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赵沁阳近来心情甚好,因为睿文帝会批奏折了,还有模有样的,偶尔能批出几个让她甚为满意,不需批改的折子了。这可真是国之福,她赵家之福啊!

人人道,大行嫡长公主早慧,三岁识文断字,五岁出口成章,八岁运筹帷幄不输成人,十一岁已是一国之脊梁。

有这么个嫡姐比着,嫡幼子赵恒英的资质倒是略有些平庸了,但沁阳始终相信自己的弟弟绝对不会是平庸之辈,他绝对会一鸣惊人的,这不,最近的睿文帝好似开窍了一般,着实令人欣喜。

“阿英近来进步很大,姐姐很高兴。”赵沁阳摸着小皇帝的头,笑得温柔,“这瑶川之水,每到汛期便有洪涝之危,你采取建渠疏导的方法,实在是明智,但阿英为何要堵住流向燕金的支流——长生河呢?”

瑶川是天行大陆的名川大河之一,是大行与北方各国的分界线,养育了数百万沿岸百姓,但洪涝之灾也时有发生。

“阿英见此处荒凉,又地处上游,若在此开滦引流,势必影响下游水流,而我大行子民多聚集在下游,故阿英在此处修建堤坝,以保我下游子民良田百里得以灌溉。”

沁阳微笑着听完他的解释,夸赞他一心为民,但却拿起朱砂笔在此处划了个大大的叉。

“阿英只想到了我大行的子民却忘了燕金的子民吗?长生河两岸,可是燕金人的聚居地啊,也有良田百亩,也有很多燕金人,英儿的办法对我大行子民来说是好的,可对燕金来说,却太过残忍了。”

沁阳轻抚他的背,“瑶川主干流虽在我大行境内,但它的支流却是燕金百姓的生命之河。”

“我们何须管那燕金人呢?”

“燕金虽与我大行不和,但祸不及百姓。何况,瑶川是属于天下人的,不仅仅是我大行人的。阿英明白吗?”

做了四十年皇帝的赵恒英如何不知,他只是讨厌燕金而已,他只是想借着这副人畜无害的皮囊,做一些能给燕金带来灾难的事而已,好在秋季的战争中获得完胜!

但长姐这么说了,他只得听从了,乖巧地应了一声:“阿英明白了。”

“不若派人前去瑶川实地考察一番,再定对策。”

赵恒英乖巧地点了点头。

“真乖。”赵沁阳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继而道:“穆修言入朝已久,想来此事他定能胜任。”

穆修言是穆家表哥,大舅舅的嫡长子,他是记得的,当初他要把长公主送去燕金和亲时,满朝文武只有穆家人反对,外公和小舅舅被他气得告老还乡,这位表哥也请辞,辗转追着鸾车去了燕金,直到姐姐死后第二年才回来,拜了护国寺的慧通方丈为师,从此遁入空门。他对这位表哥是有些好感的。

“姐姐说的自然是极好的,这事儿就派言表哥去了。”

赵沁阳轻咳一声,赵恒英当下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穆大人德才兼备,想必定能将瑶川水患治理妥当,来人,宣穆修言进宫。”

“极好。”赵沁阳笑得温柔,她的笑一直是这般温柔的,赵恒英有些贪恋这温暖到心底的笑,唯恐这只是一场梦。

穆修言进宫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臣穆修言拜见圣上,吾皇万岁。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安康!”

穆家人都是极好看的,男子女子都生得白白净净,五官精致深邃。天下绝色榜的前十,穆家就生生占了三个,这位穆修言便是绝色榜第七位,人称修言公子。

穆修言也是早慧,年仅十七,已入朝为官三年了,德才兼备,貌似潘安,生的唇红齿白,俊秀非凡。

“爱卿平身,赐座。”

“谢皇上!”

待穆修言坐定,赵恒英便开始同他讲瑶川水患之事,赵沁阳只是听着,不禁有些惊讶,她的弟弟何时成长如此之快?赵沁阳听着他讲得头头是道,近乎完美,心中不免起了些疑虑。

她是早慧,可她在五六岁的年纪也是不能思虑如此周全的,可阿英不仅思虑周到,那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帝王气度也实属不凡,不过几日,他怎会有如此成长呢?

赵沁阳玉指轻敲桌面,引来了正谈得火热的两人的注意,她樱唇微启,道:“午膳的时辰快到了,阿英可想吃那莲藕糯米鸡?”

赵恒英微微一愣,这个时候的姐姐是知道他从来不吃莲藕的,随即想到,他最近的表现太过异常了,恐怕姐姐心底起了疑虑。可他要怎么回答呢?

他幼时确实不吃莲藕,待成年后却喜欢吃莲藕了,所以他记不得自己幼年时到底有多么讨厌莲藕了。此时到底是“听姐姐的话”大于“讨厌莲藕”,还是“讨厌莲藕”大于“听姐姐的话”呢?

纠结间,穆修言开口道:“阿沁妹妹惯会逗阿英的,阿英对莲藕深恶痛绝,你岂会不知?”

赵恒英一听这话,立马躲到了穆修言身后,状似要穆修言给他撑腰一样,赵沁阳见他这般可爱的模样,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便道“许是近来太过繁忙,竟忘记了英英的喜好,英英不会怪姐姐吧?”

英英,是赵沁阳给赵恒英取的乳名,往日里阿英都是最不喜她唤他“英英”的,他总觉得这叠字女气得紧。前些日子阿英魇着那回,他哭得伤心,顾不得自己叫他什么也还情有可原,可这次,就得好好观察一下他的反应了。

赵恒英听见那声“英英”时,并没有反感,而是有着无限的亲切,天知道在他那漫长的帝王生涯中,他多想再听见这声“英英”啊!可他是记得的,他幼时有多么厌恶这个名字,于是他便违心地堵住了耳朵,大声喊道:“这里没有英英,这里是阿英,赵恒英!”

赵沁阳舒展了笑容,应道:“好好好,这里是阿英,不是英英!”

穆修言看着嬉闹的姐弟俩,不由得嘴角微翘,他有多久不曾在阿沁脸上看到这般纯真灿烂的笑容了?

自姑母薨,阿沁便承担起了照顾阿英的责任,他们虽有一个强大的外祖家,但先皇最忌讳皇子公主亲外,他们虽有心扶持,却无能为力。

先皇驾崩后,阿沁为了保护阿英,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已走上了权势之路,不得已把从不参与夺嫡之争的穆家拉下了海。

还好他们成功了——先帝嫡子赵恒英登基为帝,年号睿文;先帝嫡公主赵沁阳自封摄政长公主,如臣子般朝会议政。

现在回忆起当年,艰难险阻依旧记忆如新,差一点就万劫不复了,差一点阿沁就没了,差一点穆家就不复存在了!

晚间,公主府。

赵沁阳倚在贵妃塌上,手执一本奏折,听着阿风汇报近来宫里的事儿。

“你说,没有人在皇上面前乱说话?”

“是!”

赵沁阳坐起身,盯着桌上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道:“近来皇上可曾见过什么人吗?”

“不曾,都是平时那几位。”

赵沁阳眉头稍蹙,她虽相信阿英是有能力成为一个好帝王的,但是这也太快了吧?不过半月,他便熟悉了所有朝政,往日里叫不上名字的官员,他竟也熟记于心了!

这让她不得不心生疑虑,她曾怀疑过阿英被人掉了包,但凭借她对阿英的熟悉,她可以肯定这就是阿英,所以唯一能解释这异常现象的便是阿英得到了高人的指导,可阿风探查了半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难道,真的只是阿英开了窍了?

赵沁阳放下奏折,起身踱了几步,道:“你,继续观察皇上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即向本宫汇报。”

“是!”

“去吧!”

阿风附身退出里厅,身影又消失在夜色中。

赵沁阳走到窗前,掀开一扇窗,望着月色深思她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夺嫡之争胜利后,她便投身于安内除外,好不容易平息了内乱,赶走了蛮夷,让阿英坐稳了皇位,她刚想有片刻的安宁,就出了这档子不确定的大事儿。

但愿是她多心了吧!如若不然,又将是一场混乱啊!

赵沁阳有些累了,便唤了一声:“玉蝉。”

“哎,殿下!”玉蝉小跑着从外间进来。

十七八岁的少女,亭亭玉立,清秀而温婉,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江南女子绵绵的尾音。

“殿下可是累了?奴婢伺候您歇息吧!”

赵沁阳点了点头,玉蝉连忙走到近前扶着她走向了床榻。

“殿下,再有半月便是您的生辰了,今年还是照着往年的规模办吗?”

“嗯,就那么办吧。”赵沁阳打了个哈欠,慢慢躺到了床上,余光瞥见那几盏长明灯,道:“息掉两盏吧。”

玉蝉一愣,殿下刚刚说什么?息掉两盏灯?玉蝉略带不确定地问:“殿下可是觉得有些刺眼了?”

赵沁阳嘴角微勾,“刺眼倒是算不上,不过是有些亮堂罢了。”

“这,真是太好了!孙太医果然医术高明啊!”玉蝉跪坐在床边,“那么多药,殿下没有白吃啊!”

沁阳夜盲已久,按说这夜盲之症并不难治,只是她这夜盲难治了些,一般的药物对她,完全不起作用。

这夜盲倒也没有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只是晚间起夜时会有些磕磕绊绊,所以沁阳的卧房夜夜点着十二盏长明灯,缺一不可也多一不可缺一个会看不见,多一个会睡不着。

今夜,她竟要求熄了两盏灯!玉蝉可是兴奋坏了!

“奴婢就在隔间里守着您,您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就好了!”

“嗯,退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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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阳春暖雁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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