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陈三愿

第一章

喜欢一个人需要多久,一辈子,还是一年?

[1]

实不相瞒,当我踩着父母千辛万苦花钱买来上高中的路子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说要好好学校珍惜最后的读书时光报答父母,而是带着塞满恶俗的言情小说的脑子决定谈一场恋爱。哪怕班主任把男女分开坐,在这个互相不认识的环境里,也无法阻挡我在发春。

我想,喜欢一个人需要多久,一辈子,还是一眼?喧闹的操场上,他逆光而立单手翻转着一个魔方,阳光温柔地趴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光,我看着他嘴角轻扬很快就把复原的魔方递还身旁的女生,噙着的是小菜一碟的笑。

后来我以组团出去玩为由要到了他的QQ号,顺藤摸瓜地翻遍了他的兴趣部落、背景音乐和为数不多的说说,百度了一圈后才敢揣着发虚的二次话题海阔天空的扯,但往往冷场。后来我开始恶补《Re:从零开始异世界》,因为他QQ音乐里唯一的喜欢是《styxhelix》,有一段时间这歌一直是列表里的单曲循环,我也在我确定学文的情况下买来一堆物理化学教辅书刷题,只为能够揣着一个有点深意地题缠着他怎么答,我在数学课上微微侧着身看他认真听课的模样,课桌上留下的是他数不清的侧颜。或许我的努力带来了一点收获,我能够成功地约到他单独出来玩,也曾偷偷在他收拾书包时靠在他背上,甚至在街上试着拉他的手,嘴角都是窃喜的笑。

可是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明明我们有过一段离彼此最近的距离,明明他身旁的朋友同学都知晓我的心思,可他依旧无动于衷,我想,若不是因为我的莽撞出了那件事,我也不会看着他同桌给我发来的消息感觉人生充满了挫败感了。

“他说,他不会谈恋爱。”

[2]

那一次在班群里因为一个女生叫他不喜欢的外号,我在群里和她撕了起来,吵得很凶也以寡抵众,对方甚至扬言要找人打我,自己的朋友中也出现了叛徒,而他依旧沉默在网络的另一头。

我开始觉得不值得,自己就像傻不拉几的炮膛因为对他的喜欢而不理性地成了炮灰。我落寞地走在街头打电话给他,“我可以相信你么?我再也无法接受背背叛的现实了。”他在电话那头声音笃定有力:“可以啊,她们要打你是吧,你在哪,我去找你。”眼眶一下子就溢满泪水,原本想要放弃的心一下子死灰复燃。

可是后来呢,还有什么后来呢。

当我更新完个性签后的一个小时,他更新了说说:“我把QQ卸载了[调皮]好好读书认真刷题”,我冷着眼看着个性签上的中译日歌词“把我的感情在空中描绘,快点察觉吧,我好喜欢你”,再看看他灰暗的头像,有些事情好像在一瞬间,悄悄变了质。

[3]

我再也没有任何借口约他出来玩,跑道上也没有陪伴的身影,我约不同的人上微机和实验课,和不同的男生上下学,可身旁再也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情况。

仿佛有一双手把你小小空间里赖以生存的空气抽走,生活变得空虚和寂寞。

我变得比以前更依赖那几本物理化学教辅书,却再也没有询问的勇气,只能一遍遍地跑办公室,内心含着小小的不甘心。我还是那个遥遥稳坐语文年级第一的孤者,却发现他的作文总能高出自己一两分。

我不知道是第一的位置有被挑战的风险,还是终于迎来了目的性的话题,我的内心雀跃,提出看你的作文,也被实力折服。

“……谁裁一段云锦织却了烟雨?谁集一夏蝉声响彻浮生?惟愿扯一缕清风,藏几点流星,温一壶月光,酿就善良的药剂,让世间多一点真实,少一点虚伪……”

我从不知他细腻的内心和诗意般的情怀,恍然想想,其实他的细腻又怎会不懂我的小心思?

只是不愿揭穿罢了。

第二章匆匆之晤,有你便好

[4]

“我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想要声色的张扬,我想要你”

单曲循环的歌变了几首,却始终无法忘怀陈粒歌里的最后一句。一个学期后文理分科,我再也无法坐在教室里看着他踩着点进教室,只能殷勤地当着我的语文课代表,来回奔波在教室和办公室之间,只愿照面可以寒暄几句。

曾经幼稚且单纯的喜欢早已磨去原本鲜艳的外衣,留下残破不堪的固执,只是有的时候我常常会忘记,我喜欢他这件事情。

我的性情开始变幻莫测,也不计较去维护什么人缘,有的时候不在意的人不在旁边,你连生活都觉得没有意思,还在意别的么?曾经在群里拌过嘴的女生再也忍受不了我乖戾的性格,气急败坏道要打电话叫人打我,我一个巴掌挥过去,挑着眉嗤笑:“你叫啊,上个学期叫到现在,你有没有新花样?”她捂着脸怒目而视:“仗着有人护着了不起了是吧,上一次没有打到你你皮痒了是吧!”我却一愣:“护着?谁护着我?”而她根本不解释哭着跑向了办公室。

天微微暗了下来。

我肩上重重的包懒散地倚在那,像极了刚喜欢他时,丧在床头的我。

今天的确不是个好天气,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站在教室走廊那里,看着匆匆出校门的人随着放学铃的节奏,打开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活像一支舞蹈,伞花一朵朵。唯独没有我那一朵。

指尖淌过冰凉的雨滴,我并没有带伞。

“诶,你怎么不走啊。”

“没带伞啊。”我摊着手看着叫我的男生。

男生只叫唤了一声好吧就匆匆走了,雨越下越大,教室灯还亮着,他还没走。我心里虚着才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还是那样,淡淡的。老旧的灯管发出橙黄色光晕,他站起来,侧脸柔和得棱角分明,擤了擤鼻子,想起那个词,帅萌帅萌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眼中的潋滟就看过来。我收起眸光,快步离开了。

如果有人护着我,是他,多好。

我脑子里全是他淡然置之的面孔,他又怎么会管这种闲事。我被妈妈的叫声惊醒,服帖了额边的碎发,跑了过去。

他撑着灰蓝色的伞,我才打开了那把我的灰蓝色的伞。

[5]

我拿笔敲了脑袋,生生把自己从回忆里扯出来。看着桌上的题海,从卷子里头抽出一张空白的纸。

那张白纸上,有一行娟秀的字体——

“匆匆之晤,有你便好。”

我喝了一口水,撑着沉重的头颅,眼里昏昏沉沉的。草草撂下几个字,拉下灯便睡了。

临近考试。

他病了,听说不能来了。每次考试都全班传诵的作文也没有了,清秀潇洒的字体正是他现在眼底的笑意,活像只猫。

我千辛万苦申请到去医院看他的机会,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

病床上的他,挂着吊瓶,脸色苍白,嘴唇是毫无血色。我停在病房门前看了他好一会儿,眼里是刺痛的,眼角开出了花。

我坐在他旁边,把礼物放在床头柜。修长的手指里有输液管。我还没来得及唤他,他含着笑看着我。

“你帮我补习一下数学吧。”他眯起眼睛笑着,褐色的头发扬了扬,语气像极了和非常好的朋友。

我满足得一笑。

“你数学那么好,怕什么。”

我佯装熟练又老成,倒了两杯水。

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贯的熟络与自信,轻轻地喝了几口水。

“那不一定,考前老师会讲很多重点吧?”

“嗯,我可以……”我顿了顿“笔记借你看。”

咽下去后末尾的“我可以帮你抄。”敛下眼皮,刚要开口他便是一句话“你来看我就不问我得什么病了吗?”

“我……反正你一定会好的。”

“万一好不了了呢?”

“怎么可能。”我笑笑就过去了,心里满是担忧与惆怅,人也许总会这样,我好不容易度过了习惯没了他的乖张日子,而后又将沉入无边的黑暗,暗里头全是他清秀眉眼,我摸不着也不敢摸。

我喘不过气,他只是淡淡的看着我,话音再也没有停留在病字上头,我有点庆幸,捏着自己的衣角,仰着头看他。如此光明而又正大地看他。

原来喜欢真的能让人自卑起来。

饶是习惯自信的我。

[6]

有点变化了。

本该有变化了,文理要分班了。他一定会选理科,而我继续攻读文科。课桌上是草草几个不知名的字眼,歪七八扭,让我想起了世界名画《尖叫》。

我脑袋里是画上的人扭曲的脸,想起来心底里不知名的无尽的暗,我再次释怀是分班前一天的夜晚。也是往后尴尬的来源。

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唱的是那首《styxhelix》,应该说他只会唱这一首。当初单曲循环的日子我早已把它背的滚瓜烂熟,他高声的唱我轻轻地和。黑暗里他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整片星空,我迷乱这眼,嘴里呢喃着。

我开始发现,我们的拍子越来越合。噤了声,身旁的朋友示意我起来唱,一个个开始起哄了,我羞赧地拿起话筒,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在结束第一部分的尾音。像是带点俏皮,那一个音色冲乱了我所有的理智。后来第一句明显发抖,慢慢我附和他的声音,像是从不远处小心翼翼地走着他走过的小路。

大家明显都很尽兴,我是两杯就醉的人。他们后来说,我倒在他怀里哭得很好看,赖着他让他送我回家。显然我做了件大胆的事,我并没有断片。

我是迷迷糊糊的。

“喂……”嘴里含糊不清他的名字,我靠在他肩头,也不是很确定他听不听得清。

“嗯。”

之后的举动,我埋下头,再也不敢去想。

我把他按在墙上,身高的差距使我够不着他,他显然慌乱又无措,对女孩子更是一无所知,他轻轻推搡我。我倚在他胸前。

“喂,我喜欢你啊。”我勾住他的脖颈,奋力踮起脚尖,在他锁骨处,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吻,轻得像风。我即便醉了,也是如此卑微到了尘埃。

我冷笑一声。

敲了敲门。

背后的嗒嗒嗒是他走远的声音,急促又慌乱。

“他说,他不会谈恋爱。”

又是这句话,充斥着我的脑海。

第三章喜欢是什么呢?

[7]

第七天。

那晚回来之后我已经窝在家里七天了。我还是有点烧。

因为我的害怕,原本小小的感冒硬是被我浇成高烧,我不敢去学校,我怕碰到他,我怕想起那个轻柔地落在他锁骨的吻。

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并不懂我。

我背着书包离开了睡了七天的床,面向太阳,也面向他。校门口头一次那么寒冷,他是校务值日,虽然不是今天,可我怕他换班。显然他没有。

我一脸轻松跑向班级,气喘吁吁坐在座位上。新同学一个都不认识,老同学一个都不熟络,我该改变我乖戾的性子了。同桌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讨人喜欢。

桌后的女孩是个关系还不错的,她抵了抵我的肩头“他在七班。”

心里是波涛汹涌,面上暗无声色。

七班附近的地带,成了我的禁区,我不敢靠近,不愿靠近,也没理由再靠近。那么好那么好的他。

我安全度过两周。好巧不巧,第三周,我在帮英语老师改听写,他进来了。我努力躲着他。

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感觉,他目不斜视走了过去。我舒了一口气,对着作业本上的鬼画符一顿乱批,像逃似得离开了办公室。

脸上的温度,我又想起那天晚上。

我明明如此努力像一把刻度尺一样,上帝偏偏用力。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隐约听到了些什么。

“噗嗤。”

[8]

总觉得,他是故意的,相遇得太凑巧,错过得太刚好。

我脑子有点不够用,脑袋里恶俗小说那一套就在刚才被我展现得淋漓尽致。我跑到了七班准确来说。放学的时候堵他。

我算不准时间,估摸了铃声响了十分钟,跑到七班教室,他还在收拾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慢。我揣着犯人的心理,一步一步逼近他。

“喂……”

他显然退后一步“你又想做什么?”

“放心,我那天喝醉了。”

他松开书包双手垂下看着我。

“我真的不会谈恋爱,我不会用除了朋友以外的方式对待女生。”我没想理他,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他擦了擦鼻头“我甚至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回看着我。

“我……”原先准备的一大肚子的措辞最后全部乱了套。我原本想来做什么我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心里陷入无尽空洞,像是有什么要坠下去的包袱突然炸裂,失落又释然。

我急忙跑了出去。

喜欢到底是什么?

我喜欢他,可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可笑极了。

第四章你奈人心何

[9]

他也许什么也没放在心上,这也正是我把他放在心上的原因。

最大的尴尬其实是害怕尴尬吧,我一本一本把作业放进帆布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偏爱起了灰色系,这是一种很深又很暖的颜色。就像他一样,他独独只喜欢灰蓝色,那种沉郁又明亮的颜色,就像他鼻翼两端一样。

我别起刘海,与众多高二的学生一般,随着人流走了出去。这时我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单独走了,对着人流的感觉是那么不可控那么不安全,有一种极致的孤独感。

那次之后,我们见面会互相微笑,打个招呼。

我看着电脑的屏幕,桌面是夏目,我怔怔望着它渐变成未闻花名,挪着鼠标点开QQ,输下一连串的密码,看着精心布置的皮肤,自如的滑到了给他的单独分组,弹出的QQ音乐推荐了一首歌,李宗盛大叔的《给自己的歌》,我这个年龄听李宗盛很怪异啊,我还是点了播放键,一遍遍刷着他的空间,听着这首歌。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心何

该舍得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人生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爱恋不过是一场高烧,思念是紧跟著的好不了的咳

是不能原谅却无法阻挡,恨意在夜里翻墙是空空荡荡

却嗡嗡作响谁在你心里放冷枪,旧爱的誓言像极了一个巴掌

每当你记起一句就挨一个耳光,然后好几年都闻不得闻不得女人香”

“年少不听李宗盛”而我听得入怀,大叔略显沧桑的声音捏着我的泪腺,催着我哭一般,哭得我全身具是暖和的。

斜倚在电脑桌上,眼睛有点发肿,我趴在手臂上,脸上暖暖的,我丧丧的,很舒服很舒服。我闭上眼,任他嘴角漾笑。

电脑叮咚一声,我乜斜去看了眼,他的头像倏的亮了,一直在抖动,我点开了消息栏,他只发了个“在吗?”

“我在。”

“你喜欢我吗?”

“你不会愚笨到这种地步。”

“那么我们在一起吧。”

“还是不要为难你了,你不会谈恋爱,与其伤害我们俩不如我一个人。”

我删了后面的话,重新敲击着键盘——“不了。”

我听着耳边伴奏,心里的苦水如高屋建瓴,我隐忍自己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泪敲上去的。他什么也没说,一直没有下线。我去改了签名——

“因为我爱你和你没关系。”

薛之谦的歌词。我一直不敢再听他的歌,但依旧记得这句话,催哭了我多少次夜晚。他匆匆下了线。我想着,我该是要被治愈一下了。对着电脑上的动漫哭了一下午,我草草收拾了一下关闭了电源,拿起笔。

我想写一些东西,拿起笔颤抖得写不出来。

只有那些理性的东西才能安抚我,原来这就叫情窦初开,那么令人难受。

我翻看着物理作业。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做。

[10]

我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星期六下午。”

“对不起,那只是真心话大冒险……”

果然啊,是我笨。

我实在不忍心打开双眼,我怕眼前的镜子是碎的,我强撑着,电话那头没有挂断,他一直在沉默,我要打破这可怕的寂静。

“你真厉害。”一句话就能把我的希望全部破灭。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这样挺过分的,那要不就当真吧。”

我喃喃出口。

“你不需要这么可怜我。”的确,全怪我莽撞。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真的。”他的声音温和好听,我踩破了那可笑的自尊“好。我答应你。”我立刻挂了电话,蹲下来,我没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流过,可我好难受。一阵刺痛,久违的胃病先生他终于出现了,有个人陪我了。我拨打了120。

比我想的严重很多,医院里的小护士贴心的拨通了通话列表最后一个拨打的电话,显然不会是我父母。

他鼻尖上有些微密密的汗珠,跑进了病房,我抛去了一眼,他慌乱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我想摸摸他。他坐在我身边,现在的情况有些可笑了,几个月前,我正坐在他身边,以同学的身份看望他,他现在来,是以什么身份?既然想不到,那就让我自作多情一把,他正在以一个男朋友的身份看望我。我告诉他让他打我爸妈电话,他照做的样子像极了我的小媳妇,我有些佩服我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瞎想,腹痛没那么严重,有一阵没一阵的,我微微咬牙切齿,我可不想让他看到这个模样。

盯着那一滴一滴下落的药水,我眯起眼睛睡了。

等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爸妈坐在我旁边,黑夜漫漫,星光灿烂,趴在床上的爸爸还有坐在凳子上睡着的妈妈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我从未感觉夜如此静。拿起手机看到他几个小时前发来的几条短信,瞟了眼时间——03:12。

我发了一个定时信息——我没事,你放心,只是劳烦帮我请个假了,我们俩什么样都随你吧。

深夜的城市没有繁华和灯红酒绿,一盏盏泛黄的灯光像极了一个个颓着身子潇洒快活后疲乏的人们。我长呼一口气,阖上了眼。

“我们在一起吧。”

“好。”

第五章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11]

他对我还是以前那样,只是眼里多了几分关怀和期待。可我始终高兴不起来,和他的恋爱,明明那么情愿却又那么不甘心。

每天放学回家,拿出笔写着作业,总会接到他的电话。后来慢慢成了一种习惯,我打给他,他打给我。这蛊惑人心的又无法自拔的小默契。

听着他的声音,我又逐渐写好了自己那一手娟秀字体,听着那边沙沙的写字声,我时而问他一两道题,他也会分享几件闲事,一切那么顺其自然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他根本不属于我。

我压下自己的小心思,他今天约我去喝奶茶。我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梳着自己微翘的头发,携上包便出发了。

他在里面等我,低头写着什么东西。我故意走得那么慢那么慢,推开了玻璃门,他肩头耸动明显慢了一帧,我跑到柜台,点了一杯和他一样的饮料——抹茶拿铁。我嘴里噙满了这种温热清新的味道,坐到了他身边。他还在写,偏偏故意不让我看。我一个人无聊开始脑补之前看过恶俗小说的那一套,看他杯里的液体越来越少,我恶心了自己一把。

他写完了。

咕噜一声喝完了杯中的东西,眨巴这眼睛看着我,我调高了座椅,靠近了他一点点。他把他写的给我看。

行云流水的字体。

那是一封情书,他明显害羞了起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只能利用自身资源了”他挠挠头。

我看着他翕张的嘴唇,满脑子那一晚的冲动。搂上他的脖子,他显然被我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托着我的腰。

[12]

果然很美好。

我说的是恋爱,是他。

没错,我亲了他,嘴唇上是淡淡的水渍,是他喜欢的抹茶味,他显然抑不住味蕾,舌尖轻轻拭走了那一点点残留,我如电击般松开他。猛吸了一口饮料“总要有点夫妻之实对吧。”我开始口不择言,他被我亲愣了,也呆着看着我。

我羞赧地拿起他给我的情书就跑了。

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你嘴上的抹茶很甜。”

我舔舔嘴,上面残留的是个陌生的气息,也就是他的气息。怎么可以呢,我还没撬开他的嘴,他怎么自己把舌头送来了。我炸了。

捂着脸摔进了自己的房门,揣着怦怦乱跳的心,躺在床上睁眼闭眼全是他。

那个甜蜜的吻,仿佛还久久回荡在舌尖,腹蕴清香。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是在老师办公室里。

桌面上的手机固执地亮着一张照片,阳光漫溢,男生轻轻扶着女生的腰,而女生合翳的睫毛纤细脆弱,不得不说,我很想夸一下这个偷拍的人,画质唯美清晰,仿佛高P如杂志上的男女,但首先我会先打这个人一顿,往死里打。

当我在心中百转千回是谁恶狠狠对我这么做,突然从门后走来了一个人,那个天天看的面容,让我瞠目结舌。

“老师,是……是她亲上来的,不管别人的事”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毫无愧疚之意,我顿时感觉到有一座城池轰然倒塌,灰尘遍布,而城中小姐,早已无影无踪。

这就是我那个长得讨喜的同桌啊,约我出去玩啊,伤心了找我安慰的朋友啊。我看了眼一旁,揪着衣角的少年,他那么优秀啊,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批评吧。他低着头,不解释。

“你身为班干部,就是这么做表率的?”

“老师……我……”

“你自己教一篇检讨来。”

我那声“好”字还没落下,一道固执的声音插了进来。

“老师,我也有错。”

老师本该遣散我们回去,听这话挑起眉头就望过来。

“我应该早点说清楚的。”

说清楚什么,说清楚他不会跟我谈恋爱,说清楚他不喜欢我,说清楚他讨厌我?我咬着下唇。

“不管他的事,是我。”

我跑了出去,他追了出来“你不用这样的。”

“我不想连累你……”我挣脱他的手“我喜欢你啊,可是这管你什么事啊?”我的语气轻柔地像那夜。然后一声不响跑走了。我不敢回头,我怕看到我的少年一个人空落落站在那里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我心疼啊那么心疼啊。

我想,该断了。

第六章当我心跳无声,你还是我的少年吗?

[13]

青春第一次疯狂就被扼杀在摇篮里,杀手还是自己以为亲密的好朋友。

我摔下了酒杯。

真他妈可笑。

我多天真,还以为婊子只会出现在小说里。我猛猛灌了一口酒。打开了手机通讯录,他一条又一条的短信,一次又一次的电话,我发了一条过去。

“该断了。”

天台上的风有点冷,我不敢回家,只能偷偷到屋顶。

班主任那种好事之徒,如何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我有点偏激,有点不爽。

我靠在石砾墙上。

心脏一下一下地撞着我的身体。

一下又一下。

那么重那么慢那么闷。

我再也没有勇气。

气氛沉重了。

眼角的泪就这样出来了。这件事就像一个发泄口,心里十几年的,沉积的怨恨不满宣泄出来,我蜷着身子,那个原始又安全的姿势,我低低地哭,重重的哭,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始终回音——无人接听。

心脏的跳动声音就像天边的宇宙的极光缓慢的撞击地球的天幕——

“咚——咚——咚——”

我埋下了头,我看到一个面容,那么陌生那么熟悉的面容。她眼角的乖戾嚣张随着黑暗的无尽变化,像被刺去开满了花,我就像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我却没有他们,那里全是光,耀得刺眼,耀得刺心。就像他的眼眸,一下一下,无情又冷漠。

那里是好听的大提琴声,和着歌手的声音。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打破了我的心窗。

“我站在你身后,再也没了叫你名字的勇气。”

[14]

一个多星期后,期中考试如约而至。我早已埋头题海,不能往外看,我也不敢再往外看。我随手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看了眼黑名单里的名字。拿起作文书就开始恶补,我是该忘了很多了,也保持不了揣着小春心想着谈恋爱的模样了。

推了推眼睛,写下最后一个字。

翻身倒在了弹簧床上,窗外昏暗的路灯投来一束光,明里暗里我又看到他了,想起那天天台,我哭到没力便睡了,不知是谁把我扶起来抱进了家门。我只记得他身上薰衣草的洗衣液味萦绕在我脑海。

是他吗?

如何会是他。

我翻来覆去才将就睡下,长烦无梦。

再次见他,是高二排名前十表彰大会。他褪下校服是一身白衬衫,胸口贴着一枚勋章,我在台下长久地盯着那枚可以肆无忌惮的停留在他身上的勋章。他眼睛若无其事地往下扫我便愤恨地低下头。

我看得很清楚,非常清楚。

站在我侧边的那个曾经被我视作特别好特别好的女生,笑着看着我,突兀带了些讽刺我并没有回她。

谁屑于理一个不是人的人呢。

虽然我知道我实在太不冷静,可是我就是揪着衣角不放手。

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他缓缓地用着自己专用的语气,念着那篇获奖感言,如同他琥珀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那么透澈又澄澈的词句。

我的少年。

“我喜欢你啊。”

[15]

我轻轻松松得了个全班第三,但是班主任还是把退后两名的成绩归功于我的早恋,我挠了挠头,听着台上班主任有一头没一头地指桑骂槐。我看了看自己的试卷还有作文,上面的字眼像是和老师对着干似的。

果真还是作文减分多啊。我理了理桌子,拿出红笔缓慢的在答题卷上又把答案写了一遍,那有点像他潇洒的字尾,我得意地扬了扬嘴。

这时的风是冷的。

有着懒洋洋的阳光像是没力的播撒着光束,却没有一丝被称做温暖的东西。

我打了哈欠。

再过一个月该是秋季运动会了,他会参加的吧。我舒展着自己的胳膊,用力的用力的伸展着疲乏的四肢。

我过足了瘾。

回身打算回教室,厕所旁的小路里有女孩的惊呼,我扫了一眼过去,我们班的几个女生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嘴里叼着的好像是烟,那个扬言要打我的女孩儿那个告状的女孩儿都在那,烟雾氤氲,迷离她们的眼,看他们迷醉的样子,我挑起嘴角。依旧轻快地走着,校园中这样的事不少,何必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我似乎惹上了。

她们一众围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冷眼看着她们。

“哟,是你啊。现在没人护着了吧。”

“她会不会告诉老师去?”

“肯定会啊,我是她同桌,她平时可是老师的得力助手呢。”

我只是默默承受她们的捶打,虽然从小身体强健并不惧怕她们,可我想极了被打的感觉,像一只只心底里的野兽叫唤——

“别睡了,醒醒吧。”

第七章青春是不是都叫张扬

[16]

当班主任又一次气急败坏指责我满脸淤青时,我再没回她半句话。

“老师,你不能仗着打人那几个家里有关系就偏袒她们。”从七班办公桌走来一个挺拔的身影,他抱着作业,站在班主任面前。

“又是你们两个。你一个七班的管你什么事?”

“那几个女生里有七班的。”我悄然开口,我是见不得别人说他,何况他这次为我说话,我从几个女生谈话间早已摸清她们的班级。

七班班主任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看着乖乖巧巧,张口就是血啊。”

“是不是血你自己知道。”

我感觉他偏头看我,细细地打量我。

“果真我们这种杂花杂草就是比不得那些名贵的。”对面刚好走过巡查的德育处主任,我故意提高了声音。

“怎么回事?”

“啊,主任。这个孩子她血口喷人,自己惹事了还不承认。”

“今天早上第三节课,您可以去看第二栋教学楼的监控。是我惹事我认。”

“主任,那几个女生仗势欺人打她,还用自己的背景贿赂老师。主任我希望您好好管管这件事。”

德育处主任是认识他的。

班主任急红了脸气急败坏看着主任走向监控室的身影。

“啪!”

不巧,我好像又被打了。眼泪倏地掉下来,他连忙拿纸来。

我挑着唇看着眼前半老徐娘的班主任。

要玩,老娘给你闹到底。

[17]

事情查出来了,那几个有牵连的老师全部被停职,打人的几个女生也被开除,学校专门还给我抱以慰问。

我死皮白赖,敲开了他家的门。

“呐,这次谢谢你啦!”

我抱着礼物跑进了他家门,看到客厅沙发上一脸错愕的两位老人,他斜倚门边“这是我爷爷奶奶。”

我一脸窘迫,用礼物挡住了脸。

这才缓缓开口“爷爷奶奶好,我是他同学。这次他帮了我一个大忙呢,我特地来感谢。”然后面带敬意鞠了一躬。显然那位鹤发童颜的老爷爷是满脸精明的“我们孙子能帮助这么可爱的同学,也是我们的荣幸。”

我看他强忍笑意“那这样,我话带到了。那我先回家了?”

“诶,坐下来陪我们聊会天吧。我这孙子,天天闷着头,好不容易弄来一个这么可爱的姑娘你就当陪我们两位老人做做善事。”

那个满脸慈祥的老奶奶如是说到。

我看着他黑着脸做到他们一侧的沙发,颔首蓄着笑。

要追男神,一定要不要脸。

我跑去坐在一侧。

“小姑娘多少岁了?”

“十七了。”

“几月份的?”

“七月。”

“我们孙子比你大两个月呢。”

“嗯。”

……

接近两个小时的谈话,我倒是一直看着他沉着脸又不敢反抗。他把我送下楼的时候说了很多话。

“我爷爷奶奶一直都是这样,你不要介意。”

“他们很可爱啊。”

“嗯……我不太擅长这样长篇大论地与人交谈,他们很少这么开心过了。还是要谢谢你。”

长篇大论,明明就是在说我罗嗦。我都能感觉到他眼底飘飘的寒意了。

“没事。”

我噤了声。他站在一楼楼梯间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么,小心回家。”

“好。”

我揣着为我的矜持没把他扑倒的心,蹦蹦跳跳回了家。

少女的心事总是这样,那么甜又那么矛盾。

我舒展了身子,才躺下。要是他也像他爷爷奶奶那样喜欢我就好了,可是我明明知道高攀不起又偏要得到。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不再喜欢他了。

做不到啊,那就试试吧。

[18]

疏雨未歇。

跑道上突然下了一场小雨,宣布运动会延迟一小会儿。

我拿着水瓶,递给了刚参加完教师组比赛的年轻班主任,学校早有打算换几个年老的招一批新老师来。他就是其一。一个名校毕业大学生,脸上还有着胜利的笑容,有着以前任何老师都没有的和煦和温暖。

这应该算,青春的力量。

“哥哥,有把握赢吗?”他没比我们大几岁,听我们叫老师也是怪不习惯的,所以便让我们叫他哥哥。

“那可不。我可是大学攀岩社的社长。”

“这跟拔河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你不知道我手劲有多大。”

那种枉然的自信,想想以前我也有,看着这个男人倒是有几分每个人从前的模样。

我咧开嘴笑。

沥青跑道有点小雨滋润的气息,大家熙熙攘攘从教室出来。

这是男子一百米跑步比赛,他应该会来。

我扶着栏杆翘首以盼。他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在那一声令下后如同离弦之箭,褐色的头发随着秋风氧气迷人的弧度,在我眼前倏的闪过。

我托起腮。

他得了个不错的名次,我很高兴。

运动会的美名其曰“放松”之后,试卷大军奔涌而来,仿佛下一秒就是高考似的,紧张的气氛在全校高度一致,牵引了每个人的心。

我也仅仅只是闲散下来想想他,想想他家,想想每一次遇见和邂逅。

这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过的感觉一种解放的感觉,就那一小会我才能记起我喜欢他如此喜欢他。

这种浓烈的喜欢,在某一天突然丧气,打破了我的满怀希冀。

第八章我们都明白,永远没有那么远

那是元旦,离期末就那么几个星期的时间。

班主任哥哥约全班去举行元旦晚会,他拉着我们在他哥们儿前炫耀,他是多年轻却有如此一群与他一样年轻的学生。

这肆意的张扬,如此洒脱。

会过夜深,我滴酒未沾,他也因为要开车回家的原因喝着自己的果汁。整个房间只有我和他清醒。

“喂。”

他坐到了我身旁。

“嗯?怎么了?”

“我的语文课代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脸的温度急速上升。

心砰砰砰的跳。

“没,没有。”

“这样啊,经常看见你在发呆呢。”他小口啜饮完了那杯醇厚橘香,附在我耳边“其实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在你这么大也有喜欢的人啊。”

我点了一杯鸡尾酒。

“是啊,我有喜欢的人啊,可是他不会恋爱,我也知道现在不能恋爱,饶是他那般聪明的人,也会被我耽误。”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哥哥啊,我明白啊。”

“明白什么?”

“所有说好的永远都没有那么远。”

他似乎低声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啊,我们都明白。

不是说好的永远都那么远。

[19]

我尤其记得那晚我有多愁绪。

那句话落下我便想起他来了,就算在一起又能怎么样,都会分开啊。

我一晚没睡,满脑子都是分开的画面,才觉得那么刻苦铭心,青春第一次的情窦初开竟然如此令我喘不过气,就像杯白酒,醇香又辣。

他那么美好,又那么令我不敢靠近。

我小心翼翼触碰那门,明知有电又那么渴望,返身走远又忆起门后香甜,不顾一切用力想撕裂。

这像是人类原始的渴望。

我开始萎缩,我怕习惯性的不再去触碰不再去好奇,像一只战败了的猎手,耷拉着脑袋。颓颓地蹲在墙角,渴望门内美食惧怕门上电击。

我一个人悻悻地来,匆匆地走。像极了一个过客。我突然停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面前,不知是哪一家可怜的老年痴呆症患者被丢弃,她拉着我的手,孙女孙女地叫,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给她买了一个包子。

“喏,给你吃。”

“谢谢孙女。”她满脸污垢挡不住那眼睛的雪亮,我倒了矿泉水给她洗了个脸,满脸皱纹。我把她送入了警察局才自己回家了。

我想起儿时,妈妈去买东西本来答应要带我去,一时忘了,我便跑去找寻她,虽然我并不是路痴,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在菜市场迷路了。

“哇哇哇——”

身边的摊贩围了过来。

“你怎么了?”

“我妈妈丢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警察,跟在警察背后的,是推着自行车的妈妈。

也许正是因为儿时被温柔以待,所以我对这社会还充满善意吧。

我微微侧头,路灯洒下的影子渐渐成双。我去触摸那挺拔的影子“砰”一声摔了下去,疼痛麻痹了神经。我倒在了离家不足十米的地方。

依稀中,我还记着血汩汩地流,睫毛扑闪间,再也没有知觉。

[20]

我躲在夜色幽幽的轻云薄雾里头,找不到头。

头只是摔了一个小口,不过在发际线那,留疤也能用刘海遮住。我数着滴答滴答的盐水落下。

“我的姑娘啊,在自己家门前也能摔倒。”

我讪讪地笑。“我那不是精神失常了吗?”

“就你会贫。”

“那可不。”

“还有精神跟我贫了,下午再检查一遍没事就出院,都快考试了你还出这码事。”

果然是亲生的。

“好。”

“妈,有同学来看我吗?”

“没有。”

也是呢,他怎么会知道我住院了。再说他能以什么身份来看我,以朋友实在牵强,同学只能算同校,以前任?

我暗自嘲讽自己自作多情。我亲切地看着霞光挥下,那日复一日的轮回如同我与他的矛盾心理。

我看不到头,也不敢去看。我怕最后的最后太阳升起了,月亮再也没有出来。

我再噩梦中惊醒,给他发了个短信——

“我住院了。”

没期盼他回我,他从不熬夜。我知道的,手机叮咚一下“小姑娘你怎么了?”

“摔伤了……”我着实被那声小姑娘吓到了,“我是奶奶,明天我叫他去看你。”这个奶奶倒是看得开“好”我收拾起手机,嘴里噙着笑。

带着满腹开心掖了掖被子。

夜空的星星好像变了,变得更加闪烁,灿烂的让我那么想触碰。垂下无力的双手,闭眼假寐下去。

第九章那天晚上,天都亮了

[21]

“我和你要去闻闻新鲜的春天,感受阳光洒落肩上的夏天,整个世界涂着金色的秋天,飘雪的冬天”

我将这首歌作为新一轮单曲循环的音乐,高姗一直是我很喜欢的歌手,我也喜欢歌词甜甜的很符合我现在的状况。

也就是他在我身边的状况。

朋友的状态,令人不甘也令人不敢。

我那个在阳光下赚着魔方的少年已经有了青硬的胡渣,戴着鸭舌帽更是青春无限了,我的视线一直凝在他身上。

“上次那个女孩,她昨天去我班堵我了。”

“给照片老师的?”

“嗯,是她。”

“她找你干什么?”他倒水的背影不乏单薄。

“她说她拆散我们,是因为她喜欢我。”我眸间无光黯然,我总该知道的,她叽叽喳喳问我和他的近况哪是什么关心啊。我看他微沉的头。

“那你……”攥着被单上的线头“我跟她说了,我跟她说我不会谈恋爱。”

我头径直倒在脚上,这实诚的娃“其实,其实我想说我有喜欢的人的,就是怕她缠着我所以没有说。”

“我看你是不会被她缠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一室静默只有我和他翻书的声音,我看着他微倾的侧脸,在光下微幻,高清无码。我沉沉笑出了声,长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耳机里还是那高姗甜甜的音色,我扬起嘴角。

[22]

我终于离开了那纯白的床,过上了与以前一般平凡而普通的生活。惟一的亮点却不过就是他了。

那个班主任哥哥正式脱离实习期,每次他来找我都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只告诉我别太张扬就好了,这次月考,我也不知不觉又成了班上第一名。

我还是那个拿着理科书屁颠屁颠找他的女孩,他还是那个自信的男孩。就如同喜欢上他的最初模样,简单而又美好。

当然,卑微而又期待。

只是看着他和别人一样的欢声笑语,心里爱而不得的念头越发强了,虽然身边的人会起哄,他也只是挠着头腼腆地说没有,喜欢到那么猛烈,他还是一模的淡漠,算是我爱了一个不该拥有的人吧。

可是我在跟着你的脚步,你却不会停下来等我一会儿。

班上偷偷早恋的现象越发严重,同桌是一个刚来的转校生,挺风趣幽默的。也招人喜欢,英语课上他淡淡问过我一个问题。

“你怎么没有人追啊?”

“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被喜欢上啊。”

他瞥了我一眼,身边的人都清楚明白知道我喜欢那个七班的人。

“他不是最合适你的人,你不会挑人。”

“他不一定是最合适我的,但一定是让我最心动的。”

是啊,我还是无法忘记第一见他那抹笑,如同青春年华里的支柱一般,撑起了我整个阳光灿烂阴郁幽沉。

我如此喜欢他。

我勾起嘴角,确定我是知道这个的。

同桌再也没理我。

他知道,我亦是知道。

[23]

我懒懒地躺在沙滩上,晒着日光浴。偶尔回忆起高二那接近颓废又突然明亮的生活。突然间的坐起身来,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其实,其实我想说我有喜欢的人的,就是怕她缠着我所以没有说。”

这是那个跟我说连喜欢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少年啊,什么时候在我没有到来的时候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有了喜欢的人。

我细细抚摸自己的脸,他喜欢的人什么样子?是不是如我一样眼里带着光看着他?是不是能为他折下傲骨?是不是能为他哭泣?可那是我,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我看着镜子上的自己,渐渐扭曲扭变。我没有伤心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我那么殷勤,为什么我那么努力,为什么还是赶不上他的心。我攥紧了拳头感觉喜欢变了味,感觉也变了味。

“喂。”

“嗯?怎么了?海边好玩吗?”他一贯的开朗语调。

“对不起。”

他似乎愣了一秒。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没能长成你喜欢的模样。”

声音有些哽咽。

“你……”他钝在那,再也没有说话。

我小声地哭,他那边轻微的呼吸声凝重了我这边一方天地。我那么那么渴望他,我恨我不甘心可是我依旧喜欢他。就像金山面前的沼泽,而我,渡过了沼泽,直直看到了金山,山上耀眼的是——“我喜欢你”

我擦干了泪,扬着沙哑的声音“那我挂了。”

陈述句带着问句的语气,我还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我还是那个尘埃里的我,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为我信仰的他。

他略带自责的声音响起,惊扰了我心里的一方池水。

“等等。”

“嗯?”

“我喜欢的模样,有着单眼皮却大大的眼睛,有些圆的脸,还有一点点空气刘海,梳着高马尾,和我一样喜欢灰色系,字很娟秀,喜欢看书,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是发亮的,无论什么时候都向着我,她会为了我哭一晚上,哭到睡着,她会喜欢听我唱歌,喜欢看我的作文。”他声音带着无尽的宠溺“诶,这就是我喜欢的样子。你知道吗?”

我拿着手机。

“那我挂了?”他还是一样,没有询问我的意见便按下挂断键。

我哑然失笑,脸上带着笑和泪,无比奇怪又无比让人喜欢。

我的天仿佛亮了。

第十章只是结局时,少了不舍

[24]

当我自作多情去找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没有表态。我知道他还是表现出距离我依然一厢情愿理解为害羞。

可是突然我才知道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还是让我心伤的话。

他不浅不淡地轻声的在我听到这话手机掉落在地的瞬间说的。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我喜欢的模样,可对不起,不是你。”

我重新搜了《方圆几里》现在正是它发放三年之余的时间,可是依旧让我哭了三年。我得知真相后,又听起了这首歌。

他不羁的声音问起我要做什么,我还是说了那句话,那句最最最让我欲罢不能的话——因为我爱你和你没关系。

他问怎么了我只是笑笑说——要走了。

我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这场令人心寒的暗恋,不知何时才能抹去,他还是那个站在主题台上,拿着稿子宣告开学的优秀的白衣少年,我还是那个看着他沉迷的女孩。可我再也不敢奢想了,不敢去破坏他的光明,也不敢再打扰自己的心水。

只敢远观,不可近触。

这就是现在我与他的状态,那么舒服那么疏远。身边的人都察觉到不对也没有再提起他,他看见我也会点头示意,我只当没看见。

那么就试着让自己解放,高考将至,我不该再如此。

如你们所想,我匆匆过了高三的一个学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生病了他也会关心关心,有难题了还是会去问。一切都是来源于那残忍的两个字——朋友。

只是朋友。

于他于我都好。别讶异结局的草率,这才是生活最真的样子,我就是这生活中的一个人,现在的我还是那么喜欢他。还是那么怀念他。

我依稀记得,从阳春三月到夏日炎炎。那是一场战斗,我没有遇见他,他没有来找我,我们都在自己的生活轨迹上,寸步不离,却越走越远。

青春的唯一支柱倒下了。

成人礼就在一个星期后,最好的成人礼物就是,我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他在商学院我在文学系。除了能在优秀名单上再看到他,或者在图书馆食堂偶遇外,我们就如同陌生人。

仿佛高中三年的喜欢无疾而终。

我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啊,我们俩的关系又是朋友。

[25]

这是文章的末尾。

大一的暑假同城的高中高一的同学开了一次同学会。

我开始能调侃我和他了,他还是笑得疏淡,这也许就是拒绝长大的结果——长大。他唱起那首熟悉的歌,还是一样的回家路上,还是一样压着他。

他没有闪躲,没有慌张。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两个人同时笑出了声来。

“我曾那么那么喜欢你。”

“是啊我知道。就像我也喜欢过你。”

“都只是过去了,就像我对你那么浓烈的喜欢一样,无疾而终。”

“是啊。要不要再来一次?”他指着自己的锁骨。

我放开了他,走进家门。

“有时间来我家玩,我爷爷奶奶很想你。”

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回头挥挥手,走的坚决又不停。

就如同我悄然已过的幼时,再也不回头。

我抬起酒杯,烟酒刺喉,眼里的泪光是那个叫做往事的东西,一饮而尽。

在背道而驰的时光里,偶尔还是有那么几场关于他的梦,还是会让我心里某个地方全都是血,像第一次被压下的妓,嫩白的肌肤上,吻痕青青紫紫。

他爷爷奶奶也问过我为什么最终放弃了。

“人家看不上我。”

我从不相信小说里的剧情,因为世界上多少人能两情相悦,我当然也是不幸的那一个。我还记得高考完那段时光。我把小哇的《何以笙箫默》重温了一遍。

小哇温和地嗓音唱着那不淡不浅的歌词,就像一箭慢毒,侵蚀了我的心。

“我轻轻放开了手,低头沉默,安静地嘶吼

分开不过是眼泪暂时停留,在我的眼眸

从今后你的难过,不再有我,是否忘记我

再一万次,你回过头,你会发现还有我

陌生的问句总是来不及,代替我的不安着急

这一场游戏,没有人犹豫,伤我绰绰有余

等待最后一眼,最后一遍,最后一天,最后一点

滴滴答答,消失的时间

最后这场爱情,难逃浩劫,倒数幻灭

这咸咸的告别,沿海岸线终结”

还是不能忘怀的终将要走。

“我轻轻放开了手,低头沉默,安静地嘶吼

这一场爱情游戏,没有人犹豫,伤我绰绰有余。”

****番外我是她年少的少年。

我喜欢过她。

或者只是特别注意她吧。年少时的我以为这就是怦然心动,那年同学会,她依旧是那个光彩耀人的女孩,只是眼里再也不单单是我了。

我有些失望。一个那么那么虔诚地喜欢过你的人,突然就那样,如同发梢上一粒灰尘,那样悄悄地不见了。

她在我身边睡着了,脸上还有些许泪痕,我捧着酒杯,不自觉地想起了她失踪的那个夜晚,我是如何知晓的呢?是某个同学多事地告诉我了,是老师打电话询问了?我不记得了。女孩在我怀里边哭边睡,嘴里嘟囔着我的名字,我第一次那样抱一个女孩。我把她圈在怀里,她的手机还在亮,有我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署名“妈妈”“爸爸”等等的。我把她抱回家,除了没有用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心疼她。

我和她还有一场恋爱,虽然没过多久就被扼杀了。

她的嘴唇特别软,也不知道是不是胖的缘故,当初的她脸圆圆的,一点也不像现在一样。还有那么一点我喜欢的抹茶香,很好很完美。

还有什么值得纪念的回忆呢?就好比我那篇让人啼笑皆非的情书,我小口地喝了一杯酒,她往我这边靠了靠。

那时我返校,具体做什么忘得差不多了,长期的熬夜使我忘记太多东西。我心已明了,我再也不是她爱的那个少年。

她的班主任哥哥找到了我,那真的是一个很抢眼的人,我第一次那么细看他。稀奇古怪地扯了些有的没的事,最后的话题还是在她身上。

都是些近况,还有那次他俩不深不浅的谈话,我知道她很喜欢我,也知道我不是最好的。

她给我发过一个邮件,有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

“你使我明白,并不是喜欢一个人,别人就一定要喜欢你。谢谢你曾经来到过我的青春,曾经撑起一片天堂,使我欢愉又悲伤。”

多自在的姑娘,那场“十分讨人厌”的喜欢无疾而终之后,我们也顺利成章做了朋友,后来,就不再有太多暧昧的后来了。

其实我也很谢谢她,惊艳了我的时光。

就这样,我是她年少的少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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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掌阅文学大赛中篇入围作品集:情感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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