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淮南王府
淮南王王府虽然已经被荒废，但似乎还是曾经的模样。房瓦已经显得十分破旧，蜘蛛网和一些棉絮状的东西到处都是，路上和墙根儿下长的全是杂草，有些高的已经过了膝盖。但似乎这里东西都没有被人动过，保存的很完好。
夜夕月最开始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她拽着云叶染走了几间房间，但都没有走进去。王府内所有房间的门都没有锁，有些房门已经腐朽，轻轻一推就整扇向里倒去。
虽然落满尘土，但屋子内的东西似乎自淮南王离开后从来没有人动过，所有东西都摆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甚至他们发现了一间书房，书桌上的纸墨笔砚都没有收起。这实际是有些异常的，但因为夜夕月打开门的每一间屋子都是一样的情况，所以这种异常反而变得很平常。
整座王府的占地面积很大，夜夕月是不可能有时间一间一间屋子仔细翻找的。她陆续走过很多房间，但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令她觉得值得一看的。太奇怪了，一切看起来都太过正常，整个王府中的人似乎都是在多年以前突然消失。并且，这里没有任何被人搜查过的痕迹，一直保持着人们离开时的模样。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良帝封锁了这里并派出重兵把守，肯定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不能让常人发现的东西。但整个王府却没有被人搜查或翻找过的痕迹，显然是不正常的。
太蹊跷了，一定是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夜夕月停下脚步，开始思索。她一直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也知道自己一定是遗漏了什么信息，但，到底是什么呢……
一边的云叶染的手还被少女拽着，他想抽回，但却发现少女握的很紧。思绪还没有完全从之前发生的事情里转回，云叶染抬头看了看天，却无意发现了什么。
“茅草？”云叶染惊奇的发现，就在自己上方的房檐儿下，竟有一簇茅草什么出来，似乎是取代了几片瓦片的位置。
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这自然不是什么值得人大惊小怪的事情。穷人家的房子大多都是土胚或茅草房，但夜夕月和云叶染所在的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而是王府。王府用茅草代替房瓦，这说出来就像个笑话一样。
茅草？听到云叶染的声音，夜夕月抬头看去，也微微一愣。随后她蹲下身，查看了墙角处的地面。他们此刻所在的是一个天井，夜夕月仔细看了看墙壁与地面衔接的缝隙，很快就明白了自己那种一样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起身，拉着云叶染有毫无规律的走了几间房间，随后发现整座王府里里外外有很多地方有着一些并不太容易发现的缝隙，而这些缝隙中都用了茅草填补。最后，少女在王府的后堂停了下来。是格局，那让夜夕月一直感觉不对劲的，是整座王府的格局。
皇族的府邸都是有着很严谨的建造布局的，但淮南王的王府却有些奇怪。王府似乎是在建成之后又被重修过一次，而在重修的过程中，整座王府的格局有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这些变化若不是极其了解王府格局的人，就算仔细观察也不一定能发现。而这也是夜夕月一直没能发现那种异常的原因。唯一的破绽便是，那些茅草。
仔细观察后，夜夕月很快的发现王府中很多墙壁有向外扩张过的痕迹，有些墙壁贴近地面的地方还会出现墙壁被移动前的旧痕。而扩张后的墙壁，有些地方出现了缝隙，但缝隙并没有被新砖填补，而是用茅草堵住。并且，王府内很多房檐上，也有类似的痕迹。
茅草看上去是马马虎虎堵上的，但夜夕月却发现，茅草似乎是与一种特殊的灰色粉末混合后才填补进缝隙的。那些灰色的粉末与稻草混合的很均匀，绝对不是普通的尘土，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所以，多年前，淮南王让人改建过自己的王府，并用一种混合了灰色粉末的稻草弥补修改过后的瑕疵。就算是极小的改动也可能使整个王府的风水格局发生变化，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淮南王当年做这些，就是为了改变王府的风水。但，为什么呢？
推理出的东西是一大堆，但它们的作用只是让夜夕月感觉一切更混乱了。夜夕月懂得一些风水学上的东西，但造诣不深，也不是她最擅长的领域，短时间内对于这么莫名其妙的情况也是没什么头绪。于是她只好拉着云叶染快速的将整个王府转了个遍，暗暗记下所有被改动并塞有茅草的地方，准备离开后再深入思考。
云叶染是一路被夜夕月拽着走的，夜夕月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云叶染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少女在做什么。但云叶染也很知趣的什么都没有问，怕自己多余的言语扰乱少女的思绪。
时间过得很快，但夜夕月对此没什么感觉。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走过来，倒是不觉得无聊。所有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情况，但与之前不同，她会进入房间观察一下，但依旧不会动手翻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直到，夜夕月发现了一间与其他房间都不一样的房间。
房间的情况和王府内其他的房间一样，并没什么好奇怪的。而令夜夕月有些在意的，是房间内的东西。
房间里有的是一排排的藏宝阁，但藏宝阁上摆放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摆件，而是各式各样孩童的玩具。玩具的种类多的吓人，有很多还有这异域风格的特征。甚至还有些藏宝阁上整齐的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都是孩童的款式。
房间不大，夜夕月没走两步就看清了房间内的情况。而就在这时，她灵敏的耳朵隐隐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细微脚步声。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那些御林军的动作比她预料的更快。
显然，现在在想从进来的正门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夜夕月走出房间看了看外面王府的围墙，以她的力气，依靠天洛绫，一个人翻墙出去到也不是问题。但问题是，她的力量不足以支撑云叶染的重量。
“你先躲起来。”夜夕月松开一直拽着云叶染的手，然后指了一个角落给他看。“我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然后我们趁机溜出去。”她说着从袖子中甩出了天洛绫。
云叶染见夜夕月亮出天洛绫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条件反射的反抓住少女的袖子。被杀手门绑架时夜夕月杀人模样在白衣男人脑海中划过，他拉了夜夕月的袖子，随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松了手。
“不如，让小生来一试？”
云叶染只是试探性地一问，他本以为夜夕月定会用质问的眼神看向他，有或者询问他有什么办法。但夜夕月听了他这话后，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后，便收了天洛绫。然后，少女露出一副，接下来交给你了的模样。
好在云叶染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否则那场面一定很尴尬。他将手伸进袖子中摸索，随后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纸包递给了夜夕月。“这是迷药，不过曾被小生改良过，只需要吸入一点就能让对方睡上几个时辰。”他解释道。
那实际算是云叶染防身的武器，不过因为他的身手不好，所以这个东西放在他手里，攻击范围却不是很大。大多情况下，应付一两个还可以，人一多，对方有了警惕性，就很难再起到作用了。
而有了这包迷药，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很多。夜夕月将药粉撒在天洛绫上，这一甩出去，对方还只是看到了一道白光，便感觉头晕目眩，很快就昏倒了过去。而且夜夕月的用量比云叶染所说的“一点”多了太多，等他们回到蚀影所在的马车处时，整个纸包已经完全空了。
为了避免御林军的大面积搜查，蚀影在接到夜夕月和云叶染后，将马车驾驶到了一处十分隐蔽的密林中。所有人打算先在这里过夜，等到天亮之后再进城。他们不能点起篝火，只能迎着月光，简单的吃些干粮。
夜夕月靠在马车上，看了看坐在外面草地上的白良，然后甩给他一个东西。白良显然没有料到少女会扔东西过来，自然也没有接的准备。那东西砸到他的头上，好在不重，并没有令他感到疼痛。
那是一个玉环，落在草地上后静静的躺在那里，月光下散发着一种温软的荧白色，一看就是极品的玉料所制。玉环入手凉凉的，白良有些不明所以的拾起，仔细一看才发现玉环上不起眼的刻着一个“良”字。
白良看向夜夕月，夜夕月却没有说话，于是少年看向了云叶染的方向。云叶染显然是见过那枚玉环的，它曾经被人摆放在那件满是孩童用品的房间里放在一只锦盒中。因为没有合上盖子，所以那只锦盒很是显眼，只是云叶染并没有注意到夜夕月是在什么时候把盒内的东西拿走的。
“想来是淮南王留下的……”云叶染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到马车上少女突然开口。
“白良你是在父母的希望与期盼下出生的，”夜夕月侧头看向白良，马车车顶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是个什么表情：“他们很爱你，你很幸运。”
那或许是大多孩子都很难理解的事情，但当夜夕月看到那间特殊的房间，想到淮南王每次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入，想到淮南王妃得知已有身孕时的微笑，她真的觉得，白良是幸运的。淮南王妃在生他之时，一定在为他的将来祈祷，淮南王就算当时无法陪伴在妻子身边，也一定是既紧张又激动。
听了夜夕月的话，白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手中的玉环，然后将他紧紧攥在手心里。
夜夕月自己对于父母的定义很模糊，她的父母对于环轨所而言只是一种生产工具。那些人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感情，他们只是机械一般的生产着下一代。“那些人，并没有资格称为我们的父母。”那，是慕容昼曾经说过的话。
又是一个无眠夜，四个人各有心事，相同的是都无法入眠。夜夕月从马车上跳下来，拾起一些指甲盖儿大小的石子在泥土上摆弄着，试图凭借记忆将淮南王王府中被改动的地方都标记出来。
当时的时间肯定不足以让夜夕月走遍整个王府并仔细寻找王府内每一处被改动过的地方，但仅仅夜夕月记得的就有四十七处之多。她先是用树枝简单画出王府的平面图，然后再将石子一颗一颗摆上去。很快，石子的摆列行程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五？”夜夕月看着面前石子的摆列，那是一个类似罗马数字“5”的形状，又有些像英文字母中的“S”。那形状有些扭曲，还有些地方明显有着缺失了什么的痕迹，有可能是夜夕月没有注意到的部分。
听到少女自言自语的声音，头顶上靠在一跟树枝上负责守夜的蚀影向下面看去，便看到少女用石子排列出的图案。“这可能是阵法。”蚀影少有的开口道。
“阵法？”夜夕月抬头看向蚀影，轻声询问道。在这个年代，没有人知道什么罗马数字，更不会有人了解什么英文字母，蚀影对此，可能有这什么不同的见解。
而蚀影见少女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只是摇了摇头。“淮南王妃是白家人，可能生前在这方面有些造诣。”蚀影看了看夜夕月用石子在泥土上摆出的图案：“如果你是在淮南王王府发现的这个，可能是淮南王王妃的手笔。”
听了这话，夜夕月显然是有些莫名其妙，也没料到这些事情还会与淮南王妃有关系。
“白家出过三个非常有名的祝师，其中一个便是淮南王妃的父亲，在被满门抄斩前，那个男人是大楚的国师。他的一句话，有时连皇上也不敢不听。”蚀影似乎是很了解这事。
白良也是因为蚀影的话才将目光转移到夜夕月面前的那个图案上。他从小很少听到别人提起他的父母，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父母生前是怎样的人，但当听到有人提起他们，他发现自己还是想要了解更多。那或许，就是人的一种天性吧。
夜夕月显然不会对因为对方是白良的父母而对他们感兴趣，她的注意力还是停留在面前奇怪的图案上。她有些怀疑这个图案就是当年许若眠在天机阁看到的那个，但暂时也无法去证实这个想法。
当时的夜夕月或许正式因为觉得罗马数字不会出现在这个年代，所以才没有往哪个方向思考。也正因如此，当时的她不仅感觉一头雾水，还错过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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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万贝楼内。临近楼内的拍卖会，赌客的数量虽然不减，但看上去，楼内的所有人都比往日更忙碌了些。唯一显得清净的便是五楼许若眠的房间，但这日的他也没有闲着，虽然不会做什么体力活，但此刻正托着两本账本对账。
两声轻叩门板的声音，一个紫衣的男人走进房间，双手捧着一封黄皮纸的信封单膝跪在了许若眠面前。而许若眠只是继续反着账本，完全没有接过信封的意思。“你是没看到我正在忙吗？”他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少主，这是老教主……”
“啪”的一声响，账本落地，是许若眠故意摔在地上的。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伸手接过信封，几下就将信封连带里面的信纸一同撕碎，然后扔在了地上。“出去。”他冷冷对面前人道。
“少主，容属下失礼，这件事情老教主吩咐无论如何也要让属下带话给您。”那人还是跪在地上，没有离开：“老教主吩咐属下带话给您，老教主已经不会再勉强您继承家业了……”
听了这话，许若眠先是一愣，但脸色并没有变好，还是有些阴沉。“既然祖父不勉强，还要你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不屑的叹了口气：“想来是祖父又想出了什么新法子骗我回去。”
“并非如此，老教主虽说不面前，但是有条件的。老教主说，如果少主能做到，少主愿意一辈子待在万贝楼内也无所谓。”
“那，说来听听……”
“依老教主的意思，少主若是能在两年内成家，并且妻室是名门望族之后，老教主就不再勉强少主继承家业。”那紫衣人道。
“呵。”听了这话，许若眠冷笑了一声，似乎瞬间没了之前的兴趣。“这不就是故意刁难我？”许若眠有些慵懒的从自己坐的地方站起身，缓缓对面前的紫衣人道：“行了，该说的都说了吧，那出去吧。”
然而紫衣人并没有动，只是依旧跪在那里。“老教主希望得到少主一个回复，如果少主拒绝，”那人淡淡道：“依老教主的意思，就算是来硬的，属下也必须将少主带回去了。”
许若眠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些人并非真正听从自己当然命令。如果是祖父让他们把自己打晕了带回去，他们是绝对会做的，而且自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气。“那么你回去跟祖父说，条件我应了。”这是许若眠给出的最终回答，而也是在得到这个回答之后，那个紫衣人才起身离开。
而这个回答，是许若眠盘算好才说出的。如果他拒绝，说不好会被当场打晕带走，而现在，至少他还有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并不相信自己会找不到继续拖延下去的办法。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祖父并不是一般人，如果在这段时间内他没有行动，肯定会被怀疑。那么，如果需要找个女人先拖延到两年的时间，谁才是合适的人选呢……
虽然他认识的人不少，不少都是名门世家的当家，但他的名声在这些人中并不好，常常被人说是敲诈拐骗的奸商。再加上他的身份背景与他做的交易，也算的上是半个烟花之地中人，也不会有人愿意将自己家的女儿托付给这样的男人。
而身边听话的女子都是些不入流的人，先不提他是否嫌弃，就算他可以勉强接受，也定然骗不过祖父那边。如此一想，祖父这还真是给他下了一个不得不跳的陷阱。
许若眠感觉有些头疼。他身边都是祖父的人，美名其曰保护他的安全，实际也在替祖父监视他。因此，对于这件事情，他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人，更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像他父亲当年那样，明明已经离开，却还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地方……
他叹了口气，少有的露出疲惫之色。眼神无意中瞥到桌上一只骰盅，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如果是那个女人，说不定有可能扭转他现在的局面。但那个女人是不可控的，他没有能威胁到那个女人的牌。不过目前看来，这是个办法，如果那个女人愿意合作，那么日后他的麻烦会少不少。
想到这里，许若眠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过倒是感觉松了口气。该来的总有一天要来，如果真的不想面对，还是早点准备的好。许若眠走到了窗边，看向外面。京城，吗……
小的时候，父亲说过，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万贝楼。万贝楼不会是他最终的归宿，而他本身也不属于万贝楼。许若眠对于父亲那时候话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一直以来，他从不愿意走出万贝楼半步。但他实际隐约知道，父亲的话是对的，就算祖父并不如此逼迫自己，他也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而现在，或许已经到了他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那么，启程去京城吧。他万贝楼的楼主，有些赌还是赌的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