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心与我心(上)
夏铭和南郭逸买了一辆马车,沿着通往宽敞的官道向魏国都城安邑匆匆赶去。这时已是寒冬天气,好在没有下雪,旅途十分顺利,两人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到半个月就来到魏国都城安邑。进了安邑城,两人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客店住下,也顾不得观赏安邑的民情风景,首先去打听大师伯冯荠开的药铺“芝草堂”。安邑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铺极多,再加上“芝草堂”没什么名气,两人大街小巷问了一整天也没问到。夏铭开始心急了,他见路旁有个挂着望旗的小药铺,就推门进去问道:“小二哥,你可知安邑城里的‘芝草堂’药铺在什么地方?”
卖药的伙计一听此话,脸上立即堆出笑容道:“客官,我这里什么药都有,货真价实,价钱公道。你要买药就在我这里买不好么,何必去找什么‘芝草堂’呢?”
夏铭还要再问,南郭逸把他拉出来,说:“老弟,你要知道‘同行是冤家’,这店伙计要抢生意,就是知道芝草堂也不会告诉咱们的。”
两人转了一整天没找到芝草堂,只好回客店里歇息。南郭逸说:“今天咱们在大街大路上没找到芝草堂,我想大师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开的药铺一定不在大街上,而是在小街小巷里,明天咱们去小街小巷里转转看。”
第二天南郭逸和夏铭就去小街小巷里转悠打听,可是安邑城太大,他们走了一天,也只转了一小片地方。两人没打听到芝草堂,只好再回客店歇息。夏铭心焦地说:“大学兄,这样没头没脑地瞎找看来是不行的,你得想个什么好法子才行。”
南郭逸沉吟道:“我也觉着咱们这样瞎找不成,这不正在想办法呢么……”南郭逸想了一阵,忽然说:“对了,咱们去问卖药的药农。药铺总要采购药材,卖药的药农必然最清楚药铺的情况。明天一大早咱们去城门口,等那些进城来卖药的药农过来,就去问他们。”
夏铭听了大声叫好,说:“到底是大学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南郭逸和夏铭就赶到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在城外等着进城做买卖的人一拥而进,有卖菜的,有卖肉的,有卖酒的,有卖柴的……。南郭逸和夏铭盯着找卖药的,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一个背着皮囊的老汉,像是卖药材的,南郭逸几步抢过去问:“老丈,你可是来卖药材的?”
老汉见南郭逸这么一说,笑道:“官人好眼力啊,老汉正是卖药材的。不过俺今天带来的药材都是药铺订好的,不零卖。”
夏铭也过来问:“老丈,你可知道一个叫做‘芝草堂’的药铺。”
老汉点头道:“知道,俺知道‘芝草堂’,那是个小药铺,不太有名。不过这家药铺肯出大价钱采购上好的药材,不像一些大药铺专门采购便宜的下等药材,所以俺有了好药材喜欢卖给芝草堂。”
夏铭和南郭逸一听大喜,说:“太好了。我们正要去芝草堂找人,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芝草堂?”
老汉摇头道:“不成,芝草堂在城西,俺要去城东的一家药铺送药,不顺路啊。”
南郭逸笑着说:“这个好办。我们叫辆马车,先送您去城东的药铺送了药材,您再领我们去城西的芝草堂,一路都坐车,也不用您老费力走路,另外我们还有酬谢。”说着南郭逸摸出几钱碎银子在老汉面前晃了晃。
老汉听说坐车去,还有银子酬谢,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立刻接过碎银子,连连点头说:“好说,好说,俺这就带你们去。”
马车随着老汉的指点,在城西一个偏僻的小巷深处停下。南郭逸和夏铭下车一看,路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门前悬着一方不大的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古朴的字“芝草堂”。老汉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芝草堂,没错吧?”
南郭逸和夏铭高兴地说:“没错,没错,这就是芝草堂。”
南郭逸付了马车钱,又给车夫一些钱,让他送老汉出城,把老汉喜得合不拢嘴。南郭逸和夏铭整了整衣服,两人相互审视了一下,觉得衣装还算整齐,于是踏上台阶,“吱”地一声推开芝草堂的大门。
芝草堂里两个卖药的伙计正在打瞌睡,见有人推门进来,急忙迎过来说:“客官,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南郭逸道:“我们想找你们的掌柜,你去给通报一声。”
伙计道:“客官,掌柜正好在楼上呢,我去给你通报不妨,只是你得先告诉我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南郭逸正在考虑怎么对伙计说自己的身份,这时只听得楼梯响,有人从楼上下来了。伙计一见掌柜下来了,就喊道:“掌柜,您来得正好,这儿有两位客官要找您呢?”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何人找我?”
夏铭和南郭逸抬眼看去,只见一位体格精瘦、仙风道骨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老者见南郭逸和夏铭是陌生人,就问:“老夫与两位客官素不相识,不知找老夫有何贵干?”
南郭逸问道:“请老先生原谅,在下斗胆问一声老先生的尊讳,老先生可是姓冯名荠?”
老者点头说:“老朽正是。两位客官莫非有什么指教?”
南郭逸和夏铭大喜,夏铭几乎就要把“大师伯”叫出口了,南郭逸拉拉他的衣袖,夏铭才没有说出来。南郭逸说:“冯老先生,我们有一件大生意想跟您谈谈,能不能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
冯荠有点犹豫地说:“有大生意跟我谈……?那么好吧,我们楼上说话。”
冯荠领南郭逸和夏铭上了楼,请两人在一间小客厅里坐下,夏铭特别把门关好。这时南郭逸打开包袱,郑重地取出两片铜镜碎片,这是他们带来的认人信物。南郭逸双手把铜镜碎片呈给冯荠,微笑着说:“冯老先生可认识这个?”
冯荠见了信物,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显出满面的疑惑,他拿起一片铜镜碎片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又交还给南郭逸,用不解的口吻说:“这不是摔破了的铜镜碎片么?你们拿这个来干什么?”
南郭逸和夏铭一听这话,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一下子谁也说不出话来。冯荠见两人不说话,有点发怒地说:“怎么,两位是来戏耍老夫不成?说是跟我谈大生意,却拿两片破镜片给我,你们究竟是何用意?”
此时夏铭头脑已是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冯荠在说什么;还是南郭逸反应快,很快转过神来,立即编谎说:“这是照妖镜的碎片,冯老先生可听说过照妖镜?”
冯荠听罢大笑道:“照妖镜?这破镜片就是照妖镜,你给我照个妖怪出来看看?
南郭逸陪笑说:“老先生别生气,这是真正的照妖镜。据说照妖镜能照出附体病人的病魔,只要用这个照妖镜一照,把病魔赶跑了,病人的病就自然好了,所以高明的大夫都得有一面照妖镜。”
冯荠笑得更厉害了,说:“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也认识不少名医,从未听说过哪个大夫拿照妖镜看病的。要不然我带你去看个病人,你能用这照妖镜把病人的病照好了,就是百两黄金我也买了。”
南郭逸还是陪笑道:“这照妖镜是真货,只是我们不会用,人家告诉我们只有深通医术的高明大夫才会用。我听说冯老先生愿意出高价采购上好的药材,我们的照妖镜也是上好的东西,冯老先生如果愿意出个好价钱……”
冯荠挥手打断南郭逸的话,怒气冲冲地说:“行了,你别说了,莫非你想把我当三岁的童孩骗耍么?哼,就是三岁童孩也不会相信你们照妖镜的鬼话。”说完冯荠对两人不客气地说:“你们若是识相,就赶快走人,要不然我可要叫人去报官了。”
南郭逸赶紧说:“既然老先生无意买照妖镜,我们就告辞了。”说着他对夏铭做个眼色,两人匆匆下楼而去。只听冯荠在背后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年头骗子真是越来越多,竟骗到老夫头上来了。”
南郭逸和夏铭从芝草堂出来,南郭逸赶紧叫一辆马车,匆匆往城外驶去。夏铭奇道:“怎么往城外走,我们不回客店了?”
南郭逸悄悄对夏铭说:“大事不好,这个大师伯是假冒的,我们现在危险得很,再回客店去就太危险了。我们赶紧逃走要紧,好在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客店里的东西就不要了。”
南郭逸和夏铭出城后,又换了三部马车,一直走到离安邑城三十里远的一个小镇子上才停下来。两人找个小客店住下,一切平安无事,这才安下心来。夏铭奇怪地说:“大学兄,万万没想到,这个自称冯荠的人,根本不知道信物。莫非是咱们搞错人了,正好是同名同姓之人?”
南郭逸心有余悸地摇头说:“这不可能。岳老师交待得很清楚,大师伯姓冯名荠,在安邑开一家名叫芝草堂的药铺。巧遇同名同姓之人倒有可能,这人又同样开一家名叫芝草堂的药铺,这种巧合太不可能了,这个冯荠一定是假冒的,真正的冯荠说不定已经被捕,甚至已经被害了。这人假冒的冯荠,目的就是要用冯荠做诱饵抓捕前来跟他接头的人。”
夏铭对南郭逸的分析并不赞同,说:“我有点想不通。如果假冯荠是诱饵抓捕前来接头的人,那他就不应该放咱们走,而应该设法让咱们留在芝草堂里,把咱们稳住再悄悄叫人来抓咱们。这个假冯荠却相反,挥手赶咱们走人,咱们这一走,他又去哪儿抓人啊?”
南郭逸听罢拍了拍夏铭的肩膀,说:“老弟啊,你今天说的极有见识。……,其实我也想不通,假冯荠为什么就让咱们轻而易举地走了,莫非他还有更为阴险的阴谋?”
夏铭想不出假冯荠还有什么更为阴险的阴谋,就问南郭逸说:“大学兄,你说这人为何要假冒大师伯呢?”
南郭逸踌躇半晌说:“我也想不出理由来。假冒别人,或者是为了骗钱,或者是为了骗人。若说这人想骗咱们的钱吧,看上去不像;若说这人想欺骗诱捕咱们吧,看上去也不像;我也搞不清这家伙到底搞得什么鬼……。我看这样吧,咱们先在这里住几天,听听风声,如果没事,再进安邑城里打探消息。”
夏铭和南郭逸在小镇子里住了三天,每天都向人打听安邑城里出了什么事,从安邑来的人都说安邑城里平静如常。南郭逸这才说:“安邑城里看来没有动静,咱们明天再进城去打探消息。”
夏铭问道:“怎么打探消息呢?”
南郭逸道:“虽说安邑城里没有动静,可这次去打探消息也颇危险,咱们两人不要一起行动,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咱俩至少可以逃脱一人,以后还有个相救。这样吧,明天咱俩分头进城行动,各自去芝草堂附近打探消息,晚上回客店相见。”
夏铭又说:“分头去打探消息,我没意见。只是没了大学兄的指点,我一个人四处瞎问,恐怕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南郭逸略带自满地说:“我本来对你也没寄予多大指望,这次就算给你一个锻炼智慧的机会吧。”
第二天夏铭和南郭逸分头进城,各自去芝草堂附近打探消息。南郭逸在与芝草堂相隔一条街上,发现一间不大的茶馆,心想喝茶的人多半喜爱闲谈聊天,说不定能从那里听到什么线索。于是南郭逸左顾右盼,确认没人跟踪后,撩开门帘走进茶馆。这茶馆里不过七、八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有客人,看上去都是住在附近的常客。南郭逸见两个老者衣着较为讲究,就有意在他们旁边坐下。茶博士过来笑着问道:“客官面生,可是第一次光顾小店?”
南郭逸道:“我来此地看一个朋友,恰好他不在家,所以我先来喝一会儿茶,等他回来。”
茶博士点点头,立即端上茶杯茶壶,南郭逸一面慢慢喝茶,一面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说话,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关于芝草堂的话题。于是南郭逸轻咳一声,装作无事闲谈,对旁边两位老者说:“老丈,对不起,在下是从赵国来的,想打听一下安邑城里哪家药铺比较信得过。现在我们赵国假货很多,特别是药材,不少药铺都卖假药。”
两位老者听南郭逸问他们,就停下自己的话头,一位老者说:“我听说赵国人比较忠厚老实,莫非现在人心不古,连药铺都卖起假药来了?这样看来我们魏国还好,假货虽也不少,但还没听说过正经药铺卖假药的,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嘛。不过在街上摆小摊卖药的,他的药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说了。”
南郭逸又问:“几年前家父来过安邑一趟,曾在一个叫‘芝草堂’的药铺买过药,也不知这家药铺的药是否货真价实。”
另一位老者答道:“芝草堂的药你尽管放心。芝草堂冯掌柜卖的药,都是上等的好药材,只是价格要比其它药铺贵些,所以生意不太旺。”
南郭逸又说:“我听家父说,芝草堂的冯掌柜是个身宽体胖的中年人,我刚才从芝草堂那边过来,却见店掌柜是一位精瘦的老者,莫非芝草堂换了店主人?”
那老者答道:“令尊一定是搞错了。芝草堂大约是八年前开的店,自从开店以来就一直是这位冯掌柜,没换过店主人。”
南郭逸听了感到不可思议,又问道:“也说不定原来的冯掌柜走了,店主人换成另外一个人,只是他对外仍用冯掌柜的名号,所以人们以为没换过店主人。”
老者大笑道:“你是跟我们开玩笑吧,哪有这种异想天开之事。我和芝草堂冯掌柜是老熟人了,说不上每天见面,却也隔三岔五地跟他聊聊天,下下棋什么的,昨天我还跟他下过棋呢。自开店以来从来就只有这一位冯掌柜,要是有人冒名,我还能认不出来?”
听完老者的话,南郭逸不再问话,而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心想:“莫非世界上真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这个假冒冯荠的人能把真冯荠的音容笑貌模仿得惟妙惟肖,连他多年的老熟人也看不出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看来这老者说芝草堂掌柜没有换人应该不会错。那么这就更奇怪了,既然冯掌柜就是原来那个开店的冯荠,他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带去的信物啊?莫非是师父跟我们说错了人?这也不可能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再三叮嘱过,师父的话也不应该有错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郭逸在茶馆里冥思苦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答案,外面天色已晚,南郭逸只好无精打采地回客店了。南郭逸一回到客店,就见夏铭眉飞色舞,一脸喜悦地对他说:“大学兄,你打听到情况没有?”
南郭逸没精神地说:“情况倒是打听到一些,只是这些情况让我更莫名其妙,无法理解了。老弟,看你这么兴高采烈的劲儿,莫非你打听到情况了?”
夏铭颇为得意地说:“大学兄,你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我是愚者千虑,也有一得,小弟这次可是打听到情况了。”于是夏铭细细说起他今天打听情况之事。
今天他俩分头进城后,夏铭一个人来到芝草堂附近,却想不出怎样打探消息,只好在芝草堂附近的巷子中走来走去,来回瞎转。他走着走着,忽然迎面过来一个衣装华丽的中年妇女,微笑着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甜甜地说:“小相公,我看你在这附近转悠半天了,是不是不好意思进去?”
夏铭一愣神,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那中年妇女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年轻人都是这样,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都不好意思的,小相公你是头一次来吧?”
夏铭抬头一看,原来他站在一座建造精致的宅院门前,院门上挂着一方不起眼的小木匾,上面写着三个清秀的银字“天香书寓”。夏铭忽然想起听人说过,上等的妓院往往称什么“书寓”或什么“茶室”,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涨红了脸。
中年妇女就是“天香书寓”的鸨娘,她见夏铭脸红了,笑道:“看来小相公真是头一次来。你也不用怕,这里又没有老虎,吃不了你的。我们这里都是妙龄可人的姑娘,色艺俱全,来,来!进来看看吧。”说着那鸨娘就过来拉夏铭,她一面拉夏铭一面悄悄在他的包袱上摸了摸,摸出里面有几块沉甸甸的银子,心想他大概是没见过世面土财主家的公子哥儿,这种人的钱最好赚。
夏铭一面推脱,一面说:“我不来逛妓院,我是来找人的。”
天香书寓的鸨娘嗔笑道:“小相公,一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对我们这行一点不了解。说什么‘逛妓院’,多难听啊,你以为我们天香书寓和大街闹市上挂着红灯笼的妓院是一回事么?你要那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鸨娘看出来夏铭不懂妓院的行情,笑着对他解释道:“小相公,我给你说说行情吧。这妓院有上下两等,下等妓院开在大街闹市上,门口还挂着醒目的大红灯笼吸引人的眼球;下等妓院里的姑娘都是不识字的乡下姑娘,大多长得一般,很少有特别漂亮的;下等妓院的收费不高,去下等妓院的都是贩夫走卒、地痞光棍的下等人物,他们去妓院也不和姑娘们谈情说爱,直接就要干那事儿……,下等人的事儿咱们就不说了。”
夏铭不想听她说了,抽身想走,鸨娘却死死拉住夏铭说:“小相公,你别急,我还没说上等妓院呢。上等妓院和下等的完全不一样,上等妓院的姑娘,不仅长得漂亮,更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皆通的才女。养不起孩子的穷人把自己的孩子卖给妓院,妓院买来五、六岁的女孩子,专门请教师教她读书识字,唱歌跳舞,弹琴下棋,一直培养她到十五岁,这才出去接客。你说培养一个上等的姑娘得花多大的本钱功夫呀。
夏铭头一次听说培养一个妓女还要下这么大的功夫,不由感到新鲜,站住继续听下去。
鸨娘见夏铭不急着走,越发起劲地说:“去上等妓院的,都是王孙公子,富室豪家,文人雅士,这里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小相公你想啦,那些达官贵人都是有三妻六妾的,他们身边一点不缺女人,干嘛还要去妓院呢?因为他们娶的妻妾,都是好人家的小姐。好人家都要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贤妻良母,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女人固然好,只是她们成不了男人的朋友。一来因为她们接触的男人很少,不懂得男人的心境和喜好;二来好人家的女儿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大多不通,跟文人雅士谈不起来,玩不起来。所以去上等妓院的男人,并不是为了找女人,而是为了找个女朋友,找个红颜知己。他们去妓院多半只是和姑娘们聊天说话,再就是听姑娘们唱支曲子,和姑娘们吟几句诗,下两盘棋,并不在那里留宿……”
夏铭原以为妓院都是非常肮脏的地方,没想到居然逛妓院的人还有如此雅兴,只是去谈天吟诗下棋。鸨娘见夏铭似乎有点动心了,就说:“小相公,你不是要找人么?那就不妨进来和我们的姑娘喝杯茶,聊聊天,谈谈你要找的人。我们这里的姑娘,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什么新奇的事儿都知道,你向她们打听找人,包你什么人都找得到。”
夏铭一听妓院里什么人都能找到,自然动心了,但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不过我……已经订过婚了,怎么好到这里来?”
鸨娘大笑道:“小相公,你尽想好事了,就是你想在这里歇宿,我也不会留你的。实话告诉你,凡是上等妓院,客人第一次来,只不过是互相关照,谈谈琴棋书画而已,不得轻举妄动。客人要想在此歇宿,至少也得来四、五次以上,还要讨得我们姑娘的芳心。若是姑娘不愿意留你,我们也不能强迫她。只有那下等妓院,客人才没有拘束,第一次去便可歇宿。你知道咱这天香书寓为什么开在这偏僻小巷里?因为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的人物,他们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来妓院,所以上等妓院都开在偏僻的小巷里。那些开在闹市上大张旗鼓招揽顾客的,肯定是下等的……。小相公,你进来和我们的姑娘喝杯茶,聊聊天,打听打听人,也没什么对不起你没过门的媳妇,不是没人?”
就在夏铭犹豫不决的时候,鸨娘轻轻推夏铭一把说:“小相公,放心来吧!”说着鸨娘把夏铭轻轻推进了天香书寓的院门。
这里原来是一座很大的院落,一进门是三间雕梁画栋的正屋,两侧是游廊,廊下挂着十几个鸟笼,画眉鹦鹉之类小鸟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在正屋和游廊的连接之处,有两个月洞门,进了月洞门,又别是一番天地。几株银杏香樟遮蔽日荫,树下有花坛点缀其间,只可惜正值冬季,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花坛中的月季花倒是开得很好。院子中央有一条碎石小路,两旁坐落着好几个用竹篱笆隔开的小院子,每个小院子里有一座小屋,周围有各色花草树木围绕。鸨娘领夏铭到中央的大客厅里坐下,小丫鬟献上茶水,然后端来一叠雕花木牌,鸨娘接过木牌递给夏铭说:“我们这里姑娘的名字都在这些木牌上,不知小相公喜欢哪一位?”
夏铭拿起第一枚木牌,上面的名字是“月芳”,他不由地联想到殷月菱,对“月芳”有了好感,于是说:“我想请这位‘月芳’姑娘……”
鸨娘笑道:“相公好眼力啊,月芳姑娘可是我们天香书寓最红的。好吧,正好她现在也得空,就让她陪你喝杯茶,聊聊天,你也跟她谈谈找人的事儿。不过这喝茶的钱可是要相公出的哟,现在安邑城里的行情是,头等姑娘陪喝茶的茶钱要十两银子。”
夏铭暗暗吃了一大惊,他本以为喝杯茶至多一两银子,没想到这茶钱居然这么贵。夏铭心想:“这鸨娘要钱也太狠了,喝杯茶就要十两银子,我从小到大喝的茶钱加起来还不到十两银子呢。”
不过既然进来了,不舍得拿出钱来也太没面子,夏铭只好忍痛拿出十两银子交给鸨娘。虽说赵稔送了他们大把金子,十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只是夏铭从小艰苦惯了,还不习惯大手大脚地花钱。
鸨娘接过银子,满脸堆笑地叫小丫鬟去通知月芳准备接客。小丫鬟走后,鸨娘对夏铭说:“月芳是我们这儿最红的姑娘,可是架子也大,她要是说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只能给你换位姑娘了。”
夏铭听了,也不知应该回答说“是”,还是应该回答说“不是”。不一会小丫鬟回来说:“月芳姑娘有请相公。”
鸨娘高兴地说:“小相公,你去和月芳好好聊聊吧。不过我还要说一句,月芳虽说不是千金小姐,也是从小娇生惯养大的,你说话不要冲撞了她,她不高兴起来走了不陪你,我可没办法哟。”
小丫鬟领夏铭进了月洞门,沿着碎石小路来到月芳的院子。月芳院子里有一座三间套房,中间是客厅,一侧是服侍丫鬟的房间,另一侧是月芳的卧房。夏铭走进客厅,只见里面布置得非常清秀典雅,正中墙上挂一轴仕女美人图,仕女图下的香几上放一盏古铜香炉,袅袅冒着淡馥的幽香。客厅两旁置一些古玩摆设,两侧的粉墙上有不少人留下的题诗。客厅中央放一张大桌案,上面已摆好了茶品点心,大桌案侧旁还有一张小书案,上面放一张琴,一卷诗,一套笔砚。夏铭暗道:“没想到妓女也有这般高雅的,她这房间就像是小姐的书房,一点儿也看不出是风月场所,怪不得这里叫‘书寓’呢。”
小丫鬟请夏铭在大桌案前坐下,说:“月芳姑娘正在里屋梳妆打扮,请相公先用茶,月芳姑娘过一会儿就出来见你。”
夏铭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听到里屋有人出来。夏铭抬眼一看,只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丽姑娘飘然走出来,她看上去还真有点像殷月菱,外貌的漂亮程度并不亚于殷月菱,只是在气质上比殷月菱多了几分妖艳,少了几分典雅。那姑娘给夏铭道一个万福,微笑说:“贱妾月芳给相公问安。”
夏铭急忙起身给月芳还礼,然后两人相对坐下。夏铭没经过这种场面,不好意思正眼看月芳,只是低着头喝茶。月芳刚才听小丫鬟说来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她一看夏铭,果然是头一次来妓院的单纯小子,不由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月芳见夏铭喝完了杯中的茶,又给他重新沏一杯茶,用银铃般的声音娇滴滴地问:“敢问相公贵姓?青春多少?”
夏铭口舌别扭地说:“我……在下,姓夏,今年二十二岁。”
月芳娇笑道:“原来是夏公子,奴家也是二十二岁。人们常说‘一缘一会’,今日奴家偶遇夏公子,又与公子同庚,说起来也是有缘相会的了。”
夏铭听了这话,只好低头不语。月芳轻轻把茶杯推到夏铭面前,微笑着问道:“听口音,夏公子好像是外国来的客人吧?”
夏铭刚说:“我是……”就被月芳打断了。月芳说:“夏公子先别说,让我猜猜看……,夏公子是齐国人?”
夏铭摇头说:“不是。”
月芳又说:“夏公子是鲁国人?”其实月芳早听出夏铭是赵国人,只是见夏铭有点紧张,故意没话找话说,让夏铭放松一下,所以月芳乱猜了好几个国家,最后才猜到赵国。等夏铭承认自己是赵国人后,月芳逗他说:“我听人说,赵国的姑娘比我们魏国漂亮,夏公子觉得怎么样啊?”
夏铭只得说:“魏国的姑娘,赵国的姑娘都漂亮。”
月芳轻轻拍一下夏铭的手背,笑着说:“夏公子还挺会说话的。”月芳这一拍,又让夏铭刚刚放松的脸红了起来,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月芳见夏铭不好意思主动说话,就问他:“夏公子,你在赵国做什么事儿?到我们魏国来做什么?”
夏铭说:“我是个学生,还没做事。我到安邑是来找人的。”
月芳听了笑道:“怪不得夏公子有点怯生生的,原来还是学生呢。夏公子要找什么人?”
这下问到了夏铭的心坎上,夏铭马上说:“我想问问,附近有个名叫芝草堂的药铺,芝草堂的冯掌柜,月芳姑娘可知道?”
月芳说:“哦,你问芝草堂的冯掌柜,这人我可认识。前年我生病时,请他来给我看过病,是个挺不错的老先生。他的药挺灵的,我吃了他的药,病很快就好了。”
夏铭又问:“芝草堂的掌柜,最近是不是换成别人了?”
月芳摇头道:“芝草堂的掌柜换人了?这我倒没有听说过。我们这里的姑娘病了,大多都是请冯掌柜来给我们看病开药,冯掌柜每年总要来我们这里好几次,我没见换人啊。”
夏铭还是不死心地问:“芝草堂的冯掌柜可是名叫‘冯荠’?”
月芳道:“对啊。冯掌柜的名字是叫做‘冯薙’。不过你们赵国人的口音重,和我们魏国的口音不同,我听你说‘冯薙’,听上去好像也有点像他弟弟的名字‘冯荠’……”
听到这里,夏铭忙打断月芳说:“你说什么,莫非冯掌柜还有个弟弟?”
月芳道:“是啊,冯掌柜还有一个弟弟。冯掌柜名叫‘冯薙’,弟弟名叫‘冯荠’。”
夏铭忙问:“他俩的名字怎么写?”
月芳说:“冯掌柜名叫‘冯薙’,是草字头下面一个雉鸠的‘雉’;他弟弟名叫‘冯荠’,是草字头下面一个齐国的‘齐’字。”
夏铭恍然大悟地说:“怪不得!难道是我们把哥哥‘冯薙’,错认成弟弟‘冯荠’了?”
月芳掩口笑道:“可不是嘛。你们赵国人的‘荠’字发音,和我们魏国人的‘薙’字发音很像。你说‘冯荠’,我听上去和‘冯薙’差不多。”
夏铭猛然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原来如此!我们搞错人了,把芝草堂的冯掌柜‘冯薙’,错认成他弟弟‘冯荠’了。”
月芳笑道:“夏公子,这事儿你可要好好谢我哟。冯掌柜有弟弟的事,幸亏你来问我,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呢。最早芝草堂是哥哥冯薙和弟弟冯荠两个人合开的,没过多久弟弟冯荠迷上了炼丹,就在乡下买了一座庄院,每日在那里炼丹,极少进城来,冯掌柜也很少跟人提起他有一个弟弟在乡下炼丹,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芝草堂的冯掌柜还有个弟弟。”
夏铭听了这话,大叹“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时他们问冯掌柜是不是名叫“冯荠”,可是他们浓重的赵国口音,使冯掌柜把“冯荠”错听为“冯薙”,闹了一个大笑话。要不是今天鬼使神差地来到天香书寓,巧遇月芳,这个谜底不知何时才能解开。夏铭高兴之极,想立即就回去告诉南郭逸,于是就向月芳告辞。
月芳一听夏铭马上就要走,不免不高兴起来,噘着嘴说:“夏公子,你就这么无情无义么?一旦知道了这个秘密,就不理奴家了,我早知你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就不告诉你了。”
夏铭赶紧向月芳道歉说:“月芳姑娘,我真不是过河拆桥,只是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我得赶紧回去告诉我大哥。”夏铭乘着高兴,又掏出十两银子给月芳。
月芳见夏铭拿出银子谢她,笑着说:“你这还算知道疼我。”月芳接过银子,挽住夏铭的手臂,两眼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微笑说:“夏公子有急事,我就不留你了。只是……,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夏铭避开月芳含情的目光,低头应付着说:“我有空时再来看你。”
月芳用指头在夏铭额头上使劲点了一下,用嗔怨的口吻说:“我知道你这是应付我。不管怎么样,你可要有良心,一定要来看我啊。”
夏铭回到客店,一直等到傍晚南郭逸才回来。夏铭见南郭逸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他没有打听到消息,所以得意地把自己打探到消息的事说了一遍。听了夏铭的话,南郭逸叹气道:“老弟啊,你怎么老能交上桃花运,还让你把消息也打听到了,老哥我什么时候也能交上你这般的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就好了……。不过你老实告诉我,你真没在天香书寓歇宿?”
夏铭急得赌神发誓说绝对没在天香书寓歇宿,并说人家那里第一次去也不让歇宿,南郭逸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儿我还得去天香书寓亲自问问。”
夏铭放心地说:“这我可不怕,你自去问好了。”
南郭逸说:“我当然要去问了。没想到你这次锻炼智慧的收获这么大,居然把大师伯的情况给打探出来了。只是你还是太性急,怎么也不问清楚冯掌柜弟弟炼丹的庄子在哪里就走了?”
夏铭拍着脑袋说:“嗨,我打听到大师伯冯荠的消息,一时兴奋,就忘了问炼丹的庄子在哪儿了……。那我就明天再去天香书寓问问月芳姑娘,把大师伯炼丹的庄子问清楚。”
南郭逸笑道:“刚才我不是说过我要去天香书寓亲自问问么?我可不是去问你有没有在那儿歇宿,我要去问大师伯炼丹的庄子在哪里。去天香书寓的好事不能都让你占了,这次也该轮到我了。”
夏铭也笑道:“好!那就请大学兄明天去天香书寓问月芳姑娘吧……。对了,她让我有时间去看她,你就说我忙,替我向她问个好。”
第二天南郭逸来到天香书寓门前,不知怎么总不好意思主动进去。他也学夏铭在天香书寓门前来来回回地瞎走,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www.suduwo.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www.tmalsc.com淘宝网女装冬款鸨娘会出来主动请他进去。可是南郭逸走了几十圈,也不见有人出来请他,最后只好鼓起勇气去敲天香书寓的门。他一面敲门一面摇头叹气道:“看来我就是没有桃花运啊。”
天香书寓的门开了,出来迎接的是一个小丫鬟。那丫鬟不晓事,偏偏问南郭逸来干什么,问得南郭逸微红着脸说:“我来找月芳姑娘。昨天我兄弟夏铭来过,我想再问月芳姑娘一点事。”
小丫鬟却说:“月芳姑娘昨夜睡得晚了,现在还没起床呢。你要是想见她,等午后未时以后再来吧。”
南郭逸一听要见这个月芳还这么不容易,真想回去,让夏铭来问她算了。不过他已在夏铭面前夸下了海口,自己抢着要来天香书寓,就这样见不着月芳回去,不免要让夏铭耻笑。于是南郭逸只得干咳一声,说:“那我就未时以后再来打搅。”
南郭逸到饭店吃了午饭,好容易捱到未时,才无精打采来到天香书寓门前乱走,还是没人出来主动请他进去,他只好再去敲天香书寓的门。出来迎接的还是那个小丫鬟,丫鬟见了南郭逸说:“月芳姑娘可以见客人了,请进来吧。”
丫鬟把南郭逸领进客厅,等了一会儿鸨娘才出来,给南郭逸再三道歉说:“今儿老身贱体不快,怠慢了上客,还请多多包涵。”
南郭逸说他是昨天来过这里夏铭的兄长,也想见见月芳,问她一些事。鸨娘笑道:“相公原来是昨儿来过的夏相公的兄长。昨天贵弟见了月芳,只是他坐了不长时间就走了。今儿相公可要陪我们月芳姑娘多坐一会儿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