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章 林夕,不要怕
入目所及,一片混乱,两米宽的走道里,全是打斗在一起的人。
只见牧沅一拳一个,快速朝这边走来,他紧张地抬手擦了擦额角溢出的细汗,护在我们的前方说“堇年,你快带林夕离开,这里围堵的人好像越来越多,我们必须尽快走。”
“好,你小心。”安堇年点头,拉过我的手,不放心的叮嘱道。
“你们先走,我马上就来。”牧沅说着,上前一步,挥拳打退围上来的人。
我握紧安堇年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因为紧张的缘故,手心里密密麻麻的渗出了细汗。
顾不得再回房间穿鞋,便光着脚跟着他一路小跑,脱离人群。
这样大场面的阵仗,通常都只是在电视里和书中见到过。却没想到在今天,会发生在我的面前。
我素来胆小,平常连灵异小说也不敢看的一个人,着实被吓得不轻。
若不是有安堇年陪在身侧,我想,我一定是那个站在原地,腿抖的迈不动步子的人。
安堇年牵着我绕过人群,跑向了楼道口。
身后,有两三个拿着木棍的人跟了上来,紧追不舍。
牧沅被几个人缠住,无暇分身。
楼道里回荡着的,唯有我与安堇年的脚步声,以及因为紧张而略显着急的呼吸声。
他拉着我,像是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
眼见着就要跑出楼道口,安堇年忽然脚下一软,靠着楼梯扶手蹲了下去。
他推着我,有气无力地说“林夕,你快走……”
我止步,捋了捋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用力扶着他“不,要走一起走……”
“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推搡着我,一次又一次想要将手从我的手中抽回。
力度之小,让我忍不住咂舌。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忽略掉眼前要逃命的重心,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是不是和你的身体有关,还是你生了什么病,不愿让我知晓,所以才会不顾一切的将我推开。”
一连串的问答,将安堇年堵得哑口无言。
聪明如我,又岂会还看不出他此刻外露的不堪。现在的安堇年,已经虚弱到了无法迈步的境地。
就算他百般伪装,也无法逃脱我即将要勘破真相的双眼。
他别过头,眼神闪躲“你快走,别管我。”他倔强的仍旧推着我。
可我的脚就仿若已经在地上生了根,“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安堇年,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
安堇年,五年前,你已经选择丢下过我一次了。
那么,这一次能不能原谅我,让我和你一起共患难。
人生,没有多少个五年可以值得人等待。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
“好,我们一起走,”他艰难的站起,一步一步,仿若针扎,每走一步,他的身子也跟着晃动。
身后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的额上已经急出了冷汗,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扶着安堇年一步一个台阶,小心缓慢的行走。
“堇年,我背你。”看得出安堇年已经到了极限的体力,我在他的前方蹲下,长长的裙摆拖曳至地上,像是盛开在春天里粉色花朵。
安堇年摇头,说“别管我了,你快走。”他的脸上,被冷汗包围,毫无血色的唇瓣在此刻看起来苍白可怖。
我摇头,哽咽出声“要走一起走,堇年,我背你。”
滚烫的泪水顺着脸庞滴落,我微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他。我知道,他向来最怕我哭。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他对我的眼泪,总是那么束手无策。
“林夕,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何必这么傻。”他试图用言语打动我。
我胡乱摇头,据理力争“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堇年,无论你过去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
安堇年费力的扯了扯嘴角。眼睛半眯着,用已不甚清晰的口吻说“林夕,我非良人。”
他的话,像是一把钝刀,缓缓插入我的心脏,让我苦不堪言。
“你怎知你不是良人,安堇年,五年,我等了你五年,你怎知你不是我的良人。”我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扑上去抱住他“那么多年难熬的日子我都熬了过来,你怎能说你不是良人。”
安堇年,你可知,从我们相遇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成为和我密不可分的人。
“可是……”他半张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写满疲倦的脸上已被痛苦包围。他半坐在台阶上,身子斜倚着楼梯扶手,昏了过去。
“他们在这……”追上来的两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着手里的木棍,朝着我们的方向袭来。
眼见着挥至半空的木棍就要往安堇年的背上袭去。
我眼疾手快,用尽全力地把他拽到自己的跟前,而后死死闭上眼,准备用身体替他挡住即将要落下的木棍。
既然逃不过,那就坦然面对,我们之间,就算只有一个能从这里活着出去,那也是好的,总比两个人都挂在这里要强。
痛,没有如期而至,因为那个已经处于昏迷中的人,用更快的速度将我拉到他的怀中。替我挡住了那重重一击。
“堇年,不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回荡在楼梯里,痛苦而又绝望。
木棍敲打骨头的声音,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他头顶上不知何时挨了重重一击,血水混合着汗水,滴滴流淌至我的脸上。
血,是温热的。可我的心,却在一点一点变凉。
他将我死死护在怀里,用他最后的力气禁锢住我,我挣扎间,还能听见他气若游丝的声音,他说“林夕,不要怕……”
我张着嘴,哭的狰狞,却早已失了声音。
那敲打的木棍,每响动一声,我的心便跟着痛上一分,如刀割般的跗骨疼痛压的我呼吸不能。
没有人知道,此刻的我,内心有多煎熬。
那个说要爱我一生一世的人,那个说要保护我却一次一次把我推开的人。在今天,用另一种方式证明了他爱我。
即便是已经昏迷到不省人事,即便是处在最后的生命关头,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我拥在怀里,用这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说“林夕,不要怕……”
安堇年,你这个傻子,那么爱我,为什么不早说,生生让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你可知,我爱你,远不比你爱我要少。
“不要……堇年,不要……”
眼看着打的热汗淋漓的两人,再次挥舞着木棍,迎着安堇年的头部打下。
我也不知是从哪生出来的勇气,奋力挣脱开安堇年,迎面扑上。
“嘭”的一声,木棍重重敲打在我的后背上,像是肋骨被敲碎的声音响起,痛的我失了所有力气,软趴趴的滚到了一旁的地上。
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泪水不自觉的流了满脸,不过才受了两棍,我就像是被打得散了架般,失了所有动弹的力气。
那么刚刚的安堇年,为了护住我,受了那么多棍,该是有多疼。
“堇年,林夕……”
那两人还想动手,却被关键时刻从上一跃而下的牧沅,一脚一个踹下了楼梯。
“别管我,先救堇年,”牧沅的到来,让我心下稍安。
此刻的安堇年早已昏迷,我从地上缓慢爬起,肋骨断裂带来的疼痛让我无法挺直腰背,我几乎是用爬行的方式爬到安堇年的面前,抬起无力的手,一点一点的掀开他后背上的衣服。
每掀开一分,我的心便绞痛一分。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整张后背映入我的眼帘时。那种被绝望覆盖的痛楚,一点一点的吞噬着我的心。
我无法想象,刚才的安堇年,到底是在怎样的境况下,才会咬牙对我说“林夕,不要怕……”
“堇年……”我下意识的抱住他,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
牧沅说“你还能走吗?”
我点头,“嗯。”
“那就赶快走吧,堇年需要快速送去医院。”牧沅蹲下身,回头看我,“你帮我把堇年放到背上。”
“好。”我止住心中无限蔓延的悲伤,上前用力地扶住安堇年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将他挪到牧沅的后背上。
牧沅背起安堇年踉跄两步,才站稳身子,大步朝前走去。
我跟在他的身后,步履蹒跚。当没有鞋底护脚的脚踩在铺满碎石的路上时,脚底仿若针扎的疼痛令我连连吸气,却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直至上了车,牧沅将安堇年小心的放在后座椅上,眉目间风霜烈烈,他看着我,面无表情的说“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他这么不要命的护着你。”
我瑟缩着坐上车,脚底的疼痛已经麻木的让我失了知觉。我靠近安堇年,小心得将他的头放在我的腿上。
抬手轻轻抚摸着他那张失了血色的脸,苍白的可怕。
我紧咬下唇,努力不再让自己痛哭出声。
坐在驾驶室的牧沅,再次开了口“来时,我让他等着,说一定会把你带回去,可是,他说他不放心,非要跟来。林夕,我不知道你有多爱堇年,可我知道他有多爱你,这么多年,因为你,他才活得像一具有血有肉的躯壳。”
牧沅的话,句句扎心,我弯下腰捂脸痛哭不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心尖的疼痛减少一二。
安堇年,那个被我奉若神明的男子,原来这么多年,都以一种我不知道的方式,站在我不知名的角落,那般卑微的爱着我。
我曾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那么痛苦的煎熬着,我曾以为,我们之间将再也毫无瓜葛,可当真相被摊开,那泛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就如一道道耀眼的红光,刺目的让人难以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