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黑血尸杖
萧千一长长松了口气，走到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座大庄院。
庄园很大，不下近百幢房子，或紧或疏地错落交纵，连在一起，一眼望去，栉粼枇次，连绵不绝，大气恢弘。
庄园的大门用青石砌成，高逾数丈，古朴之中尽显沉雄苍劲之意。大门上方刻着“伏魔庄”三个大字，字迹乌黑，老远可见。
更重要的是此时庄门大开，里里外外人来人往。
萧千一此时也没心情去观赏什么环境、风景之类的，因为救人要紧，他早已心急如焚。
不管三七二十一，长鞭一挥，马车就滑进了庄门。
“给我停下”，
随着一声轻叱，立即有两个黑衫劲装的壮汉冲了过来，挡在马车前面。
两人满脸疑惑地看着赶车的萧千一，一脸的陌生：你是……？
萧千一救人心切，急急道：“别管我是谁，我来此就是想请你们帮我救一救车上的人”。
两个黑衣壮汉目露揄挪之色，同时看了看这个肤色黝黑，形体单薄的少年，心里暗骂道：哪里来的山野无知少年。
口中却几乎笑出声来：这里没有太夫，也没有郎中，你还是走吧”。
说话间，二人将马车往门外推去。
萧千一见状一急，忙跳下马车，正欲上前跟对方论理。
不料对方两人牛高马大，萧千一在他们的推搡下，就如小孩子一样，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不停地踉跄后退……。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倏地传来，不远处，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缓缓走了过来。
他面目英俊，肤白无须，犹其是下巴的那颗黑痣，更是为其点缀了精华，一眼望看去，便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那两个黑衣壮汉一见他，马上垂手恭立：参见楚公子。
楚公子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萧千一身上，片刻转向二人：这人面生的很，他是来干什么的？
未等黑衣壮汉开口，萧千一已抢先道：我是来救人的……。
“救人？
楚公子双眉微皱。
“不是……是我们车上有一个人命在旦夕，请楚公子救救他吧。”萧千一忙改口道。
楚公子目光闪了闪：什么人，我看看。
车帘被掀开，楚公子的目光扫过小影子，然后落在马车中的老人身上。
“呸……他已是个死人”。
楚公子脸色大变，叱喝道：“今天是老爷的六十大寿，却被人拉个死人来捣乱。”
“快、快……快把他们轰出去，若是让老爷知道，你们的小命就难保了。”
“是、楚公子”。
两个黑衣壮汉慌忙冲上去，用力使劲地推马车和萧千一。
萧千一边踉跄，一边哀求：他还没有死，只是伤得极重而已”。
“你们就发发善心吧，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
可是那两个黑衣汉子的力气真大，未让他说完，已把他连人带车倒推出了门口。
就在大门即关闭的那一刻，他抬头看去，看到的只有人情淡薄和世事炎凉。
“原来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救人助义这些都是假的，尽是古人扯谈”，
萧千一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忍不住满腹牢骚。
“这乱世道，流年不利，每个人都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能全怪他们，我们走吧”。
萧千一闻言一怔，侧目看去，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正是小影子，一直未吭声的他，此刻正抱着他爹，站在马车中……。
“人命关天，争分夺秒……我怕路途遥远，多有耽搁……。”
他突然觉得这双眼睛有点柔和……有点坚韧……，他心中一酸，不由移开了目光。
“可是，无奈此处不留人”。
“走吧！
小影子重复道。
悲凉的声音，刚谙世事的年龄，却像是已看透了人世冷寞。
他缓缓坐在床上，放下了垂帘。
萧千一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即将完全合上的门缝，“嗖”地跳上马背，长靸一挥、马车奔驰别道……。
“等一等“
铁门内，一声清喝陡然穿门而出。喝声不大，却清晰入耳。
萧千一闻言一怔，不由回头一瞥。
“咣郎”
一声中，原本已经关上的大门霍然大开。
隐约间，三条人影一闪，已到了马车前。好快的身手，如风，如箭。
原本奔出数丈的马车又陡然停下……。
“你们要干嘛？
箫千一全身一震，语气中已不禁流露出紧张、慌乱。
毕竟，这是他初出江湖，也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强人。
来人三个，其中两个已经见过。一个黑衣壮汉，一个正是那楚公子。
萧千一目光一溜，落在第三个人身上。
他，身着青衫，与前两个大不相同，首先便是年纪，他大约六十左右，尽管已鬓发秋霜，双目却漆黑如墨，泛起缕缕锋芒。
其次，便是气度，他定定地站在马前，未做任何事情。可顾盼之间，威仪毕挺，静沉贮峙处，如山如岳。
萧千一这才明白，气度这东西，与年龄无关。
青衫老者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语气竟十分地温和：小兄弟，你为何事而来，却又匆匆而去？
萧千一见对方似无恶意，紧张的心情微微一松：小子车上有一病人，命在旦夕，正四处求救，可惜却无门无路……。
青衫老者“哦”地一声，目光扫过身旁的二人，黑衣壮汉和楚公子迅速低下头去。
他点点头，轻轻道：先前多有得罪，失礼之处，尚请小兄弟多多包涵……。
“老夫便是此园的庄主，现在就请你们回去，可以么？”
一句话，大出萧千一的意料之外。
他惊喜之余，是莫名的感叹：这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他轻轻一拍马头，马车顺势一转，再次滑人庄内……。
窗明、几净、青砖灰瓦，这是千百间房屋中，最普通的一间。
简易的床上，平放着小影子他爹的身体，青衫老者正在为他全身仔仔细细地查看伤势。前身有几处刀剑创口，不浅不深，似乎难以致命。
而一翻过后背，令人目光赫然一骇，只见六道长长的黑沟深深地篏入他的骨肉中，纵横交错，深入数分。
皮开肉绽，悚目惊心。
“黑血尸杖”，
青衫老者失声道，随即目光大变。然后，他皱起了眉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沉吟不语。
小影子和萧千一静静地站在床前，目中尽是焦灼之色。见状齐齐忍不住道：前辈，怎么样，能救么？
青衫老者抬起头，目含歉意，摇摇头道：若是一般的刀剑之伤，老夫还可以勉强医治，但这“黑血尸杖”的重伤，老夫却无能为力。
小影子咬紧牙，低声地叫了声“爹”，双眼又红了。
萧千一也是大失所望，忍不住问道：这“黑血尸杖”到底是什么来历，有何与众不同之处？
青衫老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几圈，才缓缓道：你们年轻人，自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这风靡天下之时，老夫也正当年少，……唉……算来已有五十余载……。
他站在窗前，目光望着天际，脸上流露出悠悠的缅怀和沧桑，似乎要在那变幻的云霞中寻迹那段岁月的过往。
看情形，这个故事不但精彩、熣爘。而且可能曲折、离奇，惊心动魄。
小影子也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满脸的好奇与不解。
萧千一又忍不住问道：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前辈可否说得明白一点吗？
青衫老者闻言回过神来，摇摇头道：往事如风，说来说话长，不说也罢。”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黑血尸杖”是一名极为歹毒的武器，据说是用人骨制成，但凡伤在这种武器下，必定骨腐肉烂，尸毒发作黑血而亡。”
萧千一全身一抖：难道就没有人能治得了它？
青衫老者看了床上一眼，点点头道：不错，没有人能治，你看他背上那一条深深黑沟，那就是尸毒已经开始发作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闪了闪，似乎想起什么，又沉吟道：如果一定要说有人能医治这种伤的话，那普天之下，也仅仅只有一个人而已。
“谁？
小影子、黑衣少年同时脱口道。
“神医，百草尝”。
青衫老人张口吐出五个字。
“他……他在哪里？
小影子如奉伦音，眼睛里燃起一丝希望。
青衫老人摇摇头：既然是神医，自然是行踪飘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江湖上能见到他的人极少、极少，全凭运气。
小影子突然咬紧嘴唇，走到床前，正欲将他爹抱起。
青衫老人突然一闪身，拦住了他：不可……“。
“你这是干嘛？小影子怒声道。
青衫老人黯然道：令尊早已气绝多时，现在已经尸毒发作，你千万不能接触他的身体，以免……。
萧千一的心霍然一沉，失声道：你说他，他已经……？
青衫老人点头叹息：不错，在你们来到本庄之前……只是你们感觉不到而已。
“那现在怎么办？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青衫老人叹息道：“其它的我也无能为力，唯有这料理后事，我还能帮得上忙。”
落日、西风，孤山，新坟。小影子长跪在坟前，悲怆若痴。
山风阵阵，吹干了他的泪眼。也带走了他唯一的依恋。
夕阳无情，把他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似乎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犹显孤独，落寞倍增。
漫天的落叶堆积在新坟上，一重又一重。
一个人轻轻走了过来，叹息道：你已经在这里跪了大半天了……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小影子闻言，缓缓侧过头来，茫然地瞪着双眼：回去？
“回到哪里去？
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依靠、没有家，没有了亲人，只剩下满眼的空洞和无家可归。
萧千一的心一颤，他突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忙掩饰性地连“咳”了数声：我们……先回伏魔庄……然后再去杭州。
他本想说一两句安慰对方的话，无奈实在不善言辞，只能结结巴巴地收场。
小影子愣了愣，正欲张开口，说些什么。
冷瑟瑟的风中突然有人道：伏魔庄你们就千万别回去了，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
声音不大，甚至有点平淡，但却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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