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得见旧时影【5】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样的眼神,一度让神荼觉得很是熟悉。
余光瞥见美人榻不远处的采苓,只见得方才还在与自己讲故事的采苓姑娘如今早已倒在了地上,只是呼吸均匀,似乎只是昏睡了过去,显然面前的人未曾想要伤她。
“不知是何方尊者。”神荼轻轻拍了拍自己滚在地上时身上沾到的灰尘,抬眸看向他,“今日大驾光临,还真是有失远迎。”
男子似乎没有听到神荼说的话一般,掌心光华流转,汇聚成一支通体漆黑的法杖。
周遭的风微微变得凛冽了些,神荼隐约嗅到了几分杀意,来者不善,她几乎下意识想运转真元,却也在瞬间反应过来。
如今尚在皇宫,她根本无法动用法力!
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是看这架势,决计不是单单来与她打个照面的。
神荼抿了抿唇,看了看周围,暗自想着这回怕是真的惹上麻烦了,现如今自己若是喊一嗓子,会不会引得外面的宫女进来。
但转念一想,纵使是自己喊了,这面前的估计也有本事让外面的那群宫女进不来。
神荼定了定心神,简单估计了一下自己与院门的距离,正打算着看能不能碰碰运气,跑出去,却不想身后突然一阵疾风平地而起,片刻间化作风刃直逼面前黑衣人的面门而去!
这道风刃极其强劲,逼得那黑衣人后退了两步,神荼抓紧这个机会,正打算转身冲出院子,却在还没来得及转身的瞬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没有回头,看不到那人的面容,只嗅到白檀香浅淡窜入鼻翼之间,浓郁却并不刺鼻,宛如隔花看云,隔雾见山,有种能抚慰人心的神奇力量。
神荼一度有过短暂的呆滞,她差那么一点,就又要想起姬少典了。
尽管明知道不会是他。
这么多年死里逃生惯了,神荼从没想过,像这种话本子一般的英雄救美桥段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而救她的那个人,不用回头便能知道,是那个平日里最是絮叨的攸宁。
鬼使神差的,她还想了想一会儿要不要对着身后的这人福一福身子,然后故作娇羞的说一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话本子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也不知道攸宁见了,会不会忍不住把她丢回地上。
她一边想着,身子却在一瞬间被身后的人带着腾入半空,堪堪躲过了黑衣人的一击。
“少侠好身手。”尽管如今局面很是紧张,神荼却依旧半挑着眉,侧头看了看身后的男子。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是环着她的腰,周围环绕着一圈不知从何而来的光刃,在短暂的停留后迅速直逼黑衣人而去。
招招直逼命门,带着一股子连神荼平日里从未见过的狠劲。
那黑衣人也不惧,躲避光刃之余,还不忘催动咒语反击,只见得神荼之前乘凉的古树突然拔地而起,简单在半空中晃了晃后,径直向神荼冲去。
神荼还没回过神,便又被带着躲开了古树,只是那黑衣人似乎依旧不打算放过她,铁了心的要神荼的命一般,任由光刃划破身体,鲜血四溅,他却不管不顾,站在原地低声捻了个什么诀。
一时间,狂风四起,光芒大作,以他为中心周围出现了一个法阵,阵法上画了许多神荼都不太认识的符文,但是显然,这都不是什么好符文。
且好巧不巧的,神荼虽然不太认识这些七七八八的符文,但是,对于这个法阵,她还是极为熟悉的。
“当心,这是巫族法阵。”神荼开口,“趁现在,快走。”
好歹也是被巫族下过三道咒枷,神荼自认为自己对于巫族的这些东西的敏锐度,绝对不输于任何一个巫族中人。
只可惜这阵法成型的极快,等她开口之时,还是太迟了。
黑衣人咬破手指,迅速将指尖血按入阵中,一时间法阵已成,乌云蔽日,妖风大起。
神荼的面前,以黑衣人为中心的阵法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周遭的一切悉数吞入其中,神荼被身后人揽在怀里,感觉到身后人踉跄了几步,似乎有些稳不住身子。
神荼一时有些急了,如今她虽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个什么法阵,但是用尾巴骨想都知道这决计不是什么好阵法。
攸宁虽然如今能用法力,但也未必能是这巫族法阵的对手,谁知道那个黑洞里是个什么情况,这若是真被吸进去了,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你快走。”神荼下意识道,“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如今我没有法力,你先走……”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有一双温热干燥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黑暗,神荼有些蒙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得周遭似乎有疾风呼啸而起,声音大的震得耳膜疼。
身后的人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但因着风实在是太大,她半点也听不清,只感觉自己整个人蓦的失重,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随后又被人一把往回拉了拉,重新落在了他怀里。
尽管看不太见,神荼依旧能感觉到这妖风愈演愈烈,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身后的攸宁似乎是在施法与这妖风抗衡,神荼隐约感觉到自己周围的风似乎没有那么凌厉了。
但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攸宁如今是以法力与那阵法抗衡,能撑这一时,可攸终归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候,到那时体力不支,还不是一样要凉?
神荼试探性的碰了碰攸宁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感觉对方没有什么反应,随后才鼓起勇气蓦的将男子的手拿了下来。
面前恢复了光明,但与方才的一片黑暗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如今她的面前,仿佛有一道屏障将外界隔离开,屏障之外,晴空万里,微风和煦。
屏障之中,一片昏暗,不见太阳,神荼看见周遭有凌厉的风裹挟着尘土窜入阵法中心的黑洞之中,而那个之前在面前的黑衣人,如今已然跃至屏障之外,静静的看着他们。
她侧头看了看身后的攸宁,男子如今依旧玄衣墨袍,薄薄的唇微微抿着,额上沁出了点点汗珠,显然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惨了惨了,这下真的要死定了。
神荼垂眸再次尝试着能不能催动法力,但是显然,并没有什么用,体内停滞的法力宛如被千年寒冰冻住了一般,任她怎么催动都没有半点反应。
在那一瞬间,神荼第一次有了对着这个白民国皇宫破口大骂的冲动。
这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
满身魔气的魔族在这里没有收到半点影响,还能以血为媒召唤法阵,而她这个正儿八经受过天劫的天君,在这里居然因着身上的魔气被限制了法力?
这什么离火之雀下的结界是用来看着玩儿的吗,还能再没用点吗?
神荼深深的叹了一口,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屈,万千不爽压抑于心底,她想了想,觉得这么憋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还不如一吐为快来的自在。
于是她开口,正打算说些什么,便听得一声闷哼,声音虽然短暂,却难掩其间痛楚,她原以为是攸宁出了什么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却发觉身后的人虽然面色白了些,但显然还没什么事。
攸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侧眸对上她的眸子,随后简单摇了摇头,意示自己没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神荼隐约觉得周遭的风似乎停了停,风劲儿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势头猛烈了,眸光流转无意间瞥见天际,神荼顿了顿,险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屏障外的天际上,竟然有两个一样打扮的黑衣人?!
她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天际,发现依然是两个。
且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还被另一个以手钳住了脖子,高举过头顶。
被钳制住的黑衣人不住的挣扎着,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刚才的那声闷哼,显然就是这个黑衣人发出的。
只是,因为那两个都是一样的打扮,以至于如今单靠外表,神荼还真不太清楚,方才一度要对自己下狠手的那个,到底是被钳制住的这个,还是钳制住另一人的那个。
还有,这算是个什么戏码?
内讧?
神荼顿了顿,一时还真没想到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如今见到的画面。
似乎也觉得周围的风势头不对,攸宁也顿了顿,同样看到了半空中的那一幕。
不管如今被牵制住的是哪个,但如今对他们来说,都是机会。
“那人被牵制住了。”沉默了许久的攸宁如今终于是开了口,依旧是寡淡如水的声音,“你当心些,我试试能不能将这法阵打破。”
神荼点了点头,知道攸宁接下来定然是要施法将这法阵破开,主动自攸宁怀里走出,给他留了许多位置。
尽管法阵中的风势小了些,但吹起一个没了法力的神荼还是不在话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