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了

和了

徐青青在与朱棣的对视中,自行败退,揪了揪身上的被子,把半边脸也遮上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朱棣。

“王爷有书生的记忆了?”徐青青声弱似蚊。

目光平静而冷冽,这样异常的安静最叫人害怕,让人很难料到下一刻会不会突然刮起暴风雨。

徐青青又身体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往床尾的方向挪了挪。

意外之喜,王爷竟拥有了书生的记忆!这是不是说明二人已经融为一体了?徐青青只激动了一小下,就全神专注眼前,因为现在情况如果不处理好了,以后都得玩完。

徐青青曾在书生面前编排过燕王,说自己知道燕王一个大秘密:喜欢男人。

徐青青去抓放在床尾的衣裳,似乎是要穿衣逃跑。徐青青刚伸出手,手腕就被朱棣钳住了。

“王爷!别动手!有话好商量!”

在朱棣被她的喊声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徐青青趁机将手抽回。整个人连头一起蒙进被子里,假装看不见朱棣。

朱棣见她裹在被子里如蛆虫一般蠕动,掩耳盗铃地以为她看不到别人也看不到。朱棣禁不住抽动嘴角,随即利落地扯掉被子,迫使徐青青坐起身,抬起下巴对着他。

徐青青努力酝酿眼泪。

“少装可怜。”

“妾身没装可怜,妾身是真可怜。”

徐青青的辩解声在朱棣冷硬目光注视下越来越小。

“都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书生跟王爷一样聪慧,一般的理由根本糊弄不过去,我因此才会编排说王爷喜欢男人、只有他信任我,我才能让他开心愉悦,唤回王爷。”

朱棣听了徐青青这话,才知道这女人竟在反省这件事。

“当下的账还没算清。”朱棣捏紧徐青青的下巴,眯着凤目凑近她,“你真心想唤本王回来?”

徐青青连连点头,“这不是妾身一直在做的事儿吗?”

“那你昨晚为何一直喊着让他不要走?”

“他选择放弃自己,成全了我们。如果我在那时候还无情地喊着让他滚,那我还是人么?再说了,不管王爷怎么否认,他本就是王爷的一部分温柔化成,我舍不得他,不过是舍不得王爷的温柔。”

徐青青说完,见朱棣的反应还算冷静,便试探问他,是不是和书生合二为一了。

朱棣冷淡瞥她一眼,没回应她。

这恰恰说明燕王确实跟书生合二为一了。朱棣的只是抹不开面子承认。

但就目前来看,好像全都是燕王,没有书生一点影子,回头再慢慢观察看看。

其实徐青青从醒来,假装害怕开始,到躲被子装蛆,都是套路。她想让朱棣意识到他的样子凶到她了,让她害怕得不行,凭此来达到让朱棣有所收敛,不会更加凶她的目的。

装蛆也是徐青青故意那样笨拙的,逗朱棣轻松一下,缓解氛围。虽然她当时蒙着被子,没有亲眼看到朱棣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那会儿朱棣的气息不太一样,其实很想笑,只是强忍住了。

主动提及她曾编排‘王爷喜欢男人’的事,也是想问题干脆一起解决,省得狗男人回头想起来了再跟她算二遍账。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如今这套路她还给燕王了。

徐青青在心里嚣张得意,脸上却是摆出一副八字眉哭丧脸,可怜兮兮地跟朱棣抱怨:“王爷当初娶妾身的初衷,不正是要解决书生的问题?如今解决了,王爷却要因他跟妾身计较,跟妾身发火,冷落妾身。妾身好委屈啊,嘤嘤……”

“不准哭。”

“妾身连哭都被王爷嫌弃……嘤嘤……”

“好了!”

朱棣一听徐青青这个哭法就受不了,想把她揽到怀里。徐青青却推开他,扭过身去,不想被他抱。

“谁对你发火?谁冷落你?分明是你一睁眼便躲着本王,拿本王当怪物看。”

“才没有!王爷怎么会是怪物!开始被王爷突然一抓,我吓着了。然后这场面……我不想骗王爷,但想到自己违背了王爷的嘱咐,对不起王爷,便羞于面对王爷,才想躲起来。”

“辛苦你了。”

朱棣抱住徐青青。

“妾身先认识书生,先心悦了书生。”

朱棣听徐青青突然重复这句话,心头一紧,隐隐有钝痛,却也有一种异样温暖的感觉在心尖蔓延。

“妾身先认识了王爷,先心悦了王爷。”

朱棣怔住。

他明白徐青青在告诉他:他就是书生,书生也是他,他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王爷能不能不要再让妾身二选一了?”徐青青用满满恳求的眼神望着朱棣。

“好。”

嗓音仿佛经过了风沙的磨砺,粗沉,带着些许沧桑的意味。

朱棣紧紧地把徐青青搂在怀里,听怀里人咳嗽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忙温柔地扶住她的肩膀,问她怎么样。

“没事。”

徐青青无所谓地应一声,抬眸与朱棣相对的时候,她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清澈和温柔。这是属于书生的眼神!

书生真的没走!

亲眼证实这一刻后,徐青青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欢快地笑着搂住朱棣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一口。

“矜持点。”朱棣不耐烦地按住躁动的徐青青。

徐青青窝在他怀里笑,使劲儿看着朱棣。

朱棣被她痴情热烈的眼神盯得反倒有些不自在。

“好了,回府。”

“那王爷帮我穿衣服?”徐青青伸展双臂,向朱棣示意。

朱棣瞥她一眼,终究没说什么,拾起衣物为徐青青穿戴。虽然这男人起初一脸嫌弃,并且有点抗拒,但真干起伺候她穿衣的活儿,却是细致温柔,拾掇得很仔细,有书生的特质在里面。

徐青青看着铜镜中穿戴整整齐齐的自己,开心地上扬嘴角。

她可真不赖,多年的媳妇儿熬成婆,终于把自家狗男人熬成了男神了,可温柔可霸道。

朱棣见徐青青自己照镜子都能傻呵呵笑,不禁轻嗤一声,揪了下徐青青的耳朵。

“走吧。”

朱棣说罢,便拂袖先走。

“说好了,别再揪耳朵了!”徐青青追上他,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朱棣的小拇指。

客栈大堂内正宾客往来,好不热闹。徐青青这般‘大胆’,反倒愉悦了朱棣。他面无表情地跟徐青青并肩往外走,却在所有人不察觉的时候,温柔地笑了一下。

丘福再看到王爷的时候,见王爷一如往常,且与王妃之间的感情没有一丝隔阂,终于放下心来。驱车时,他挥舞马鞭的胳膊都分外有力。

“避让!避让!”

迎面突然有喊声传来,丘福见飞驰而来的马车,立刻勒停了车。谁知那前头马车没有减缓趋势,直直地往他们的马车上撞,丘福连忙驱车向一侧躲闪。

车厢内徐青青身子前倾,差点扑出去,得幸被朱棣拉住了,还不及坐稳,又被突然转向的马车弄得往右撞,得幸又朱棣拉住了。徐青青这下不敢自己坐了,老实地抱住朱棣的腰不动。事实证明,她此举非常明智。

“‘避让!你们聋——”

‘咚’的一声巨响!

马车剧烈摇晃,马嘶鸣,马蹄声杂乱,还有什么轰然倾倒的声音。丘福正勒缰斥马不要乱动,马车随着马匹的躁动摇晃了两下马车,终于消停下来。

“不好了,车翻了,快救人!”

“怎么会这样!”

“你们怎么回事,分明看到我们将军夫人的马车,却不知避让!”有女子跑到马车前声讨。

那厢又有几名女子杂乱喊着‘夫人’、‘请大夫来’,街上的百姓也都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好奇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蝉,不必请大夫了。我没事,不过擦破些皮。”若莺叫般动听的女声响起时,喧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因为这女子不止说话好听,还有一股子沉稳大气,当这女子从侧翻的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大家更加噤声了,好一位貌若天仙的妇人。肤白赛雪,杏目桃腮,仪态落落大方,美到竟叫女人们都不忍心嫉妒她了。

“夫人手背都流血了!”丫鬟秋蝉看见自己夫人红肿流血的手背,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边怎么回事,不晓得避让也罢了,竟这会子了,马车里的人竟不知道下来给我们夫人赔罪?”

此话一出,得到了周遭围观百姓们的纷纷应和。大家都指责那普通马车里的人不懂规矩。身为平民,把如此尊贵又漂亮的将军夫人给冲撞了,以至于车翻,差点害了夫人的性命。都这工夫了,那马车里的人居然还不出来道歉,就该报官处置他们,狠狠把他们打个半死都不过分。

丘福本不把这拨人看在眼里,至于围观的百姓,他更不会入眼了。王爷从不喜被喧闹叨扰,遇到这种事,后续事宜都由他来直接处置。今天丘福本也打算这样做,但当他看清楚那位将军夫人的容貌后,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丘福,怎么是你?”在丘福发怔的时候,将军夫人先笑着发话了。

“给你家王爷办事?”将军夫人随即告诉秋蝉是老相识,都是误会,让她先把围观的人都打发了。

“莫非王爷在车里?”眼前只是一辆普通马车,不能通过外表来判断尊贵等级,将军夫人只是根据丘福的反应做出了合理推敲。

丘福又怔了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来向朱棣求问。

徐青青凑到窗边,欲掀开帘子瞧一眼那将军夫人的样貌,却被朱棣拉回怀里。

“走。”朱棣冷声道。

马车外的丘福立刻应是,随即马车就行驶离开,不管后头那些人如何了。

徐青青观察朱棣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他一向是这种脸,所以也并不能不代表没异常。

那女子被称为‘将军夫人’,听声音好像二十左右。徐青青记得,那位紫英姑娘被赐婚给了一位姓傅的将军,虽然这位傅将军后来在云南战死了,但守寡的紫英姑娘应该依旧还是将军夫人。

上次出宫的时候,晋王曾特意跑到马车上,告诉朱棣,说紫英要回来了。莫非他们刚刚遇到的这位‘将军夫人’,就是紫英姑娘?

“王爷和那位将军夫人似乎以前就相熟?”徐青青问。

朱棣:“不熟。”

“不熟?也便是说你们其实是互相认识的?那是小时候的玩伴?”徐青青再度问。

朱棣本在漫不经心地在把玩腰间的玉佩,忽听到徐青青的追问,倏地抬眸睨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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