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的婆娘
原小酒在暗中轻声叹息,目视姜白离开后便径自返回居处,盘腿在床上翻看书籍,待外边传来起床的梆子声方才放下,折页窗上已经亮起了一丝柔光。他打开房门,却见门外跪着一人,正是昨夜里给姜叶送饭的小丫头姜白。
姜白跪在院子里,见原小酒开门出来,磕了一个头,道:“姜白给师父请安。”她并非原小酒徒弟,却叫他师父,自然是跟着姜叶叫的。
原小酒已经猜到她的来意,于是不等他开口,道:“姜叶不会跟人比武的,你且去吧。”姜白脸上露出喜色,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又给原小酒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道:“姜白谢过师父。”
吃了早饭后,原小酒在客堂睡了一觉,至日上三竿时才来到东崖边,便见姜叶还在那里舞剑。今天已经是第六日,他依旧没有长进,使出来的庄子剑法毫无章法,说它徒有其表都是夸大。原小酒暗道:“就算姜白那丫头不来求我,我也不会让姜叶去跟什么人比武,他这几招假把式,还不被人打的头破血流么,正如姜白所说,万一对手失手刺死他,我岂不成了帮凶。”
姜叶看到原小酒来了,欣喜的跑过来,说道:“师父,你看我方才那套‘腹犹果然’的连招练得如何?”
原小酒道:“适苍莽者,三餐而返,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梁;适千里者,三月聚梁。”
姜叶仔细回忆,道:“这是师父传授剑法中的三套连招,分别为‘腹犹果然’、‘宿舂梁’和‘三月聚梁’,师父曾说,此乃三套相连招式,以简入难,以快入慢,招式施展出来,不管对手如何迅捷,都会被这三套连招拖慢速度,从而窥破对手招式的破绽,从而一一击破。”
原小酒道:“姜叶,你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姜叶道:“弟子不知。”原小酒道:“这句话出自《庄子·逍遥游》,意思是,如果你去近郊,带上三餐足以保证果腹;如果你去百里外,就得花费一整夜的时间来准备干粮;如果你去千里之外,三个月以前就要准备粮食。你可理解其中含义?”
姜叶思考良久,道:“师父,我,我不知道。”姜叶目视原小酒,见他轻声叹息,于是赶紧跪地哀求,道:“师父,弟子没有偷懒,弟子每日都在刻苦练剑,可是我,我总也找不到诀窍,总也记不住招式,求师父不要放弃弟子。”
原小酒问道:“你可识字?”姜叶道:“跟先生学过两年,认得。”原小酒便让他起来,从怀中取出两本书,是他自己抄录的一部《庄子·逍遥游》和自编的《含光剑法与配图》,递给姜叶后道:“逍遥游原文中的每一段话我都做了详细的解释,你若想将这套剑法练会,先把这本书钻研通透,再仔细修炼含光剑法,我给你一个月时间,若还是没有长进,便再也不要缠着我了。”
这之后一个月,原小酒都未曾见过姜叶,想他应该宅在居处认真钻研书籍去了。姜叶这个孩子对于原小酒来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倒不是说因为他是原小酒收的第一个徒弟。最主要的原因是原小酒从姜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对武学心向往之,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达成所愿。哪怕如今原小酒仍旧无法修炼武功,对武学一途还是报以热情,心向往之。
这一日晌午,原小酒在客堂中书写,姜叶忽然跑进来,着急忙慌道:“师父,求你救救阿妹!”
原小酒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姜叶急的冒汗,眼中含泪,道:“阿妹前几日跟人打架,失手将那人小腹刺破,险些死了。今日有两个人过来讨要说法,说要带阿妹去衙门见官,山门处的道人自觉理亏,就让阿妹跟他们走了。”
原小酒即刻领着姜叶赶到太和山山门处,却不想遇到了两位熟人。其一张泽之,其二陆松平,另有一位面白如玉的华服公子不曾见过。
姜白指着山门处的这三人道:“就是他们三位道长把姜白交给了那两个人!”
与此同时,太子坡石级下忽然走上来两位身披淡黄轻衫的妙龄女子,二人一高一矮,个头略高一些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风姿绰约,容貌极美。另一位女子十七八岁。也是貌相柔美,芙蓉如面。
此二人正是古墓派大师姐凝霜和那日夜闯武家宅院的三姐妹之一,灵雨!灵雨见过原小酒,哪怕过去了几个月,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他,立时亮起双眼,跟凝霜道:“大师姐,那小道士没骗咱们,原小酒果然在这,咱们快带原小酒走,顺路将那小道士放了!”
恰当时,另有二人自山下走来,只听得左边那娃娃脸女子叫苦道:“终于走到山门啦,可是还有十几里山路才能见到小酒。哼,那个坏蛋!我前两日让他跟我下山,他竟然不听,今儿个他若是还不从了本姑娘,我,我,我就绑了他,直接带回天水堂!”
这人自然便是秦希姗。她话音刚落,但见眼前两个漂亮的黄衫女子挡住石级,正对着她怒目而视,之前这二人走在前边,她倒没有多看,此时不由得蹙眉喝道:“哪来的讨厌家伙,为何要挡路!咦!”
秦希姗认真一瞧,顿时被吓得向后摔去,口中喊道:“云之姐不好啦,古墓派的恶人追杀来啦!”
张云之在她身后,险些被她撞翻,赶忙施展掌法托住她,问道:“什么古墓派恶人?”只侧开身子一看,那黄衫女子中有个绝顶美丽的双十女子不正是当初在华胥镇客栈遇到的古墓派弟子么,古墓派弟子为何会来武当山?
她自不解,古墓派弟子灵雨出声质问道:“穿青衣的婆娘,你为何想要绑走原小酒!”秦希姗稳住身子,叫道:“你叫谁婆娘呢!我,我,你管我,我想绑了他便绑了他,与你们古墓派有何干系!”
灵雨道:“招打!”说完抽出佩剑便刺了过去,吓得秦希姗险些又倒摔下去。张云之心想:“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跟古墓派结了梁子,这秦希姗还真是个活宝!”她自然不会让好姐妹受伤,于是也抽出佩剑,与那灵雨斗在一起。
二人转瞬间斗了十几招,却是不相上下。凝霜将金丝手套戴在手上,准备合击,忽听得山门处传来声音,道:“何人在我武当山撒野!”话音落,陆松平提剑过来,想要拿住在山门处捣乱的古墓派弟子。另二人张泽之和王岳庭则站定身子,不曾出手,只做壁上观。
原小酒不认得凝霜,却在武家宅子里见过灵雨,便知道她们是古墓派弟子。眼看着他们混战一团,赶忙出声制止道:“都别打了,古墓派的两位姐姐,不要再打了!张姑娘,别伤人!陆公子快停手,这二人不是歹人,误会,误会,快别打了!”
原小酒冲进了战阵,张云之和灵雨都怕伤到他,便只好停下手来,凝霜却被那陆松平强攻了三四招,方才找到机会越开两丈。那陆松平还想持剑再攻,王岳庭施展轻功过来拦了一手,道:“陆师兄,似乎是有什么误会。”陆松平道:“王师兄,便是误会,也不能在此处动武,完全不把我们武当派放在眼里!”
陆松平比之王岳庭大了七八岁,却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只听过道人之间有互称师兄的,可那桃花岛又不是道门,他却称呼比他小了七八岁的人为师兄,也是奇怪。
张泽之深深望了一眼原小酒,向陆松平道:“陆师弟,许是真有什么误会,先行罢手。”陆松平这才愤愤不平地收起长剑。
原小酒气喘吁吁地走到凝霜面前,面露喜色,轻声道:“二位姐姐可是古墓派弟子?”凝霜轻轻颔首,反问道:“你是原小酒原公子么?”待她得到肯定答复,同原小酒一般喜上眉梢,道:“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你的伤都好了么,快些跟我们回去罢。”
原小酒道:“方才我听这位姐姐说,你们是从一位小道士口中得知我在武当山的,是么?”灵雨道:“是的,师父叫我们在终南山附近寻找某个恶人,顺便去风蚀谷看看你有没有回来。那日在风蚀谷的风蚀柱前撞见了个小道士,他似乎很怕我,见了我便跑。我跟师姐二人便擒了他,一问才知他是你的发小玩伴,且知道你在武当山。我跟师姐都不相信他,便说要带他一起来找你,没想到他竟答应了。”
原小酒笑道:“他叫许致行对么?姐姐,他此刻人在哪?”灵雨道:“安置在山下武功镇的客栈里,他似乎没怎么出过远门,晕车晕的厉害,便在客栈里歇着了。师姐怕他跑了,便点了他的穴道。”
原小酒还有话想问,秦希姗忽然走了上来,道:“你们要带小酒走么,不行不行,你们不是好人不能带他走。”凝霜锁眉瞧她一眼,道:“那日你在华胥镇的客栈里对我口出脏言我还未教训你,我们要带走原公子碍着你什么事了。”
秦希姗胆怯,躲到了原小酒身后,露出个脑袋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酒哥,你别跟她们走,她们是坏人!”原小酒笑道:“秦姑娘,她二人是我本家姐姐,是受了我爹娘的委托来寻我的,不是坏人。”
秦希姗愣了一愣,道:“可她们是古墓派的弟子呀,古墓派弟子抢了鬻薪堂武家的内功心法,现在好多江湖人士都在追捕她们,你跟着她们不安全的。小酒哥,你若想去凤阳郡,我跟云之姐送你过去好不好?”
凝霜瞧了二人一眼,道:“原公子,这位姑娘是谁,难道她是你的……”原小酒赶忙摆手道:“不不不,秦姑娘与我是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关系。”秦希姗当时就炸了毛,蹭地一下跳到原小酒身前,叉腰道:“什么普通朋友,我是你救命恩人,当初若不是我跟云之姐将你从破庙里一路护送到武当山找张真人救命,你便,你便……哼!”
原小酒赶忙作揖道:“是是是,秦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纵死难还。”秦希姗急道:“谁,谁叫你死了,你,你不许说胡话!本姑娘不止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你的,你的……”她一时语塞,忽地瞧了一眼凝霜身旁的灵雨,想到她方才质问自己的话,于是鼓起勇气,一张小脸儿顷刻间便红了大半,只听她支支吾吾道:“死就死啦,死就死啦,原小酒你听好了,本姑娘,本姑娘不止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你的,还是你的婆娘!本姑娘,本姑娘以后便是,便是原秦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