衣料向下摩挲,“逼供这种事,我是最擅长的,你想试试吗?”
她马上认清了形势,片刻不敢耽搁答:“不想!”
感觉他的手顿了顿,又在继续,她立刻坦白招供,以求宽大处理。
“还记得我第一次去军校看你吗?”怕他记不起,她又补充说明一下,“就是我去给你送钱包那次……”
“当然记得。你故意跑到我们学校去勾引我,我这么一个有理想、有抱
负、有前途的有为青年,终于没能抵抗住你的色诱,犯了错误,被指导员整整关了三天的禁闭……”
“怎么是我勾引你?!”她想转过身和他理论,无奈他搂得太紧,她只
能半扭着身体,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我是拾金不昧,还发扬雷锋精神去你学校还钱包,好不好?!”
“你不远千里去S市,就为了给我送钱包,就为了学习雷锋?!”
“还为了我们多年来纯洁深厚的友谊……”
“纯洁……”
呃,虽然现在他们的关系不太纯洁,但当年她看见遗落在沙发下面的钱包时,的确非常纯洁地想还给他。
再次转头,她看着自背后拥着她的郑伟琛,他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就是拥抱着她时的深情。过往的快乐与痛苦,就像爱丽丝经历的一场梦境,梦醒后,快乐和痛苦仍旧清晰,但她已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更加不知道,五年后的他们继续牵绊在爱恨情仇之间,究竟是对,还是错!
简葇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当年的决绝没有让他死心,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仇恨没有让他死心,五年的“宁死不见”没有让他死心,连她和各种男人不堪的绯闻也没有让他死心。
他到底有多强大的一颗心脏,才可以承受这样的一份爱?她又到底有什么好,让他到现在还惦记着?
罢了,既然放不下过去,也看不到未来,既然他不介意,他的未婚妻也
不介意,她就抛下“三观”,也不要“尊严”,安安心心做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吧。
就算跟别的女人分享会痛苦,也一定不会比五年前的分手更痛苦,至少现在他们可以相拥,可以……
“你在想什么?”郑伟琛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万千。
压下内心的五味杂陈,简葇看似随意地答:“我在想,我们深厚的友谊到底纯洁不纯洁?似乎从我们在游乐场第一次见面,至此就再没往纯洁的方面努力。”
“哦。那你猜我在想什么?”
呃,他该不是又往不纯洁的地方想了吧?
郑伟琛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逼她不得不直视他锐利的目光,“你刚才说,你是拾金不昧,发扬雷锋精神去我学校还钱包,是为了我们多年来纯洁深厚的友谊……”
她脑子处于短路中,没反应过来,“嗯,怎么了?”
“这么说,你没想勾引我?”
她认真点头,“是啊!”
“我记得你五年前跟我分手时说过,你一直想找机会为你的亲人报仇,
直到我出现在你家楼下,你等待很久的机会来了……”
简葇顿时傻了。都过了这么多年,她把当年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只听了一遍,居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她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意图回避郑伟琛洞悉世事的眼睛,“我忽然有点饿了,现在几点了,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他扳着她的下颌,托起她的脸,让他可以直视着她闪烁的眼眸,“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她眨眨眼,笑着说:“我想起来了,我当时确实是为了勾引你,才去还钱包的。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记性不大好了……”
“看来你是非要我严刑逼供不可了!”
一见他的手伸向她的衣襟,她马上后退,“啊?!滥用私刑是违法
的!”
“什么违法,什么不违法,我比你清楚!”话音未落,他已扯落了她身
上的男士衬衫,将她按压在落地窗的窗帘上。
她被囚禁得无路可逃的身体,在惊惶中颤抖,“你别告诉我,你都是这么调查案子的!”
“这么好的福利,只有你能享受。”他轻笑,俯身贴紧她的身体,似有
若无的气息掠过她的肋下,难以承受的剧痒仿佛虫蚁啃噬着她敏感的神经,分明痛苦,她却抑制不住大笑。
她笑得全身无力,还是咬紧牙关宁死不屈。
他便更加变本加厉了,所作所为要多不和谐就有多不和谐……
总之,这一次的“严刑逼供”,绝对是她有生以来经历的最非人的折磨,如果逼供的男人不是郑伟琛,她恐怕宁可一头撞死在墙上也不受这屈辱。
总算结束了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过程,郑伟琛见她宁死不屈,放过了她,“我现在相信了。”
“你总算相信了……”她扯着窗帘撑住虚软的身躯,极力平复着呼吸。
“嗯,我相信你当初是真的单纯地想还我钱包,没有其他目的?”见
她一脸惊诧,他笑了出来,“否则,你不会这样一副打死也不说实话的表情。”
“你!”
他悠然自得地把衬衫穿回自己身上,一边有条有理系着扣子,一边说:
“走吧,我带你去吃晚饭。”
双臂拥着仍在战栗的身子,简葇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纷乱的脑子也整理好了,她才蓦然醒悟,什么严刑逼供,分明是他故意想……欺负她。
这男人,真是比五年前阴险太多,理智太多,也强大太多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一心一意相信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坚信不疑的郑伟琛了,再也不是她随便做几场戏,演几出绯闻就能伤透他的郑伟琛了。
忽然有些心惊胆战,她好像有一种错觉,她正在一步步走进陷阱,一步步被他虏获,一步步,她会被他拆得骨头渣都不剩。
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穿好衣服离开了会所,简葇以为郑伟琛会带她去找个人迹罕至的餐厅吃
饭,没想到,他带她去了全聚德烤鸭店。在这个晚餐的黄金时段,享誉海内外的烤鸭店那个人声鼎沸,那个热闹非常,明晃晃的灯光照得她无所遁形。
走进烤鸭店的大门,遇上几道异样的注视,简葇急忙拉住郑伟琛的衣袖,“这里人太多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万一被狗仔队拍到……”
郑伟琛站住脚步,回头冷冷看她一眼,“拍到怎么了?我见不得人吗?”
作为一个刚刚被包养的女人,她很敬业地赔了笑脸解释:“不是,你是有未婚妻的人,我可不想被人骂成‘小三’。”
“‘小三’?你被骂得少吗?”
仔细算算,还真是不少,几天前她还被说成是破坏岳启飞幸福婚姻的小三。
摸摸额上渗出的虚汗,她继续赔笑,“我昨天刚跟岳启飞在S市喝完了咖啡,今天再跟你吃一顿烤鸭,我被骂成水性杨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郑少,你这么有身份有地位有前途的男人,要是被人说成‘挖岳启飞墙角’,恐怕影响不大好吧?”
看见郑伟琛僵硬的表情,简葇心情大好,正准备拉着他找个环境优雅,人迹罕至的地方用餐,他突然搂住她的腰,在明晃晃的烤鸭店大厅里,在闲杂人等火热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吻了下来……
辗转的热吻又一次在众目睽睽下上演。
她完全懵了,瞪着一双茫然又无措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他半眯着眼,眼角眉梢噙着笑。
简葇在演艺圈混了七八年,作为一个相当勤奋努力的艺人,她参演过几十部影视剧,虽说算不上家喻户晓,也算走哪都混个了脸熟的二线。敢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强行吻她,除了郑伟琛,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男人。
好在他还懂得适可而止,浅尝辄止,没有上演限制级的戏份。
“既然你不在乎被骂成水性杨花,我还怕影响不好?”他放开她,淡淡
说。
唉!她怎么忘了,他这辈子就没怕过什么!
轻拭着被吻得湿热的唇,简葇偷偷看看周围的动向,在这个微博控遍地都是的时代,自然有很多客人正举着手机拍照留念。
迎宾小姐强忍着尴尬的笑意过来请他们入座,简葇抬头看看郑伟琛势在必吃的态度,果断决定变换策略。
她甜笑着,挽住他的手臂,故作亲昵状的姿态,“我真的不想吃烤鸭,太油腻了。你是知道的,我的胃一向不大好,晚饭最好吃点清淡的……”
他停下跟随迎宾小姐的脚步,看向她正轻按的胃部,“是吗?”
“嗯嗯,我知道一个地方,私房菜做得相当不错,我请客!”
“好吧。”
见郑伟琛同意了,她立马拉着他逃离了众人的关注。
半个多小时后,在简葇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指路下,郑伟琛的车停在了她们家的小区楼下的车位里。
他看看周围清一色的高档住宅楼,没找到一家私房菜馆的影子,“你别告诉我,你这是要……回家吃?”
“是啊,我今晚亲自下厨给你做晚饭。这么好的福利,只有你能享
受!”
提起她下厨,郑伟琛的脸色隐隐青了,“你不会又给我煮菠菜汤吧?”
“放心,不会的,我知道你最不爱吃菠菜!”她热情洋溢拉着他回了
家,亲自下厨,为他做了几道简氏的秘制私房菜。
看着饭桌上清一色的水煮青菜和凉拌青菜,郑伟琛举着无从下手的筷子,悔恨万分,“这就是你所谓的相当不错的私房菜?!你早点说,我打包
一只烤鸭回来。”
她闻言,眨着闪闪发亮的眼睛,一脸谄媚的笑,“要不,你打电话叫他们送一只过来。多要点甜面酱和蒸饼,我最爱吃烤鸭卷饼。”
她随口一说,他竟然真的放下筷子,拿出手机……
一小时后,有人送来了两只新出炉的烤鸭。她捧着烤鸭卷饼吃得不亦乐
乎,郑伟琛则默默看着她吃。看见他眼底宠溺的笑意,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怕再多看一眼,她就会扑过去抱住他,对他说:我爱你!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简葇没指望郑伟琛会在如此美好又和谐的夜晚退场,却也没料到他这么不见外,连象征性地询问她的意见都省了,直接让刚才送烤鸭的年轻帅气又阳光的小伙子把他的常穿衣物和生活用品,还有电脑都送来了她的家。
俨然是长期驻扎的作风。
小伙子目不斜视放下东西,正准备识相地退场,郑伟琛叫住他,跟她介绍说:“他叫刘继,是我私人聘请的助理,专门负责我除了工作以外的各种杂事,你有事情可以联系他。”
潜台词就是也负责照顾她这个新上任的情人!
她领悟,朝着腼腆的刘继笑笑。
郑伟琛又向刘继介绍她:“她是我的……”
不等他说完,简葇及时补充,“朋友。”
郑伟琛冷冷瞥她一眼,没有反驳,“嗯,你明天带她去趟房产局,把我昨天交代的房产变更的事情办一下。”
“是要把别墅变更到简小姐的名下吗?”刘继又确认一下。
“嗯!”
她立刻在刘继的眼睛里看见了暧昧的颜色。“朋友”两个字此时想来,倒真是有些讽刺了。
“哦,这里有些文件需要你们的签名。”刘继立刻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
好的文件,让她和郑伟琛一一签了字。
刘继离开后,郑伟琛坐在沙发上,冷着的脸色仍不见缓和,她只好泡了杯红茶递给他,自己则端着一杯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
“朋友?”他端着茶杯,问,“你的朋友经常在你家过夜吗?”
“嗯,”她故意无视他的表情,认真点头,“骆晴无聊的时候常
来……”
“还有呢?”
还真没了。她憋了半天,“你。”
他放下茶杯,手伸向她。
眼看郑伟琛要动手了,简葇赶紧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能低调一点,别闹得跟炒作似的。”
“你在乎别人怎么看吗?”
在乎,当然在乎!
尤其是她和他的关系。
她当然明白,郑伟琛今天把她带去人多的地方,就是有意要把他们之间
的关系曝光。她何尝不想光明正大地和他恋爱,带着他招摇过市,向全世界的人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
可他是有未婚妻的男人。或许他的未婚妻只要名分,不介意他在外面的花天酒地,可是没有女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未婚夫绯闻满天飞。这不是在意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而且,她更加担心的是他们的关系一旦曝光,郑耀康会知道。
当年,是她亲口答应郑耀康不会打扰他的太太和儿子,他才帮她报了仇,把林近送进了监狱。这些年来,她一直信守承诺,对郑伟琛避而不见。
如今,她没能拒绝郑伟琛,也没能控制住自己,他们又纠缠在一起了。她真的害怕郑耀康会知道,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而这些原因,她全部都不想告诉他,因为这些理由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理由。
认真权衡了一番,她决定摆事实讲道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我不想拿我们的关系炒作,更不想拿我们的关系娱乐别人。这年头最不招人待见的就是女星傍高富帅,我们的关系一旦爆出来,一定会有很多狗仔队关注,不挖出点什么恶心人的东西让观众心理平衡,他们是不会罢休的。说不定,我们的过去会被挖出来,或许,还有更多事都瞒不住了……再说了,那些狗仔万一乱写,写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情,对你的影响肯定不好。还有,你父母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不希望你再像以前一样,为了我和他们的关系闹僵……”
郑伟琛低头品着茶,不置一词。
她继续游说:“圈子里很多人的恋情都是见光死,就是因为狗仔队总是掘地三尺要挖新闻,他们承受不了压力,只能分手。就像前不久,那个很有名的歌手,出轨了还不承认,后来被狗仔队拍下了铁证,公布出来,弄得人尽皆知。其实他老婆早就知道,只不过为了孩子想给他机会改过,结果事情闹大了,他老婆想给他机会都没办法了……”见郑伟琛还是不说话,她问:
“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懂了。”他忽然问:“当年你和岳启飞分手,就是因为他和陈瑶瑶热
吻被拍到吗?”
“呃?!我和岳启飞没……”她一时没跟上他的跳跃思维,差一点说错
话,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我和岳启飞分手的原因很复杂,你一定没兴趣知道。”
他说:“过去的事情,我的确没兴趣,但我有兴趣知道,你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他是天世传媒的老板,我是签约艺人,就是这么简单。”
“再没有其他了?”
“没有了!”她毫不犹豫答。
“嗯。”
“我刚才跟你说的……”
“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看来摆事实讲道理的效果非常显著,郑伟琛的脸色比刚才缓和了很多。
简葇松了口气,一时间找不出其他的话题,她帮他打开电视,“哦,那你先看电视吧。我去阳台运动运动。”
她换上舒适的睡衣,去阳台有氧运动,尽管外面的空气不是太新鲜。
在跑步机上慢跑了一会儿,她又开始练健身操,练着练着,原本正在专注看新闻的郑伟琛忽然走到阳台,寒着一张脸合上窗,还把没有合严的白纱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为这炎热的夏季,挡去最后一丝清凉。
“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穿着睡衣在阳台站着。”他说。
她依稀记得好多年前,他好像说过,她早忘了,难为他还记得自己说过。
简葇低头看看自己,虽说穿的是睡衣,该遮的也都遮了,就算对面楼的人拿天文望远镜,恐怕也看不见什么景色,作为一个成熟的见过世面的男人,他居然还介意这个?!
她满不在乎回,“想看就看呗?我连床戏都有演过,还怕人看我穿睡衣……”
提起“床戏”两个字,郑伟琛的脸色更寒,很明显是品鉴过的。
她试探着问:“你看过呀?好看不?”
郑伟琛:“……”
她无视他一脸的寒气逼人,锲而不舍问:“我的演技是不是比雪野优好
很多?”
终于,某人忍无可忍了,砰的一声摔了阳台的玻璃门,头也不回地回到客厅,留她一个人靠在阳台的落地窗上笑得嘴角都有些僵硬了。
这些年,她很少演床戏,倒不是她的贞操观念有多强,而是每当和男演员在床上摆造型的时候,她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们欢度的每个周末,情绪会失控,怎么都入不了戏。有一次,她还在床上哭出来,弄得男演员手足无措的。
后来,影片上映,她看见自己和几乎陌生的男人在床上演得激情澎湃,特别想看看郑伟琛的表情,担心他会介意,心底又隐隐期盼着他会介意……
今天看见他的表情,她才知道其实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期盼着他会介意,很介意。
带着百年不遇的好心情,她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她又在衣柜前面纠结了,在他可能会喜欢的一件紫色的真丝睡衣和另一件白色的蕾丝睡衣之间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只听外面有个清淡的声音传来,“我喜欢露得多的。”
他这品位……还真是大众化!
于是,她当机立断选了件布料最少的枚红色睡衣,穿上。
回到客厅,郑伟琛正用自己的电脑上网看新闻,看得十分专注,她以为网上又爆出了什么吸人眼球的八卦,或者标题火辣的视频新闻,也凑过去看。
谁知他看的是社会新闻版,大到某大学学生投毒杀人案,小到某市的卖菜大妈被城管打得满头血的争斗,还有哪哪的黑社会强拆,哪哪的农民土地非法征用。
“咦?这些事儿,归你管吗?”
“不管。”但他还是把每一个网页都另存在电脑硬盘的文件夹里。她留
意到,在他的电脑里,不同分类的文件夹中有一个标记为“娱乐新闻”。
她十分好奇,“这里存的什么?该不会,都是女明星的绯闻吧?”
“嗯。”
“真的?都有谁的?有没有我的?”
“没有。”
“……”
虽然没有她的新闻,可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他平常会关注什么绯闻。
趁他去洗澡的空当,简葇找出那个标记为“娱乐新闻”的文件夹打开。
当上百个网页文件标题被显示出来,她拿着鼠标的手几乎无法动弹,因为上面无一例外地包含着她的名字。
她一个个点开,里面所有的网页几乎都是关于她的新闻或者视频,有影视剧的,有录制访谈节目的,有写真照片的,还有影视剧做宣传的,当然也不会缺少她和各种男人的绯闻报道。
要不是看见这些绯闻,她几乎忘记了这五年里威爷如此敬业地给她安排各种男人。有土豪,有明星,也有业界精英。大多数她根本连名字都不知道,网上却把他们的关系渲染得跟马上就要进教堂结婚一样。
郑伟琛全部存了下来。
她想象不出他认真记下这些八卦新闻时的心情,因为自从分手之后,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查他的消息,甚至极力回避想起这个名字。她相信,想要忘记一个人,遗忘一些事,不让自己记起是最好的方法。
可是他为什么要选择关注她的消息?
就因为她在病床前说的那些话,他五年来都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承认他们的爱情故事已经结局了……她自以为是的决绝,原来毫无意义!
浴室的门有了响动,她赶紧关掉网页,抬头看向天花板,让湿润干涸在眼眶里。
用毛巾擦着头发,他走出来,精壮又不过分健硕的身体仅裹着一条浴巾,露出古铜色的胸膛。她走向他,轻轻触摸着他的心口,心脏每一下坚定的跳动仿佛都在宣告着它的执着和坚持。
她用力抱紧他。
错过的时间追不回来了,好在他们还有现在,她还有时间好好爱他,
“郑伟琛……是真的……”
“嗯?什么?”
她仰起头,望着他的脸,“我爱你!”
他寒冷了一整晚的脸顷刻间春暖花开一般,春意盎然。望着他嘴角扬起的性感的弧线,她按捺不住美色的诱惑,踮起脚浅浅吻上他的嘴角,结果他
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动情地吻了回来。
结束了容易缺氧的动作,他问:“能再跟我说一句真话吗?”
“嗯?”这次换她迷惑了,“什么真话?”
“这三个字,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这个问题涵盖的内容貌似相当深刻,不愧是郑少问出的问题。
简葇以严谨又坦诚的态度回忆后,答:“说过。”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指骨摩擦的声响,她立刻笑了出来,“我跟我妈妈说过,跟骆晴也说过,好像跟好些朋友都说过的……不过,男人,你是唯
一一个。”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男人很愤怒,一把横抱起她,走进卧室,大有好好体罚一番的架势。
“我们中午不是刚……还要啊?”
他答:“反正是包年的,不要白不要!”
呃!包年太不划算了,以后再有机会,她要记得论次数卖!
夜静了,月光柔柔泻下。
简葇安静地躺在床上,身边的人轻拥着她的肩膀,没有任何情欲的拥抱,让她感觉到许久没有尝过的幸福。就算她是个偷别人幸福的小偷,就算要承受心理的谴责,她也不在乎,反正她那所谓的三观,早就被威爷糟蹋得所剩无几了。
轻轻动了动身体,她把整个身体都挤进他怀里,享受着偷来的幸福,入眠。
梦里,她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轻轻吹在她脸侧,还能听见他柔声细语地呼唤她:“媳妇,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了……”
想起他年少时的理想,她笑得嘴角都抽筋了。
她偷来这样的幸福,可以两个人一起分享,这才是最重要的。
清晨,简葇正在做美梦,突然被某人强行从床上拉坐起来。
“别睡了,都六点了。”
她闭着眼睛,还在回味被惊扰的美梦,“才六点啊!这么早……”这对她来说,分明就是凌晨时分。
“不早了,快点起来陪我吃早饭。”
她揉揉鼻子,嗅到豆浆油条的浓香,稍微清醒一点。半睁开眼睛,她看见郑伟琛一张帅气的脸,马上睡意全无,精神饱满奔去洗手间,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才出来吃早餐。
看看她一身的盛装打扮,郑伟琛盛了一杯豆浆给她,“吃早餐不用穿这么正式,你是知道的,我最喜欢看你穿睡衣……”
这大众化的品位啊,真让人无语!
“我看你卧室的衣柜里满满的都是睡衣,一天一件都够穿一年的……”
她闷头喝豆浆,装作没听见。
“你不是准备穿给我看的吧?”
放下豆浆,她抬起头,看着他,“你想听真话?”
“嗯。”
“不是,我从来没想过穿给你看。”
“……”
“和你分手以后,我得了一种强迫症,看见睡衣就一定要买,控制不
住。记得有一次,我在时装杂志上看见一款很漂亮的睡衣,连续两天睡不着觉,后来坐飞机跑去米兰买了,才安下心。我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说我的心理压力太大,这是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反正睡衣不贵,我还承受得起……”
他也看着她,许久,才说:“回头我让人给你定制一个大点的衣柜。”
“好啊,我要贵的。”
“上好的红木,雕花。”
她微笑着低头,继续喝豆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豆浆特别纯,入口浓香久久不淡……
郑伟琛刚去上班不久,刘继就来接简葇去了房产大厦,在一个专业的房产经纪帮忙下,迅速地办理完别墅的更名手续。
在房产经纪艳羡的注视下,郑伟琛那栋稀缺资源的别墅上改成了她的名字,她的资产瞬间就从负资产变成了N位数。
估计那个房产经纪一定觉得她赚钱相当容易,随随便便卖弄点什么,就
捞到了一栋别墅。可是,交易都是公平的,她为这栋别墅付出的代价,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最美好的人生,还有最美好的爱情。
从房产大厦出来,简葇拿着沉甸甸的房产资料,深深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报一下慷慨解囊的金主,倾诉一番暖人心脾的甜言蜜语。
于是乎,她给郑伟琛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但他的声音很冷淡,“喂,你好!”
“是我,你在忙吗?”
“嗯,在开会。”
“哦,那你说话不方便吧?我过会儿再打给你吧。”
“没关系,方便。有什么事?说吧。”
憋了半天,她竟然没憋出一句甜言蜜语,“我就是想试试你的电话能不能打通。”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他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不用试了,除
非没有信号覆盖,任何时候都能通。”
“哦。那我没事了。”
挂了电话,简葇就开始傻笑,一直傻笑到郑伟琛打电话给她,说他来接她去机场,已经快到楼下了,让她下楼。
她赶紧收起傻笑,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下楼。
郑伟琛接过她硕大的行李箱,忍不住问她:“你这是什么情况?跟我去旅行,还是去私奔?”
“旅行啊!私奔的话,带这几件衣服怎么够?!”
“这些都是衣服?”
“还有配饰,鞋子。”他们一起参加婚礼,一定会遇到他很多的亲朋好
友。她选了一下午都选不出该穿哪件衣服,干脆把所有她觉得漂亮的衣服都带上,顺便还要带上搭配的配饰、鞋子,还有包包。要不是她拼尽全力往皮箱里塞,一个皮箱肯定不够的。
郑伟琛无奈地把皮箱塞进后备厢,“看来我决定要跟你私奔的时候,一定要雇一辆大卡车。”
“嗯嗯,二十吨的那种。”
“……”
一路讨论着私奔的问题,分明很长的路转眼走完了。
到了机场,郑伟琛很识相地把机票给她,独自拖着夸张的粉红色行李箱去办托运手续,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异样的注目礼。而简葇则悠闲地过了安检,坐在贵宾候机厅里拿手机刷微博,回留言,看娱乐八卦。但也同样惹人注目。
“简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三十岁左右西装笔挺的男人,客
客气气指着她旁边的椅子问。
简葇环顾了一圈空旷的候机厅,又瞄了瞄玻璃门外,没见郑伟琛的人影。
她虽然十分介意和陌生人同坐,可考虑到自己的形象,她只能微笑着回答:“这些椅子不归我管。”
男人便坐下来,开始跟她搭讪:“我经常在电视上看见你,见到真人还是第一次,你比电视上漂亮。”
千篇一律的对白,她听过无数遍了。礼貌地笑了笑,她继续关注郑伟琛的踪迹。
“这是我的名片。”男人递上了一张金光灿灿的名片,她怕晃坏了眼
睛,所以不敢多看,大致扫了一眼,看见了CEO的字样。
出于礼貌,她当着他的面把名片收进包里,“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
“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们公司最近想找个代言人,说不定我
们可以合作。”
听说有代言,她马上来了兴致,“哦,那你记一下我经纪人的电话吧?希望我们会有机会合作。”
她正报着威爷的电话,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影出现在贵宾厅的门前。
门被推开,一股寒意骤然袭来……
然后,简葇才看清了郑伟琛如秋风瑟瑟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那即将被扫落的枯叶,即将从高空坠落,跌得粉身碎骨。
短暂的一秒钟内,简葇已经看清了形势的严峻,及时地高举起手挥了挥,还配合着明媚的笑脸,朝着刚迈步进门的郑伟琛喊:“这里,我在这里……”
她的热情引来更多的侧目,特别是她身边的CEO,而她浑然不觉,笑得像秋季里盛放的海棠花。郑伟琛被她热情洋溢的笑容感染,收起了逼人的阴寒,朝他们走过来。
“你怎么这么久……”
简葇还没来得及说完,刚才还稳坐在她身边的CEO突然飞速迎向门前,简直比她还热情洋溢,“郑少!在这遇到你,太巧了!”
说着他双手包住郑伟琛的手,强健有力地握着,看样子不是一般的熟。
郑伟琛明显思索了一下,才露出疏离却礼貌的微笑,“严总,你好!”CEO说:“上次的审批手续真是麻烦你了,我一直特别想好好谢谢
你,让小羽约了你几次,她都说你太忙,没时间。”
小羽?听这个称呼,应该是个女人!
她狐疑地看向郑伟琛,只见他面不改色笑着,“我只是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没做什么。”
“你一个电话,胜过我们求神拜佛一个月……”
简葇根本无心听他们说什么,脑子里绕来绕去的都是:小雨、小宇、小语,还是……小羽呢?
郑伟琛随意点着头,眼光凝视了一阵一门心思琢磨着“小羽”为何方神圣的简葇,又看向CEO。不必开口,CEO已经领会了郑伟琛眼神中的询问。
“噢,我们公司的新游戏想找个代言人,我觉得简小姐的形象和气质特
别适合。刚才正在和简小姐谈,看她愿不愿意帮忙。”
“代言?这个不是应该跟经纪人谈吗?”郑伟琛明知故问。
“是,是。简小姐已经告诉我经纪人的电话了,其余的细节,我再跟她
的经纪人详谈。”
“哦!”
一时间有点冷场,简葇忽然发现郑伟琛手里提着一个超级名牌的购物
袋,自然而然从他手中拿过购物袋,“咦?这是什么?”
“刚才看天气预报,说成都在下大雨,我帮你买了件外衣。”
“送我的?!”她迫不及待拿出来看,是件浅咖色的长款薄外套,她最
钟爱的颜色,也正好配她身上的米色长裙。
“不喜欢可以去换其他款的。”他说。
她欣喜地把挂牌摘掉,把衣服搭在身上,“我喜欢……这个牌子!”
“你能不说实话吗?”
“你不是最爱听实话吗?”她眨眨眼。她不想告诉他,其实她没说实
话,因为真正的实话应该是——只要是你送我的东西,我全部都喜欢。
这个话有明显的讨好嫌疑,所以她不爱说。
郑伟琛哑然失笑着,帮她把外罩拉得平整。那动作,那眼神,怎是“宠爱”两个字可以表达的!
CEO若有所思的眼光在他们身上绕了几圈,岂会看不出问题,于是很
识时务地不打扰两个人千般恩宠,万般恩爱,找了个理由告辞。
CEO走远,简葇才凑到郑伟琛跟前,一下下轻抚着他衬衫的领口问:
“郑少,小羽是谁呀?”
郑伟琛微笑着回她两个字,“朋友!”
朋友?分明是最平常的两个字,在她听来却是遐想无限。
她拼命劝自己要淡定,拼命开导自己说:我就是个被包养的情妇,他连未婚妻都有,再多几个红颜知己,那根本就不是事儿。可是她努力咽了几口气,嘴里还是泛酸。于是,她用泛酸的口气问:“朋友?是像我这种朋友吗?”
“我们是哪一种?”
她磨牙,再磨牙,她竟然想不出他们属于哪一种,最后憋出一句,“可以一起吃早餐的这种。”
“哦!”他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又悠
闲地侧身倚在靠背上……
就在简葇忍得快出内伤时,他悠闲地说:“和我一起吃早餐的,女人,你是唯一一个。”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飞机在云端上方平稳飞行,美丽的蓝天白云之上,简葇看着稳坐在斜前方的郑伟琛,他正低头看着报纸,短发细碎地垂下,半掩着幽深的黑眸。她最喜欢看他的侧脸,性感的线条,越看越让人沉迷。
看他字斟句酌时微微蹙眉的表情,她猜测他一定又在看社会版。
她也拿了份报纸看社会版,可报纸上的字在她眼前绕来绕去,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唉!她昨天只说了不想曝光他们的关系,又没说一定要把地下情演绎得跟地下党似的。坐个飞机还要隔得十万八千里,如此寂寞的旅途,她只能远远看着他,不能说话,偏偏手机又不能开机,发个短信都不行。
以前五年不见,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怎样,现在他就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她反倒觉得分分钟都是煎熬。
又煎熬了半小时,她终于坚持不住了,悄无声息走到与郑伟琛仅隔了一条过道的座位前,眨着哀求的眼睛,对座位上的男乘客恳切地说着:“对不起!我坐在后面的位置有点头晕,我能跟您换一下位置吗?拜托了!”
那位男乘客自然受不了美女如此哀求的眼神,点头如捣蒜地收拾东西,换去了她的位置。
估计岳启飞现在要是在场,一定会嘲弄地笑着,问她:“是谁说过,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不一定非要像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真正的爱,是两个人安安静静做着自己的事情,彼此都不会介意……”
她发誓,这话纯粹是忽悠岳大少的。
要说真心话,那就是——对于深爱的男人,她能骚扰的时候,绝对不会闲着。
换好了座位,她双臂曲在椅子的扶手上,双眼深情地望着淡定看报纸的某人。某人终于被她看得不淡定了,含笑的目光从报纸移到她的脸上,“你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我说的是,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低调点,别弄得跟炒作一样。”她义
正词严答,“我们隔着一个过道,够低调了。”
“看来我们对低调的理解,有所不同。”
“没关系,我们慢慢沟通。”
“……”
空姐刚巧经过,简葇叫住空姐:“能给我两个冰淇淋吗?”
“好的。”
“谢谢!”
很快,空姐端来了两杯奶油冰淇淋,她拿了一个递给郑伟琛,“帅哥,请你吃。”
他接过冰淇淋,忍不住笑了出来,“唉!我当初立场再坚定点,不被你
一个冰淇淋就搞定了,你或许能珍惜我一点。”
“那我呢?连一个冰淇淋都没有,就被你搞定了,我上哪说理去?”
“……”
这个话题不太投机,她又换了另一个她关心的话题,“叶正宸的老婆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一定是个限量版的完美女人吧?”
他摇头,“她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长相算是漂亮的,但也不是倾国倾城的那种。不过……”
“呃?什么?”
“他们真心相爱!”
“那他的父母不反对吗?”在她周围,再相爱的情人终抵不过现实的残
酷。
“反对又怎么样?还能跟他断绝关系吗?”郑伟琛说,“因为爱上门
不当户不对的女人就被父母逐出家门,那是苦情剧的剧情,现实中,儿女不孝的倒是经常见,父母和儿女彻底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你听说过几件?”
“可是,还是有很多相爱的人因为家庭不能相守。”就像他和她,有着
无法跨越的距离。
郑伟琛看她一眼,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那不过是因为他们还不够爱!或者,根本不爱。”
她想要反驳,想说爱情也不是偶像剧上演的那么惊天动地,轰轰烈烈,就算轰轰烈烈过,它也会被时间磨平,它终究会褪去光环,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那个时候,它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仔细想想,这个话题太煞风景,她决定不说了。
一路上,郑伟琛给她讲了叶正宸和他太太的爱情故事,一段在甜蜜和心
酸中坚定不移的爱情,她听得感慨万千。
愉悦的旅途,总是很短,明明还有很多话题来不及聊完,目的地就突然
到了。
在霏霏的烟雨里,飞机降落在成都机场,简葇在人流中走出机舱,微寒的空气被身上的外套阻隔,只留下一点舒服的清凉。
在穿行的旅客和行李箱之间,她回头,想瞄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郑伟琛有没有被匆忙的行人挤散。
一双坚定的手掌,握住她柔软的手,熟悉的触觉,熟悉的温度。充满着
甜蜜的笑意,她忙加快脚步贴近他身侧,生怕被莽撞的行人撞开他们难得握紧的双手。
“冷吗?”他问。
“不冷。衣服很暖和。”他的手更暖。
不过为了低调,她还是拿出墨镜,遮住大半张脸。
……
他们一起去取托运的行李,感觉才聊了没几句话,传送行李箱的履带已经开始旋转。可是,在出口等得快要风化的叶某人长打来第二遍电话,问:
“今天还能不能出来?”
郑伟琛气定神闲地答道:“应该能赶得及参加你后天的婚礼。”
“你们确定是在等行李箱,而不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干点啥事儿?”“确定。”
然后,他挂了电话继续给她讲叶正宸抢人家未婚妻的精彩剧情,听得她
一颗心忽上忽下,忽冷忽热,早忘了关注她的行李箱出来没有……
等到同航班的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在稀疏的托运行李中发现了那个最醒目的粉红色硕大行李箱,取了行李,走向出口处。
出口处站了不少接机的人。在人头攒动中,简葇一眼便认出了叶正宸。
许多年没见,叶正宸和她记忆中截然不同了,年轻时炫目的帅气已被岁月磨去了温润的光泽,现如今的他,更多的是军人独有的沉静、坚毅和霸气。
但,依旧是帅得让人无法抵抗。
简葇觉得,岁月如果有性别,它一定是个女人,不然,岁月怎么总是那么偏向男人。女人被它磨去了美丽的光华,而男人总是被磨砺出更蛊惑人心的魅力,叶正宸如是,郑伟琛更如是!
身边被忽略的某人有些不满地推推她,唤醒感慨中的她,“看两眼就行
了,人家后天要结婚了。”
“你说他还能再离一次不?我不介意他三婚。”
见她一脸相见恨晚的遗憾状,某人咬牙切齿,“你是当‘小三’上瘾了,还是觉得别人的男人才有吸引力?”
“嗯,我觉得……”她媚笑如花,“还是别墅最有吸引力。”
“重说一遍!”某人开始挽袖子,一副准备当众体罚的状态。
一向都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简葇,坚定地回答:“还是你最有
吸引力!”
彻底被无视的叶某人长暗暗发誓,下一次他绝对不会为了接他这个重色轻友的朋友,大老远从南州赶到成都来,还把自己可爱迷人的老婆一个人丢在酒店,给他们做饭。
绝对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