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返乡 近乡情越浓

第18章 返乡 近乡情越浓

第二天天刚亮,就开始有人上门祝贺案子破了,一直到中午,来人络绎不绝。文魁和娘没说上几句话,光顾着招呼客人了。最高兴的还是明月,一会儿忙着做饭,一会儿忙着进来倒水,身子轻盈地就跟个燕子似的,乐得脸上笑开了花。

廷叶也早早地过来了,随身带了外出时特意为嫂子购置的礼物。黄氏见了弟弟,欣喜不已,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黄氏道:“你为了你哥的案子,把钱花光了,害你冒险出去挣钱。都是嫂子粗心,没有早点还钱。弟弟也是见外,嫂子有不是的地方你早点提醒,也不至于害得弟妹子跟着受苦。好在平安归来了,我对弟妹子也能交代过去了。”

“嫂子恩重如山,我帮不上大忙已经是对不起嫂子,做点小事不值一提。”廷叶道:“我这次过来是想同嫂子商量,哥哥沉冤得雪,用不用上坟祭告哥哥喜讯,也好让哥哥在天之灵安息。”

黄氏低头沉吟了一阵儿后,只说是快到寒衣节了,到寒衣节上坟时一并祭告,这会儿就不麻烦了。廷叶见嫂子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坚持,就答应了。

黄氏不安地问道:“弟弟这趟出去,是不是不顺?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

“我来正想跟嫂子说这个事儿。”廷叶道:“这趟出去,本想送货到青岛,谁知青岛的货出奇地便宜。李老板不甘心赔太多的钱,就商量着往西走看看,结果一路过了胶州、青州,到了济南,还是一样,李老板没法,只好把货赔着钱卖掉了。”

黄氏道:“廷根曾说过,德国占领青岛后,把威海出胶东的商路给堵死了,只要青岛有的东西,威海卫的就出不去了,看来你哥说的没错。”

“可不是吗!”廷叶道:“青岛守着胶东出入口,进货出货比咱们可是方便多了。一样的货,他们光运费就比咱们便宜好几成。更何况,德国人海上原本有汽轮,陆上又在修胶济铁路,眼下已经通了一部分。火车运输,比咱们可是快多了,运量也大多了。我这大车行的买卖也没法干下去了。李老板说,以后威海产的货只能便宜卖给德国人、英国人或是日本人了”

“弟弟说的是。”黄氏道:“威海这边的货陆上已经走不通了,只能走海上。可码头和船全把控在英国人和日本人手里。几年的功夫,海上贸易几乎没有中国人了。”

“还有更奇的。”廷叶道:“李老板原想着捎点货回来,以丰补歉。谁知道,走了好几个地方,想买的货却都比威海贵。”

黄氏道:“这不奇怪。去年,英国人在威海搞了个自由贸易港,货物进来方便多了,可是出口被洋人堵死了,进来的货物只能在威海卖,结果越卖价钱越低。就拿纺织品来说吧,廷根原本想借着开通自由贸易港的便利,大干一场,投了不少钱,结果货物进来后,连烟台都过不去。在威海倒腾又干不过洋人,这布匹的价只能越来越低了。开通自由贸易港咱们没得好处,倒是洋人来了一批又一批,把咱们的商行都挤垮了。如今,一年多的功夫,威海已经倒闭了十多家商行了。”

“李老板也是这样说的。”廷叶道。“嫂子还是得早做打算。”

黄氏道:“昨天唐掌柜过来说,花生生意也快经营不下去了。往年这个时候,花生走货基本到了尾声。现如今,咱们路上运不出去了,海上被洋人把控,不给咱们开放通路,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生被洋人收了去。以前,咱家是威海花生贸易第一大户,廷根总是想着薄利多销,不让种田人吃亏,多少年了,花生价格基本持平。如今,洋人控制了市场,花生一天一个价,一个价比一个价低,种田的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可洋人通过海路运到了香港,价钱马上翻上好几番。现如今,唐掌柜也没法了,想把花生生意停了。要是生意停了,又得解雇伙计。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实在是于心不忍。”

廷叶道:“嫂子要是不忍心解雇,能不能把大家的工钱都降点,也好相互照应一下?”

黄氏道:“我也是这样跟唐掌柜说的。”

爹跟娘说话的档口儿,文魁趁空儿拿了花边手绢到厨房,在明月眼前晃了一下,说道:“明月,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明月只看了一眼,就伸手一把抢了过去,说道:“我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手绢。这是洋人用的,可金贵了。”明月看着文魁,说道:“我们老家时兴结婚那天男人给新娘子送手绢。要是哪个女人结婚那天得了这么好的手绢,还不得美死了。”

文魁想起了绣花姑娘说的‘给心上人买一个吧’,顿时红了脸,赶紧掩饰道:“吃别人的嘴短,拿别人的手短。我吃了你的饼,你拿了我的手绢,咱们两不亏欠,扯平了。”

“想得美!”明月道:“你欠我的多着了。”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了个大大的面塑大老鼠。明月道:“你走了以后,我天天对着这个老鼠说文魁威武,不怕大猫;文魁威武,不怕大猫。”明月停了一下,道:“你猜怎么着?”

文魁道好奇问道:“怎么着了?”

“有一天,我正闭着眼、低着头祷告呢,听到“吱、吱、吱”的叫声。抬眼一看,来了好几个老鼠,要拜大王呢。唉呀妈呀,当时吓死我了!”

文魁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明月跟着笑弯了腰。此时的明月明眸皓齿,两颊飞红;随着身体的抖动,一根大辫子前后摇动,越发美丽。文魁一时看呆了眼,直愣愣地盯着明月看。

明月觉察出了异样,说道:“你还欠我的呢。你走了以后,我一个人照顾大奶奶,好几天都没睡好觉呢,你该怎么感谢我?”

文魁道:“要不你不用忙活了,现在去睡觉吧。”

明月道:“那倒不必,你记着就行了,哪天我想起来了,你再还我不迟。”

文魁道:“好,我记下了。”

说完了从厨房往外走。

廷叶看着文魁进出厨房,心思重重地说道:“嫂子,路上李老板多次提到郑月儿如何漂亮,我担心他在打郑月儿的主意。”

黄氏道:“前些日子,我曾听弟妹子说李老板今年刚从天津花六十大洋买了一个小妾,怎么这么快就打郑月儿的主意?”

廷叶道:“李老板早就把那个小妾卖给了黄愣子。李老板年初买女人化了六十大洋,把那个女人玩了多半年,愣是又卖了六十大洋。”

“这黄愣子历来是低价进、高价出的,这会儿怎么不嫌弃价高了?”黄氏问道。

“这黄愣子也是个狠角色。”廷叶道:“黄愣子以前只是买卖女人,转转手。自从通了自由贸易港,咱本地人的买卖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可是妓院却越来越好过了。现如今,不算威海卫城里十三门楼和刘公岛里的,但这附近一条龙街就已经开了三十六家妓院了。黄愣子见妓院买卖兴隆,自己也在一条龙街开了个妓院,不好卖的女人就送到妓院,无论如何总是不赔钱。”

“威海还有这等事情?我却一点儿不知道。”黄氏奇怪道。

“嫂子不知道也不奇怪,这种事情听着污了耳朵。嫂子最恨这种事情,自然没有人不知趣跑过来专门跟您讲这些。”廷叶回应道:“李老板尝到了甜头,这趟出去还想再买个女人带回来。结果寻觅了一路,也没找到满意的。回来的时候,李老板一路上不住地夸郑月儿漂亮。我看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婚嫁自古是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就算李老板有这个心思,总不至于动手抢吧?”黄氏道:“再说了,盘算老弟和郑氏两口子一直把郑月儿放在手心里疼着,断不会送给别人做小。李老板平时总是色眯眯的,旅途寂寞嘴里说不出好话也不奇怪,许是兄弟多心了。”

“文魁妈一直疼爱郑月儿,把郑月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待,我是怕郑月儿吃亏,心里急才说的。”廷叶见嫂子责怪,有点儿急了,说道。

明月从窗外走过,廷叶盯着明月的背影远去,回过神来说道:“如今文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嫂子不知有什么打算?是让文魁做买卖还是读书?”

黄氏道:“有机会读书还是读书好,等我跟文魁商量一下吧,看看他肯不肯。只是现如今家境已大不如前,到外地读洋学堂条件已不允许,威海也没有适合文魁读书的学堂,这些日子我老在想这个问题,一直拿不定主意。”

文魁拿了明月烙的火烧进来了,说道:“爹,娘给我妈和哥哥们准备了些吃的,您让我妈多吃点,也好补补身体。”

廷叶道:“嫂子处事总是这么周到。现如今,您的日子也不宽裕,尽量就别破费了。”

黄氏道:“廷根在时,无论怎样难,总觉得日子一天好似一天。廷根走了,觉得天塌下来了,日子过不下去了。现如今,眼瞅着文魁一天强似一天,越来越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这心又活了,觉得越过越有奔头了。”

廷叶走的时候,文魁去送,廷叶悄悄给了文魁一包炒花生,说道:“这是郑月儿让我捎给你的。我让她自己送过来,她不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扭捏了,心思都藏在肚子里。有空了你多去看看她,省得她老惦记你。”

文魁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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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界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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