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祈天归来
夜夕月“大闹”了淮南王王府旧址的这事情一出，整个京城都躁动了起来。起初，良帝还准备封锁这个消息，但显然在这事情发生之时就已经晚了。只是一夜间，后宫妃子的勾心斗角变成了祈天公主归来的家常话，甚至连茶馆中说书的先生都换掉了往日老套的传奇故事，讲起了百姓对于前一夜之事的传闻。
而另一边，夜夕月一行人正站在街边，看着不远处一座被人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建筑。那是当年良帝为祈天公主建造的府邸，放着祈天公主令牌的祠堂。
虽然平时从没有化妆的习惯，不会随身携带胭脂水粉一类东西的夜夕月还是在进城之前为几个人都画了妆。当然，用的材料是云叶染的各种草药和药粉。
夜夕月自己是肯定不能在京城露面的，白良更是如此。蚀影的脸太容易引起注意，而云叶染虽然样貌普通，但难免会碰到认识他的熟人。少女化妆的技术是年幼时和独孤绝弦学的，通过简单的手段改变一个人的样貌对她而言虽然不难，但却永远比不上独孤绝弦的手艺。
不过好在她有了这手艺，这才让他们几个人顺利的进了城门。而进了城后，几个都不习惯带妆的人就都纷纷卸掉了脸上的妆，带起了遮面的斗笠。
“看样子是挤不进去的。”夜夕看着面前人山人海的街道，不仅感觉有些头痛，她自言自语着，似乎没了再往前走的兴趣。
听说天还没亮的时候，这祈天公主曾经的府邸前就围满了人。除了前来磕头烧香的平民百姓，甚至有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来凑热闹，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因为这事，皇宫那边早朝也使得良帝手忙脚乱，感觉整个京城都陷入了混乱。
如果孑身一人，夜夕月自然不需要头痛接下来该怎么办。但眼下，除了白良和蚀影，她还要顾及这云叶染，自然不得不多考虑点。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以本身的容貌出现，肯定会招惹到很多麻烦。但如果不表明身份，带着云叶染这个人，她很难轻易混进皇宫。那么，只能用别的办法了吗……
“白良，你代替我去做一件事情。”
……
就这样，当夕阳西下，祈天公主府周围的人渐渐开始散去时，一个身穿金丝刺绣蓝缎长衫的少年出现在贤王府的大门前。他静静站在大门正前方，将袖子中一个刻着“夜”字的令牌亮给正要阻止他继续往前走的小厮。
“我家主子让我带话给贤王，今夜亥时，清韵阁二楼请。若是不应邀，明日府上便只有废墟一片。”白良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再停留半刻。
夜夕月让他做这件事情时，他是有些担忧的。但最后他还是信了夜夕月话，她说，他这么做不会有危险，就算一人也可以平安回来。而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对的，那小厮模样的人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就往王府内跑，根本就没有拦住他的打算。
那令牌是慕容昼让月华宗的人做的，以无缺榜上“夜姬殿下”之名打造的。夜夕月对于这个称呼是一点也不在乎，但显然这个令牌只要亮出，还是很有效果的。尽管没有人真正见过这夜姬殿下的令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就是那个“夜”字，就足以让人联想到这令牌的主人。
而一切入夜夕月计划和预料般的那样，楚睿贤很准时的赴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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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阁是京城最大的茶馆，日夜不打烊，走的进门的不是贵家公子就是皇亲国戚，而这也是夜夕月选中这里的原因。她出了高价包下了整个二楼，选了间最舒服的屋子等待这楚睿贤的到来。
收到“夜姬殿下的邀请”那一刻，楚睿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对于这个“神秘女人”的邀请和威胁，他显然是不敢无视或冒然拒绝的。于是，就抱着有些纠结又怀疑的心情，走上了清韵阁的二楼。他吩咐随从在门口守着，这才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屋内的夜夕月没有乔装打扮，只是往日的装扮。蚀影和云叶染坐在屏风后并没有露面，白良则像往日一样正端着小巧的茶壶伺候在少女身边。而楚睿贤看到少女的那一刻显然是愣了一下，随后勾出一个冷漠的笑：“你果然，还活着。”
见楚睿贤进入房间，夜夕月没有打招呼，甚至没有看面前这人一眼。她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发出不紧不慢又轻柔的声音：“给我个方便入宫的身份，我要见宁皇后。”
“呵。”听了这话，楚睿贤冷笑了一声，两步上前坐在了茶桌的旁边。“你就这么肯定本王会帮你？”
“我没有求你。”说着，夜夕月抬起头，一对儿明亮的眸子划过面前这位王爷的脸：“而且我很肯定，就算你不清楚我的目的，你也会照我说的做。”
的确，这个女人已经将自己看透了。楚睿贤的确会帮她，或许正因为不知道这个少女的目的，他才会帮她。而且，既然这个少女找上门，楚睿贤就知道他在她面前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她是曾经大楚的祈天公主，永生阁和月华宗共同护着的夜姬殿下。如果她以祈天公主的身份出现还好，但此刻的她顶着夜姬殿下的大名，他楚睿贤不能惹也不敢惹。但至少，帮她这次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还有利可图。
“本王可以帮你，只要你不介意以本王准侧妃的身份入宫。”他很期待，如果自己的那位太子皇兄见到少女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皇宫内院，脸上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这话一出口，夜夕月本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但站在一边的白良突然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茶壶壶盖和壶身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他条件反射的看向楚睿贤，瞳孔不经意间放大，随后立刻底下头去。可就是这么一个无意中的小动作，却全部被夜夕月收入眼底。
“这不是问题，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夜夕月继续说着，伸手拽住白良的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先道歉，”少女侧了侧头：“歉礼我不介意暂时欠着。”
听了这话，楚睿贤皱了皱眉。他不是不知道少女的意思，但让他一个堂堂王爷对一个罪人之子低头，简直是笑话。而一边的白良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试图向后退个两步，但夜夕月就在他的身后坐着，他也无处可退。
“我大楚从没有王爷给罪囚道歉的道理。”楚睿贤只是看着少女冷冷道。
话音刚落，一条纯白的长绫闪现，划过男人的身后，冲着他的膝窝就狠狠甩了下去。那力度掌握得非常好，不轻不重，正打的楚睿贤膝盖一软，身形一个不稳就向前跪了下去。
“呵，白良他是我月华宗的人，让你跪也算是给你面子。”夜夕月抬了抬手腕收回了天洛绫，她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但听起来是不容辩驳的口吻中带着一丝傲慢。
楚睿贤自然是不会乖乖跪在那里，他咬着牙起身，那动作匆忙的显得有些不雅。而这一幕倒是逗笑了刚刚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白良，堂堂王爷给他下跪，这是以前的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如今，事情就这样眼睁睁在他面前发生了，还真是讽刺。
“身份改变不了什么，就算他高攀了月华宗，到底体内流的是那个叛国罪人身上的血。”
或许这么说只是为了找回自己刚刚失了的面子，但楚睿贤说的话并不假，白良到底是改变不了他的过去，而就算有了夜夕月的庇护，他在京城依旧是不安全的。
楚睿贤虽然不是个大度到可以不顾及这次丢大了面子的人，但他清楚现在并不是和夜夕月斤斤计较的时候。“明日卯时，午门外，”楚睿贤看向夜夕月：“你要一个人出现。”
对于楚睿贤的要求，不论是白良还是云叶染都隐隐感觉到不妥。蚀影显然表现的并不在意这件事情，但也没有知道他心里面到底是怎么想。而夜夕月，虽然明明知道楚睿贤的阴谋，但她却并不在意。但有一个人，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你得和我一起去，”夜夕月侧头看着依旧站在屏风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云叶染，她显得稍微有些烦恼：“唯独不能把你留下。”杀手门有多少人在京城她不清楚，但只要她在这里，云叶染在这里，独孤绝弦就肯定会盯着这一切。云叶染很重要，她不能弄丢了他。
“这里有蚀公子在，应该不需要姑娘太过担忧，小生……”
“第一个要求，如果做不到，可是有惩罚的。”不等云叶染说完，夜夕月就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但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夜夕月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能将云叶染带在身边。
楚睿贤是个聪明人，就算他的小聪明在少女眼中算不上什么，但夜夕月还是承认他的机智。骗寻常人小伎俩骗不过楚睿贤更骗不过杀手门，更何况知道云叶染身份的人是越少越好。
掏出随身的笔纸，趴在一边的茶桌上就飞快的写起了什么。旁边的几人自然是不知道夜夕月现在心底打的什么小算盘，但似乎是出于默契，没有人多问，只是静静的等着。
“去找个小厮，两个时辰内把这些东西置办齐全。”放下手中笔，少女带着一些碎银将手中写满清秀小字的纸递给了白良。
白良还有些犯懵，看了看纸上的字，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很多他都认不全。云叶染凑上去看了看，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而蚀影虽然表面还是一副棺材脸，但心中倒是好奇少女会搞出个什么名堂。
“人皮面具。”似乎也是明白众人心中的好奇，夜夕月淡淡吐出这四个字。她的眼角故作不经意的瞥向蚀影，但在意料中，那个男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提起这四个字的时候，少女的嘴角有些僵硬，显然这又勾起了她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或许，那看上去冷漠无情又从不为情字动摇内心的少女，只有在这些特定的时刻时，内心才会少有的荡起波纹。
“人皮面具？”除了蚀影的面无表情和白良的一脸疑惑，云叶染似乎对着四个字很是熟悉。“小生听说这可是早就失传的手艺，传闻制作一张人皮面具不仅要将人的面皮从活人脸上扒下，还要花上七七四十九天炼成面具。并且，这面具是一戴上便没有方法摘除。”
“没那么麻烦。”
夜夕月淡淡说着，起身向一边的蚀影走了过去。她伸手抚上那张长着一道可怕伤疤的脸，而蚀影也不躲。冰冷的指尖贴着男人的脸颊滑到他的下巴，顺着停在喉结以上的位置。
“但，急着做是做不出这般细致的活儿来，特别，是这个地方很容易就露出破绽。”少女话中有话，平静的声音竟让人听出一种有些暧昧的语调。“不过，骗骗那些凡夫俗子，粗糙些也无妨。”她收回了手，少有的话多：“只是，有的人皮面具的确是一旦戴上，便没有方法‘摘除’。”
那话是说给谁听的，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但唯有蚀影才明白少女所想表达的真正含义。面对少女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蚀影并不感到畏惧。关于自己真正的身份，他不在乎少女能看破多少，因为他清楚她猜不到真相。
那之后，是计划如期进行着。白良置办好的东西送到少女手上后，她忙了一个晚上。隔着一道屏风，所有人一夜未眠，但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在屏风的另一边做了什么。
云叶染是近天明才被少女叫到屏风后的，而他见到的是一张陌生的脸与一张如同豆腐皮一样的面皮。他不记得那张面皮是如何被贴在自己脸上的，只知道当他再次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而那似乎被少女讽刺称作粗糙的人皮面具，他细细观察却也未见破绽。
“你叫叶清，是我叶泠的兄长。我们是一灭小国祈天前诸侯的后人，幸存流亡至大楚，听闻祈天公主的讯闻才百里翻山涉水造访楚国京城。”那两张脸虽不脱俗但也不像寻常百姓，至少夜夕月不认为自己这样的说法有什么问题。
“可，姑娘昨日才应了贤王……”
“明知是陷阱的路，不走也罢。他有他的目的，不按照他的路走，他也无可奈何。”夜夕月自然是明白云叶染的意思，但是，依旧是那句话，她不在乎。
而一切正如少女所料，当卯时楚睿贤见到这两个完全陌生的人，虽是一愣，但瞬间也清楚了情况。他明显皱了皱眉，眼中大有不悦之色，但最终还是将二人带入了皇宫内。但就算是是王爷，也没有随随便便带人进宫的道理，面圣还是无法避免。楚睿贤向夜夕月简单寻问了他们的虚假身份，虽然对其不满，但也没有其他办法。
良帝正因为之前祈天公主的事情而头昏脑涨，听闻祈天前诸侯的后人来访，不仅有些烦躁，但是是贤王带来的人，总归不能不见。面圣的过程很简单敷衍，不过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和一些奉承的客套话。很快良帝就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而这表情显然也在夜夕月预料之中。或者换个说法，这样的情况正是少女想要的。
“陛下，民女与家兄有一请求，还请陛下成全。”少女拉着云叶染低下头，那语气很真诚，语调也放软了下来，听上去是没法让人拒绝的口吻。
而龙椅上的人虽然已经面露烦躁之情，但身为一国之君，总归不能在平民面前失态，于是只好耐着性子：“说来听听吧。”
听良帝这样说，少女前倾了倾身子，半行了谢礼。随后抬首，眼神却不直视黄袍人：“民女听闻公主殿下生前与贵国皇后娘娘交好，又听平家百姓百般美言大楚的一国之母。不知民女是否有幸一睹娘娘凤颜。”
夜夕月这话说的很是巧妙，毕竟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媳妇的好话。夜夕月这招实际叫拍马屁，但这马屁拍的隐晦没那么直白，听起来倒是诚恳的很。更何况，就这样的话，就算对方明知实在拍马屁也不会介意，毕竟这马屁拍的令人舒服。
“这，这……”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要求，良帝似乎有些为难，不想徒增麻烦。但见对方把话说成这样，倒是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唉，朕准了。”
“草民，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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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夕月和云叶染是由一个小太监带到坤宁宫宫门前的，宁皇后那边早有人去通报，因此当夜夕月二人走到宁皇后面前的时候，宁皇后并没有露出任何吃惊之色。但一旁的楚睿莲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说来也巧，这次的楚睿莲真的是偶然出现在坤宁宫的。因为有几日忙来没时间来给母后请安，这才抽出了一天时间呆在这坤宁宫陪宁皇后拉拉家常。
后宫里近两日最热门的话题便是祈天公主的亡灵现身前淮南王王府旧址，宁皇后难免不由自主的就在和儿子的谈话中聊起了这事。宫里的传闻实际传的比宫外热闹，楚睿莲虽安排着手下去调查这件事情，但并不太会明目张胆的在宫中说起这件事情。而在夜夕月和云叶染入宫的第一时间，是这位太子的贴身小太监喜子从别的太监那里听到了些风声，这才偷偷传给了自己的主子。
实际，大楚皇宫内所有暗地调查过祈天公主的人都知道，祈天这个国家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而当初无意“捡”到夜夕月的楚睿莲更是清楚少女祈天公主的这个身份从最开始就是个谎言。因为知道这些，楚睿莲很清楚，什么祈天前诸侯的后人，那都是骗人的。而以这样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两个人，如果不是江湖上想要骗点儿皇家粮的混混，就一定是当年与祈天公主遇害事件相关的人。相比之下，后者似乎概率更要大上一些。
但一切和楚睿莲想象的并不一样，此刻面前已经问安平身的二人看上去都长了一张过于普通平常的脸。他本还想从这二人身上看出什么可以与当初那个神秘少女身上相似的影子，但如今看来，不必谈气质，就连感觉都很难让人联想到他们会与当初的祈天公主有什么关联。
可楚睿莲毕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虽然他有些泄气，但他又感到有一丝异样感。那感觉很奇怪，他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若硬要讲出来，就是面前这两个人太普通了，普通的乍一看上去没有任何特点，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记住的特征。似乎，似乎这张脸就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一样。
为了试探对方，楚睿莲开始用一种极其怀疑并且冷漠的眼神盯着面前的一男一女。这种眼神看上去有些压抑，要是心怀鬼胎的人被这种眼神盯着，用不了多久肯定会露出破绽。就算是普通人，在这种眼神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云叶染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面前这位太子殿下的不友好，他稍微有些不自在，但并没表现出什么。夜夕月更是没有任何反应，对于楚睿莲的眼神，比起不想搭理，少女更像是直接无视，毫无感觉。
隔了良久，是云叶染先打破了沉默。当热，他说的话，是夜夕月事先教给他的。“草民得知殿下和娘娘对祈天公主殿下的过去颇有兴趣。”他声音保持着平静的音调：“若是娘娘可以回答草民几个问题，关于祈天公主殿下的事情，只要草民知道，殿下和娘娘可以随便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