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相见，苏府众人[6K，含粉红15+]

升平眼见这些陷害康氏母女之人，先安奈不住怒气，红了眼，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眼前人。苏霏漠对着那人做了一个口型，默念了一句话：“谋仙家，真巧数，纵使能得千锦机，算尽连环……”

苏霏漠遥遥的对着卢氏默念了半段谶言，她所说的这话，并不是气糊涂的撒气之语，内里自有玄机。

隔着轻纱幔帐苏霏漠看着卢氏张脸，很是有几分感慨。她原来对这个人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以往来苏老太君屋里请安，她更多的精力都是放在崔氏母女身上。因为那俩人是一直针对她的人，而卢氏对着她总是含笑无语，以至于她差不多没有留意过这个人的长相。

弯眉细口，纤巧的鼻子，五官单个拎出来看，都算不的出色，玲珑小巧的搭配在一起，衬得这张脸极其秀气耐看。这么一副柔怯的面貌，在大周朝喜绚丽华贵的风尚中，虽不能十分引人注目。却还有一处格外巧妙之处，因她额间有一枚艳红的朱砂痣，使这么一副安静的长相，一下生动起来。

苏霏漠刚才默念的那句偈语，便因了这人额间的一点朱砂痣而起。

苏霏漠以往的性子很是随了康氏几分，洒脱中带了几分散漫不羁，对不喜欢的人和事便不大走心。苏府的人和事，对以往的苏霏漠来讲，自然是不大喜欢的。所以，现在让她回忆苏府里的人事儿，她还真的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但要在这龙潭虎穴里挣扎出命来，还要将你祸害她母女的人揪出来惩治一番，自然是要煞费一番苦心的，好在还有个沈妪相助，往后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苏霏漠刚刚默念的那半句话，是句残缺的偈语。这种神秘的谶言在事后，总是会被附会成天机预言。只是事发前这样的话，却让人破费思量。苏霏漠默念那的半截话，她自己也无法勘破此间藏着的奥秘。

而这句谶言，并不是得自那本失灵的《重生册》的提示。这事还要从至善大师说起。

当初至善大师前来，两人一番谈论下来，至善从袖袋内拿出两包物事给她，慈和的道：“……与我有缘之人需要这两样物事，小施主打开来看看，此物是否是施主想要之物。”

她这才知道至善大师前来有其自己的因由，待她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物事后，也惊讶不已，因为那包内之物，这正是她需要的东西。

那包磷粉助她在马道长眼皮子底下变了一回戏法。震慑了他，才得了他此后的相助。震天雷助她在密林里破了敌人的埋伏，才能在回京之途中化险为夷，最后平安到达李庄。苏霏漠因得了《重生册》的助力，对诡谲之事自是不会觉得有多奇异。只是在心底感叹一回，世事确实玄妙难言罢了。

却不想苏霏漠笃定的表情，落在至善大师眼里，便成就了一番机缘。因为世上玄妙之事何其多，各种巧合也总是会遇到。至善初拿了那两包物事出来，并不十分肯定苏霏漠便是澄观师叔嘴里说的有缘人，直到他仔细观察苏霏漠见到那两包物事后的神情。方才最终确定。

而苏霏漠刚才对着卢氏默念的那句话，便是至善临走是对她说过的一句谶纬。

至善的原话，是让她仔细眉间有长有一颗朱砂痣的人，说那人和她必有一段羁绊，随后念了半句似是而非的谶纬。苏霏漠当日被五日后的危局所困，自是没有心思猜想。以后可能会和自己发生瓜葛的人，何况那时也没有一个眉间长有朱砂痣的人出现，和谶纬有关的话自然不了了之了。

今日一见对面那人，苏霏漠一下想起至善大师昔日所言，这卢氏更是入了她的心。

苏霏漠眼盯着那人眉间的朱砂痣。脑海里回忆当初册子上记录之事：前世卢氏在康氏死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苏府主母的位置，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么她坐上那个位置，是因为她平时柔顺低调，在苏子推心里占有别样的地位。还是因为她筹谋得宜，将崔氏推出去做了替死鬼，才谋来了那个位置？同样的结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原因。苏霏漠不能因为册子上记载了，前世这人替代了康氏的位置，便就此判断，此人是害了她母女二人的凶手。

苏霏漠仔细回忆册子上曾经载录过的信息。虽则册子上也有提及，前世卢氏管家之后，便给她身边安排了几个贴身侍婢，日夜不离其左右，从此她再不得自由。但是万一真的只是那人的一片好心，只是依照惯例，把侍候苏霏漠的人员配齐呢？所以不能说，卢氏在前世分配了侍婢在她身边，就是居心叵测的。

苏霏漠回忆着和卢氏有关的人和事，再次确定此人不可小觑。

先有《重生册》的暗示，再有至善大师的提醒，这人几乎可以判定为，是她妥妥的宿世仇敌。苏霏漠却不会如此草率行事，她不能因为至善大师的一句话，就判定一个人有罪。因为万一她只是碰巧长了，这么一颗和宿世仇敌相似的朱砂痣呢？

大多数的情况下，苏霏漠都不是一个莽撞的人，相反她很有些深思熟虑的想法和作为。那么怎么才能证实卢氏是被冤屈的？苏霏漠为此照实费了不少心血……

不远处的那个人，像是感受到苏霏漠无形的目光，转头往这边看来。苏霏漠微笑着回望不远处的她，一个人清白与否，旁人的证词可以采信的终究有限，最有说服力的还是那个人自己的言行。

接下来苏霏漠会制造许多机会，让卢氏好好的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人之间暗地里的交锋，旁人都没有察觉。清风却似有所感，徐徐吹来掀动幔帐，也吹乱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

中门是一府内、外室之间尤为重要的门户，男女宾客在此处正式分开，去不同的饮宴招待的场所。此时外面来的人尚未分开，便见苏老太君带领着众女眷往门外走，众人都知道苏老太君匆忙赶来是为什么，却谁都会不说破。

因两拨人行到中门处便遇上了。这边苏子推引领着升平公主、宣王、韦相等一干朝臣内眷，后面还有许多市井闲散人员，由知客们引领着紧随其后。对面是苏老太君，她在众多苏府女眷的簇拥下正往这边赶。两方面乍然相逢，纷纷从车撵上下来见礼，一时间场面甚是混乱。苏霏漠心念转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便随同众人一道下来见礼。

苏子推抢在众人前头对妇人行礼道：“这暑气热的很，您怎么上前头来了，在廊下等着便好了，回头被暑气扑了，小心不自在。”

“我这把老骨头快发霉了，正好动弹动弹。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娇贵了。”

升平公主示意赶车的人停下，她缓步下了车和苏霏漠一起，扶着康氏迎着苏老太君一行，缓慢的走了过去。

康氏从车里出来时，待着幕离从头到脚遮的严丝合缝的。苏子推的目光贪婪的锁在她的身上。康氏去苏庄那日，他没法近前只远远的看了个背影，今日隔得距离虽近，身边却有太多的人阻隔在当中。苏子推不顾众人的眼光，只自顾自的把注意力放在康氏身上。

因苏霏漠在府门前的那番泣血控诉，照实让人惊心动魄，此时无论男、女。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往老太君的身边扫视。无论男女都是一个心思，要见识一下卢氏女的样貌，再针对此人的样貌查看一下自己身边，可有隐藏这样的美女蛇不曾。认识的人告之不认识的，哪个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卢氏女。

一见之下，众人都不禁自问这柔弱美人。真的便是行那大恶之事的人？

有的是暗自惊心，道人不可貌相，越是弱小的人，内里越隐藏着可怕的力量，聪明的便暗自给自己提了一个醒。有的自是难免疑惑。更有那糊涂的人，反倒对这美人怜惜起来。无论怎样，卢氏女今日拜托苏霏漠之功，一下出了名。她再想像以前一般，低调的绽放光华是不可能的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打量下，饶是卢氏在来的路上，已经给自己反复打气，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人前失仪。越是面对这样的情况，越是要显得淡定从容，方能昭示自己的无辜冤屈。不知是不是老天不打算不从人愿，在面对众人无遮无拦的目光，她仍有一种被剥光了当庭示众之感，手足无措起来。

苏老太君却是好涵养，不愧为当朝宰辅的娘亲，面对众人如有实质的目光，还是一派淡定温和的颔首示意，得体的招呼着往来宾客。

为首之人鬓发如雪，神态和煦，容貌端庄华贵，梳了簪花髻，浑身气势逼人。虽然岁月的痕迹在她脸上刻下印痕，但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容貌必是过人的，在苏子推的脸上，还有她年轻时的影子。

她身边围绕着若干个华服丽人和女娘子们。那几位均是珠环翠绕、妆容艳丽，投之过来的视线，也带着显而易见的优越感，目光肆意傲慢。这些人虽然匆忙而来，在她们每个人的身后，均站着两个摇扇的和一个仗伞的侍女。

看着这般气定神闲的老太君，苏霏漠都不禁心生佩服，果然是好定力。

卢氏似感受到苏老太君的镇定自若，一会功夫便从刚才的无措中恢复过来，从容自如的任由人打量。

此时太阳已经从最高处，落下去了一点，但地上蒸腾起的热气丝毫不减。

为首的老妇人在苏子推的搀扶下，往升平公主等人的方向迎了过去，后又在众人的簇拥下，往旁边的廊下去了。

升平公主赶上前道：“苏老太君，今是您的好日子，论私理，咱们两家可是世交，我还要给你行孙辈礼的。圣人虽派遣宣王前来颁旨赏赐，您也不必在这炎天暑热里，赶过来。”说着便要拜下去。

升平公主一句话，便将苏太君出府的理由，归结在恭迎圣旨上。将苏霏漠有可能被人指责的过错，一下子挡了去，众人都知晓其意，哪能明面里唱反调。况且谁敢说对圣旨不必恭敬，虽然要接圣旨。完全可以在二门内设香案，消消停停的接。

苏太君哪里敢受升平公主的礼，忙抢先拜了下去，老太君身后的苏府女眷们。在后面也忙着跟着参拜。

升平公主伸手扶住了苏太君，笑道：“您就把我和阿沫一样，当孙女看待吧。我阿娘去的早，却一直念叨着我这个姨母，我早就想来拜会你老人家了。这不，上天赐下这么个机缘，我也很想要老太君的疼爱呢。”

“公主惦念着老身，是我的福分，令妍和阿沫能得贵主青睐，也是她们的福分。贵主愿意常来。可是我们盼也盼不到的，这样一来，我们一家子的福分可就满了。”

有这样的热闹，自然想落下宣王都不成，和崔成一起也赶过来。要给苏太君见礼。

“老太君也受我一拜吧，我大小和崔成交好，老太君也像待崔成这个外甥一般的，待我就好了。”

宣王看似顺着升平公主的话往下给苏太君见礼，却暗地里却占了升平的便宜。

这崔成是老来子，年岁虽小与崔氏同辈，世家大族总有些拐弯的亲戚关系。崔成也可算是老太君的外甥。所以，宣王口中才有这样一番说辞。

苏霏漠冷眼瞧着这宣王行事，暗道要是这人是这么个聪明法，倒是不足惧。

果然，升平根本没有将宣王这点小算计放在眼里，众人也没有胆子当着升平公主的面。附和宣王的话。

苏老太君自然也不会让宣王行礼，崔成这时笑呵呵的走过来给苏太君见礼，将这段尴尬岔了过去。

升平公主和苏太君寒暄半天，这才想起来，让地上跪着的苏府女眷们起来。这才又拉着康氏和苏霏漠过来。给苏太君见礼。

“孙女祝老夫人万寿金安！”苏霏漠这一声老夫人，叫的众人都愣怔了一下。

苏霏漠称呼苏老太君为“老夫人”，并不是如其他孙辈般，称呼“祖母”是有缘由的。

苏霏漠拜见苏老太君之初，被人引荐时，那人便让苏霏漠称呼苏老太君为“老夫人”，并不是“祖母”。

苏霏漠在老太君面前还是谨慎小心的。因为她一直没看懂这个人，哪怕如今得了重生册的助力，使她一下子平添了许多岁月的沉淀，和世事的练达，她仍然无法看透眼前人。

在苏霏漠以往去上房请安的日子，苏老太君除了不太主动问询她和康氏的事之外，对她并无明显的苛待和轻慢。她很好的维系了一个和自己七、八年未见过面的孙女，应有的礼仪和适度的情感。

第一次见面该有的见面礼一分不少，她去问安时屋里的侍婢也招呼的甚为妥帖，点心茶水比之旁人一丝不少，该有的尊重、礼仪半分不错。怡园的日常用度，也是在她去苏老太君处请安后，慢慢的恢复正常的。

从那以后，怡园的日常用度除了偶有拖延，分发下来的物事均是别处挑拣剩下的之外，比之当初是好上太多了。当着老太君的面，她的那几个婶婶和姊妹们，也甚少会做过分的事，那些惯会捧高踩低之人，也甚是收敛。

说实话苏霏漠对她的这位祖母，没有什么怨气。以往她对苏府的人和事均不甚关心，对老太君也是同旁人差不多的态度，所以，她在府门前那一番作为之后，自是无法推测老太君对她的态度是否会转变。

今日是苏霏漠先踩过了线，毕竟卢氏是她的远房侄女，许妪也算是老太君身边服侍的人。苏霏漠的一番控告下来，牵扯的范围照实不小老太君作为苏府顶级存在，会如何想，如何动作都是个未知数。

苏霏漠把敌人放在火上烤的同时，自己也是被架在火上的，这也是升平所说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原因之一。

毕竟今日是老太君的好日子，虽都不想将事情闹大，这么大的场面被败兴，弄不好，苏霏漠在苏府，就给自己和康氏树立了一个最大的敌人。

明知道这般作为一个不好便会引火烧身，苏霏漠还是坚持这么做，自是有自己的一番原因。这个暂且不表，单说今日入府饮宴之人。

有年长的婆子上前置了蒲团，苏霏漠随着母亲跪下磕头。说了些诸如：“多年来不曾在身前服侍，实为不孝”的话。

苏太君笑眯眯的道：“令妍身子尚未大安，阿沫也受了伤，快起来吧。”她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的扶康氏和苏霏漠起来。

“我听说。你们娘俩儿这次回京受了惊吓，阿沫还护母有功，真是个好孩子，没有辱没我们苏府的名声。”

老太君神态自若，问起苏霏漠等人是如何脱险的，又不断的夸赞苏霏漠，似乎并不着急让众人进去避暑。

苏子推的侧室崔氏，起初还挂着笑容，但等到升平公主和老太君说话，忘了叫大家起身。再到苏老太君当着众人的面。对康氏母女的连番抬举，她心里就升起了烦躁，脸上也渐渐的露出了不耐。她的后背上的内襟被汗水沾湿，此刻贴着肌肤极不舒服自在，那里还有闲心听苏老太君和康氏废话。

儿随母性。苏四娘也和崔氏是一般的心性，只是她更不容易隐藏内心的喜怒罢了。以往一直被她瞧不起的苏霏漠，这会儿被众人捧着，连崔表哥都对其十分注目，心里的那团火呼啦一下点着了，再也熄灭不了。

苏四娘拿眼睛往人群里瞟着崔成的身影，此时她不便脱离苏府这边的人。单独跑过去和崔成打招呼。

只见崔成趁乱走到苏霏漠身前，倾身交谈起来。

众人的嘈杂声中，崔成富有磁性的声音钻进她的耳里：“苏小娘子的英勇事迹，这一会的功夫便传播开来。我只是从前门到中门这一段路，便听了个全。这会儿人人称道，各个人赞不绝口。赶明个儿必成为这长安城里的一段传奇佳话。”

苏霏漠甚是奇怪此人突然靠过来，没头没尾的讲上这么一段话，而且苏霏漠完全不觉得他这话里是赞美之意。

苏霏漠没有掩藏眼中的惊愕和困惑，上下打量这个人。

猛不防那崔成靠近一步，凑到她身边耳语道：“怎么？你不记得我了吗？”

再后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彻底将崔成和苏四娘等人分割开，崔成和苏霏漠再说了什么，尽管苏四娘竖直了耳朵，却再也听不清。只看到崔成含笑小意的在苏霏漠近旁跟着，一边替苏霏漠遮挡靠近的人，一边随着众人往前走。

待众人见礼完毕，转身登上步撵往里走的时候，苏四娘的不满达到顶点。外加上空气里的热浪泼来，终于耐性尽失，她双目喷火的看着苏霏漠那边，却不能赶过去，只好拿身后打伞的婢女撒气，转身责道：“怎么打伞的，老晃来晃去，这么毛手毛脚，迟早打发了你！”

在众人秀温馨的团聚时刻，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升平公主转身望过去，只见苏四娘身后立着个容貌清秀的侍女，正小鸡啄米似的低着脑袋小声认错。

她身旁的婢子接过了她手中的伞柄，将她挤到后面。

见此情景，崔氏的脸色也不好，但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她母女这边，只好拼命按捺住，不好发作。

无论何时何地，崔氏这对母女都有本事，让众人的眼光集中到自己身上，苏霏漠一时叹为观止。这样的人也难怪前世斗不过卢氏。

苏老太君的这个寿宴过的好不好，无人敢至啄。但无疑是非常热闹的一次，其热闹的程度，可惜这个寿宴的主角却不是苏老夫人。这样难逢的趣事，一时让众人看花了眼，听迷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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