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山谷
晕红的夕阳,散逸出令人沉醉的气息,白云也不忍心将其遮掩;高高的山岗,点缀着草原的辽阔,盘旋的雄鹰也时不时赞美;斜斜的身影,是夕阳与山岗的汇合,以至于那悠扬的笛声,只能是这幅活风景画的配乐。
山岗的位置,好像与夕阳达成了协议:起伏有致的线条,透过昏黄的余晖,尽力地伸向了远方,远得看不到尽头。任何人处在这样的意境中,只怕也都会沉醉,无论你是恶人还是善人,无论你是美人还是小丑。
少年在熟悉的山岗上,吹奏着手中的长笛。没有听众的演奏,少了些回味,多了些哀愁。一个人代表着孤独,因为人是群居的,是有感情需要释放的;一个人意味着寂静,大海中的孤岛,没人会觉得那有生气。
成群的牛羊,悠闲地寻找着草原上的嫩草。同时伴随着迷人的曲调,他们的尾巴,有节奏地摇摆着,可是,唯有风,才能演绎出如此美好的画面。
就是这样的画面,容不得有半点的瑕疵。
突然,一团黑影穿入牛羊中,一晃而过,无声无息,至少沉默在了牛羊的慌乱中。少年清秀而又忧郁的眉头,紧紧一锁,随风的笛声哑然而止。
停下了吹奏,他把笛子别到腰间,一个纵身,跃下山岗。少说也有三丈高,可他这么一跃,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会不会这山岗其实只有三米?
少年轻盈的落在一头老黄牛的背上,但老黄牛似乎没有觉察到,依然睁大眼睛,注视着远处的骚动。
不待站稳,少年便施展脚法,跃向远处,随着他落到牛群圈外,那黑影才渐渐明晰起来,原来是条狼狗,只见它在里面来回的穿梭,好像是在寻找丢失了的骨头棒子。
少年拾起石子,准确地击中了它,狼狗一溜烟窜开去了。
渐渐地,牛羊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漫天的飞尘依然躁动不安,莫不是觉察到了新的入侵者?
少年面对着即将消失的落日,紧缩的眉头依然舒展开来。只是仿佛万重心事积压着他,不能释怀。
黄昏依然美丽,却也依旧寂静,更显得荒凉,纵使远处的炊烟已陆续升起。
一个神秘的身影出现了,他的神秘,那双眼睛就告诉了所有人,甚至所有的生命,当然包括那成群的牛羊。发现了神秘的牛羊,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同时定格了抬起的头,做着抵抗一次惊恐的冲击的准备。
神秘人从少年的身后而来,慢慢靠近,越来越近,近的可以听见少年的呼吸。眨眼间,他的双手分别向少年的颈和腰袭去,刚劲的力度,掀起一阵风。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到的风,但说要躲,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得到的。这是杀招,是久经沙场、横练江湖的老手带着极大怨恨所使出来的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竟找到足够的时间,向旁边闪开,从而避开了那一击。
看到即将得手的进攻就如此轻易地被避开,显然,神秘人的心头有股怒火,他恼羞成怒地追杀上去,找找充满了极具痛恨的杀意。或是锁喉,或是直逼要穴,恐怕唯有毒辣儿子可以形容。
纵是如此凶狠得招式,少年仍是将其一一化解,只是显得有些吃力,动作有些稚嫩。但他的那份从容,足以证明,他练功的时间应该有好些年了。
交手几十回合后,两人各退几步,四目相视,忧郁如初,神秘依旧。少年与神秘人,脸色都很是凝重。
只见少年抽出别在腰间的笛子,并向后掠了几步,吹奏起来。神秘人脸色一变,急忙跳起,向远处的山岗跃去。原来,神秘人身后的牛羊,莫名其妙地冲向他。
一高一下,两人静静地站着,直至牛羊都跑过了。
神秘人不再神秘,少年也不再那么忧郁,分明,他们脸上都挂着一些微笑。继而,神秘人开怀大笑起来。
“少君,你这笛子现在是越来越听你的话了,”神秘人仍在高高的山岗上,“过些日子你恐怕都可以去抓野狼了,早知这笛子这么玄乎,我就先玩玩了。哈哈……”
“那还是老爹你的本事高啊,我这么笨,你都能教会我。”名叫少君的少年,冲着神秘人回应道。
“好了,少拍我马屁了。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说完,他便飞身下来,身法轻盈飘逸,看来还在少年之上。他是一位老者,黝黑的皮肤上,镶嵌着一张长满皱纹的脸,平凡中有些特别,或许还是一份神秘。老少两人,并肩走向刚还飘散着青烟的村庄。
村子并不是很大,估计也就百来人口。但房子却很多,大部分用来关牲口的。刚才那一大群牛羊,都已自己归圈了。关好所有的圈门,老人和少年才慢慢回屋了。
他们的屋子很简陋,简单的墙面上挂着蓑衣和斗笠,再有就是几件农具。就是这样的一间屋子,此时正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饭菜香味。
少君坐在饭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似乎忘记了旁边的老爹,也跟之前忧郁的少年没有了关系。老人的目光无比的慈祥,与之前的那般狠毒凶恶也没有了任何关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往事在他脑海里回旋:
小时的少君体弱多病,完全经受不起一点点的重活,更别说是练习武功了。每天补药也不济事。面黄肌瘦的他,就好像是病入膏肓了般。十余年了,昔日奄奄一息的小男孩,如今已是精壮的小伙子,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阳刚气息。想到这,老汉不禁心头一动,眼睛也渐渐模糊起来。
只是,没有那场灾难,少君也不会突然就变的体弱多病,他也不用放下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来到这荒凉的山谷放羊。想着,老汉的心头就有些怒火。
一个正吃着,一个正想着,门口来了三个人。
三个人都很普通,谁也不会在自己的脑海里给他们留下一个印象的空间。
老汉抬头看见了他们三个人。少君也抬头看见了他们。
少君围桌摆好凳子后,三个人进屋坐下,有些担心,有些恐惧。
老汉先说话了,“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皮肤黝黑的汉子答道:“最近来回盘旋的鹰好像更多了,而且很少有出声的,若非训练过的,不会有从头至尾不出声的。”
带着斗笠的汉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在桌上摊开后,道:“我和张五哥一直在后山找通道,最近终于有眉目了。山谷的南面悬崖下就是大河,只要能再上面搭上绳索,就没有问题了。”
老汉点点头,少君则问道:“那河有多宽?”
带斗笠的汉子道:“少说也得有十来丈,再厉害的轻功也休想过去。而且悬崖也陡峭,隐蔽不说,也不利于鹰犬的行动。”
皮肤黝黑的汉子一脸不悦,道:“泾河神偷好生厉害,两年时间竟只找出了个十来丈的大河,这河要是你挖出来的那更好不过了。”
带斗笠的汉子面红耳赤,道:“你夜行生也好不到哪去,每次出山就得两个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瘸子。”
皮肤黝黑的汉子转过头,怒视着戴斗笠的汉子,但只是怒视。
老汉呵呵一笑,道:“十几年过去了,两位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能把少君养成这样精神,却不能把你们的性情改改。但诸位能听我的劝,不再动手,也算是给我面子了,想来二位也是性情中人。”
一直没有出声的第三人,两眼炯炯有神,道:“若不是木爷的好生之德,我们这些人早就见阎王爷了,哪来什么面子。只要木爷的吩咐,我们自然照做。”
老汉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休要再提。你们都是为自己活的。董老弟你再说说那条大河的情况吧。”
就这一句话,让三个人都回归平静,跟刚进来时一样。
戴斗笠的汉子道:“我和张五哥已经在大河上搭上了两条绳索,剩下的就是系上木板。现在绳索都隐藏在水底,没有人会发现的。只要到时扳动滑门,绳索就可以升到水上面。”
老汉笑着道:“我就相信董老弟能把这事办好的。泾河神偷虽然名号不雅,但一身好本事确是令人敬佩。”
名叫董七的泾河神偷连低头道:“惭愧惭愧。”
老汉道:“看来朝廷的脚步离这也越来越近了,住了十几年还是要离开,哎,难怪师傅他老人家要云游四海,只是我当初参悟不了。不过,朝廷要进山谷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在村子里准备准备,随时撤走。”
饭后,五人出了屋子。村子很安静,没有喧嚣,没有吵闹,只有灯火。每家每户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这样的村落,和平常百姓家没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会有朝廷的人要来?为什么他们这么害怕朝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