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穆二爷当然熟悉土坑里面的东西,那些都是他亲自为萧慕夏挑选的衣物,也是她滑胎那日所穿衣物。
“娘,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已经烧掉了吗?”穆二爷记得清楚,稳婆说这些染了胎血的东西不吉利,需马上烧掉,夏儿才能平安地再怀子嗣。
老夫人面容依旧冷漠,“你问我?我问谁去!萧丫头是你的妾室,又不是我的妾室,她被人害了,不该你去管吗?你是要多么没用,才要我这个老婆子来给你管后院!”
“娘,您在说什么?”穆二爷拧着眉,“谁害夏儿了?夏儿好好的!”
“好好的?好好的,孩子会没吗?我的孙儿会化作一滩血水吗?”老夫人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有一子三女,还算可以,二儿子尚未有子嗣,芳姐儿不是老二亲子,萧丫头怀的没了,尚在的,竟要从一个妓子肚子里爬出来!
“娘,那是意外啊,芳姐儿不是故意的!”
“芳姐儿当然不是故意的,芳姐儿打心眼儿里喜欢萧丫头,生怕她经过那里会滑倒,一点点的把油迹擦的干干净净,可萧丫头怎么还是滑到了呢?”
“那是芳姐儿怕咱们怪罪她,不肯说实话,我看过了,那时候,夏儿的鞋底满是油渍,她就是踩到油上,才滑倒的!”穆二爷解释道。
“舅舅不信芳姐儿,阿沁信,”赵沁阳道,“这些个姐妹中,属芳姐儿敦厚温淑,芳姐儿从不说谎!”
穆二爷无奈,“所以娘与阿沁,都怀疑是月儿害夏儿滑胎吗?”
老夫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赵沁阳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不是怀疑,是确定!”
“阿沁!”穆二爷有些急了,他平时最宠爱的小侄女怎么总跟他唱反调啊!
“小舅舅,阿沁府中有一奇人,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敏上千百倍!只要让他去萧姨娘滑胎处闻上一闻,他便能闻出有谁曾拿着菜籽油从那地经过,有谁细心地擦过油渍,又有谁故意泼了一桶油!”赵沁阳得意道。
未等穆二爷说话,老夫人便惊喜道:“真有此人?”
赵沁阳坚定地点头,“此人原是我御犬园中的小主事,仅用瞬息之间,便将我丢失在犬群中的帕子寻到,又闻得出杜若半月前用了什么香粉。”
“果然神奇!”
“阿沁这就派人将他带过来!”
赵沁阳一招手,暗处立刻闪出了几名黑衣男子,黑衣男子不言不语,不左顾右盼,直愣愣地朝着赵沁阳所在之处前进,在离她一米远处躬身行礼,听候吩咐。
“将柳翰飞带过来。”
“是!”
长公主府距离穆府到底是有些远的,差点一个时辰,黑衣男子们才压着柳翰飞过来了,老夫人早已体力不支,被赵沁阳劝去休息了,只有赵沁阳带着穆二爷坚持查完此时,大房的容姨娘也愿意跟着看个热闹。
“怎的这么久?”赵沁阳问道。
“薛公子不放人!属下们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为首的男子回道。
赵沁阳气得倒吸一口凉气,“薛纵不放人,你们就把他一起带过来啊!甩他做什么!”
“您能只说带柳翰飞过来!”
赵沁阳扶额,她要忍耐,云字号的暗卫,就是人傻,但是一个个都很能打,她得忍忍!
“好,你们先退下吧!”
“是!”
一阵风刮过,四个男子瞬间隐匿了身形。
柳翰飞甩了甩被捏到麻木的胳膊,凑到赵沁阳身边:“小公主啊!您找我就找我,何必让这群大哥这么粗鲁啊!我胳膊都要被拧断了!”
赵沁阳一愣,小公主?我?这柳翰飞怎么和薛纵似的啊!薛纵一直称呼她为“小公主”,自称“我”,甚是不将她当主子。
可薛纵能力超群,赵沁阳愿意容忍他,而这个柳翰飞,怎么也敢?是她最近太宽容了吗?
“小公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柳翰飞问道。
“有,且随本宫来!”赵沁阳看了穆二爷一样,示意穆二爷带路,穆二爷倒也没拖沓,迅速地带着一行人去了书房回廊。
薛纵远远地看见长公主,如卸了力气一般扶着树歇息了片刻,哎呀,原来是长公主的人啊!吓他一跳。这些蠢暗卫真蠢!怎么就不知道说句话呢?他这个翩翩弱公子追了他们整整两条街!他容易嘛?他早已累到极致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薛纵焦急地盯着远去的人群,很想大声叫住他们,却无能为力,直到人都走远了,薛纵才勉强说得出话。
“殿下!等等我啊——咳咳——”
赵沁阳隐隐约约听见点什么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圈儿,询问玉蝉,玉蝉仔细听了听,什么都没有听到,便回:“什么都声音都没有。”
薛纵明明看见长公主朝他看了,怎么没理会他呢?没办法,赵沁阳夜晚视力不佳,薛纵看得见赵沁阳,赵沁阳可看不见薛纵!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薛纵只得跌跌撞撞地追着。
待到了书房回廊,赵沁阳本想立刻命柳翰飞查探此地,却见原本应该在寿喜院用膳后回自己院落的水怜月,正蹲在萧慕夏滑胎处,拎着一个篮子,好似是要起身离开。
水怜月似乎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呆滞,甚为哀伤的样子。
她站起身,落寞的身影映在月光下,显得单薄且惹人怜爱。
“月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二爷连忙上前,似乎是要扶她一扶,却不想他的突然出现吓了水怜月一跳。
“呀——”水怜月手中竹篮脱手,粉末立即撒了一地。
柳翰飞连忙捂住鼻子,“靠!最毒妇人心!”
赵沁阳一愣,目光随着声音看向柳翰飞。
只听得柳翰飞大叫:“大婶儿,什么仇什么怨呐?你要毁我的鼻子!整这么多香灰还混了胡椒面儿?别说你上香的时候带着胡椒面儿调味儿!”
赵沁阳嘴角一抽,若不是柳翰飞的声音带着些傻气,她都要以为这是薛纵了,薛纵说话就这个德行,阴阳怪气还拼了命怼人。
“柳卿莫要无礼!这是穆家二房的水姨娘。”
“姨娘?姨娘怎么了?姨娘就敢害我了!”
水怜月一脸无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扑到穆二爷怀中,“二爷,这人是谁?他在胡说些什么?月儿不懂,月儿只是来为夏姐姐死去的孩子上柱香。”
柳翰飞闻言,“你在放什么屁!”
赵沁阳有些惊讶,柳翰飞跟着薛纵这些日子,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啊!说话怎么如此不文雅了?
“你个老妖婆,竟想毁了我的鼻子,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柳翰飞以手做保护层,靠近水怜月狠闻了几下。
“呵,原来是妓子啊!怪不得一身的男人味儿,我来给你算算……”柳翰飞眯着眼,掐指算了算,忽而惊喜道:“嗯——出来了,七个!最近一个月,你伺候了七个男人,准不准?
水怜月一滞,面色忽然慌张,“你胡说些什么!二爷,二爷……”
水怜月倚靠在穆二爷胸前,“二爷,这是哪来的神经病,他污蔑奴家!”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啊!你不老实承认,我就把这七个男人给你找出来!”柳翰飞恐吓道。
默默跟在后边儿的容姨娘算了算日子,道:“柳公子这可不对,水姨娘嫁给二爷已有两个月了,最近一个月,怎么可能与七个男人有染?应当是您闻错了吧?”
“我的鼻子不可能有错,”柳翰飞随手一指,是水怜月身边的小厮,“有他!”
那小厮闻言,立刻吓得跪到地上,“二爷,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都是水姨娘勾引小的!”
众人一瞧,竟真是!果然奇人!
哦不,二爷头上果然青翠欲滴!
穆二爷眉头瞬间锁紧,怎么调查个滑胎之事,他头上竟冒绿光了?
水怜月满目无辜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张五,我待你不薄,你怎可污蔑于我!”
而后,腰身一软,靠在穆二爷身上,“二爷,您可得相信奴家!自打跟了您,月儿可从未跟过别人啊!”
穆二爷一展折扇,笑道:“月儿莫慌,爷不会因为这种事儿怪罪于你,跟谁都是你的自由,二爷不管这事儿!”
水怜月闻言,笑得娇羞,眸中却是无尽的哀伤……
赵沁阳揉了揉耳朵,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知道小舅舅风流,竟不想,也大度至此。
柳翰飞见此,狠抽了抽嘴角,原来穆家二爷当真如此不靠谱。
“既然小舅舅不追究此事,那便就此揭过,咱们还是继续查萧慕夏滑胎一事。”赵沁阳提议道。
穆二爷点头,“那柳公子便继续闻吧!”柳翰飞将水怜月一把推到柳翰飞眼前,水怜月踉跄了一下,转头,有些恐惧地看向穆二爷。
“月儿莫怕,爷只是让他们查是谁害了夏儿的胎,又不是你,你怕什么?”
“是,二爷说的是。”水怜月的脸色有些苍白。
柳翰飞捏住了鼻子,“不用闻了,我方才就闻出来了,就是她!”
赵沁阳眉头微皱,她可还没告诉柳翰飞要闻些什么,柳翰飞怎么就确定了是水怜月呢?
穆二爷点点头,“既如此,那便交由夏儿处置吧!”
赵沁阳眉头锁的更紧了,这……还什么都没查吧?
水怜月闻言,急忙喊道:“二爷,你不可信他一面之词啊!他没有证据,怎么就定了我的罪了!二爷,奴家腹中还有你的骨肉啊!”
穆二爷偏过头,用折扇搔了搔后脑,眸中带着些许不耐烦,冷哼道:“又不是嫡子,有何要紧?”
赵沁阳忽觉震惊,原来她的小舅舅,不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竟是个无情的浪荡子!
萧慕夏,不该属于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