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永生阁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祈天先公主聪慧敏捷、端庄贤淑、谨慎居心、久持宫闱、性资敏慧、率礼不越、柔嘉淑顺、风姿雅悦、克令内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入楚国公而忘私,国而忘家、忧国恤民、先国后己,与吾国鼎足之臣无夷,可在楚称臣。特封为楚国祈天公主。钦此!”
“祈天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平民百姓及文武百官猜测的那样,那是良帝的一道圣旨,楚国多了一位被封“祈天”公主的异国公主。夜夕月靠着自己大脑中所承载着的众多古代人根本难以想象的知识与学识赢得了良帝的认可,不仅如此,在朝的文武百官也惊得世间还有如此一奇女子。
“与吾国鼎足之臣无夷,可在楚称臣”,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人们很难想象,也根本想象不到。也或许与大多数人所想像的一样,这位祈天公主是良帝为太子选下未来的太子妃。而这对贤王来说,无疑是目前皇位之争中最大的威胁……
“公主殿下,皇贵妃翊坤宫有请。”
而在那之后,登门拜访的夜夕月的人是越来越多,几乎每日都有“特别”的客人来访。良帝便下旨命人在京城寻一处风水佳地建造祈天公主府,绝对是给了这个少女等同于亲王郡王的待遇。而在祈天公主府建成之前,夜夕月还是住在文洛阁内。她没有在皇宫内院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真实的姓名,所有人知道她是祈天的公主,知道她是楚国的祈天公主,但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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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天参见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
夜夕月在去翊坤宫的路上是被楚睿莲拦过的,但显然,太子殿下并没能阻止她来到翊坤宫。翊坤宫是贤王楚睿贤的生母,皇贵妃肖氏的寝宫,她会邀请夜夕月的目的只有一个,很是简单。而那个目的,夜夕月从最开始就猜到了。
翊坤宫的天景内,见夜夕月行礼,本坐在红木摇椅上的皇贵妃竟起身搀扶少女平身。“都是自家人了,祈天你还这么客气。”皇贵妃笑的温婉,亲昵的叫着少女。她拉起少女的手,犹如姐妹般挽着少女的胳膊,走到摇椅旁那一潇洒少年旁:“在这里把贤儿当兄长就好。”
站在一旁的正是贤王楚睿贤,此时的他一身紫罗兰色金丝绒的衣饰,英俊潇洒的很。他看着夜夕月露出很好看的笑,但却少女不屑。兄长……开什么玩笑,她的兄长,才不是这个样子的。
“皇贵妃娘娘言重了……祈天怎敢称贤王殿下为兄。”虽心里不屑,但表面上,夜夕月还是表现的很“大家闺秀”。她伸手轻抚颊边的一缕青丝,很礼貌的回礼一笑,直截了当道:“不知皇贵妃娘娘今日召臣来翊坤宫是为何事?”
“瞧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本宫无事就不能找公主来拉拉家常?”后宫女人说话都是这种拐弯抹角的腔调,这位尊贵的皇贵妃也一样。她脸上的笑容还和之前一样,满眼宠溺看着夜夕月的模样简直像是看自己女儿的母亲:“这后宫内平日也有些冷清,本宫还希望祈天往后多来这翊坤宫坐坐……不如今日就留在本宫这里用晚膳?”
“祈天先谢过娘娘美意,可惜今日实在不巧,祈天已经先应下太子殿下今晚到未央宫用膳。”这话拒绝的很果断,但说的很委婉,却让一旁的贤王楚睿贤和皇贵妃都皱了皱眉头。
“唉……”皇贵妃叹了口气,又一次拉起夜夕月的双手,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祈天啊,你可是对莲儿生了情意……那孩子虽是容貌清秀俊美,又是当朝太子能言会道,但这以后当了皇上,怕是后宫内再无清净……听闻祈天灭国,你失了亲人,本宫便当你是亲生儿女。为人之母,又怎舍得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莲儿那花言巧语所骗,以后落入独守空房的境地……”
亲情戏可真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能演的来的……夜夕月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愚蠢的可笑,论演戏,没人能比的过她夜夕月,而这个女人竟然还在自己面前演戏。
见面前的少女不说话,皇贵妃以为这位公主已经落入了自己的圈套,正深思熟虑。“祈天,你看贤儿如何?”女人顺水推舟看向一旁自己的儿子:“这要是祈天与贤儿能结成一段姻缘,祈天与本宫就是真正的自家人了。若再是皇上赐婚,更是锦上添花。贤儿,母妃说的可是道理?”
“母妃说的是,”楚睿贤上前几步,合上自己母亲的言语,深情的看向夜夕月:“若你过门,我便封你为王妃。”他没有自称本王,磁性的声音合着温柔的语调,到是很容易让人产生他正面对真爱情人的错觉。
果然,这才是他们母子真正的目的。夜夕月淡淡一笑:“皇贵妃娘娘,贤王殿下。祈天是否可以认为,二位是在拉拢祈天……”
这话一说出来,本来至少看上去和睦的氛围一下变得有些尴尬。但好在夜夕月面对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常在后宫勾心斗角的娘娘,一个是计谋多端的王爷。那尴尬很短暂,并没能维持太久。
“看公主殿下也是明白人,本王就直说了。”贤王楚睿贤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声音也变得冷漠,带着一丝威胁的口气:“皇兄身为当朝太子沉迷女色、无心治国,楚国的江山又该如何让本王放心交到他手上?公主殿下身为父皇身边的‘重臣’,应该比任何人看的更加明了。”
“贤王殿下,微臣观政不参政,对此事更是无心多涉。若今日娘娘请微臣来只为此事,微臣便当自己今日从未来过这翊坤宫。还请皇贵妃娘娘与贤王殿下自重,微臣先行告退。”听楚睿贤称自己为良帝的重臣,夜夕月也改了自称,声音自然多了几分冷漠。她说完就转身离去,不在做任何停留。
事已至此,显然,就算这位祈天公主不是站在太子那边的,也一定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对这样的人,楚睿贤清楚该怎么处理。既然不是可以利用的棋子,那么,杀。
尽管没有人发现,但夜夕月离开的有些不自然,带着几分匆忙。她本应该多试探下楚睿贤与皇贵妃背后的阴谋,但显然她故意放弃了。而她这么做的原因却有些奇怪。就在那个时候,楚睿贤暗中威胁她的时候。少女那不同于寻常人听觉十分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阵幽幽的笛声,而那小曲儿是她最喜欢的水调歌头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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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后墙外的一片竹林中,那个一身名贵绸缎衣服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长笛。水调歌头的曲调戛然而止,男人看着面前那个陌生有熟悉的少女,胸口也不知为何突然一痛。“夕月,你还,记得在下吗?”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只廉价的檀木簪,其上血红的花纹在微风吹动的树影下如同活过来一般。
可惜夜夕月看着这个男人,她的大脑明确的告诉她,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但为什么他会吹水调歌头的曲子,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他是否是个被她大脑过滤掉的人,夜夕月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果然如你所说,你还真的会忘得一干二净……”他能看出来,少女眼中那对自己的陌生,不是可以装出来的。“唉……”他叹了口气:“夕月,帮在下在皇宫中寻一样东西……”
“我为什么要帮你。”夜夕月的声音不像问句,冷的有些吓人,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在下作为回报,可以帮你查找到你兄长当年的下落。”
听到这里,夜夕月愣住了。“你知道我哥哥?”她声音有些不自然,显然只有在牵扯上与她兄长有关的话题是,她才会多一些特殊的感情。
“在下不知,”那男人走近少女,伸手将手中簪插入少女头上那已经梳好的发髻中。“但在下可以帮忙,”他说:“帮你找到那个人的下落。”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是的,哥哥离开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你不信在下能帮到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陌生人。”少女看着男人的脸,淡淡说了一句她曾经说过,却早已忘干净的话:“更何况,你是个很危险的男人。”
“……好……陌生人……”男人的表情有点儿奇怪,看他的表情说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你问在下凭什么是不是?好,那在下就告诉你。”他扯开上衣的衣襟,从衣服内侧的一个隐蔽的口袋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令牌。“就凭这个,”他看着少女的脸,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在下是百里泠沨,永生阁阁主。”
他是永生阁的阁主,世界上没有他查不到的东西。他查不到的东西,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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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自夜夕月离开,百里泠沨的生活好像莫名其妙就缺失了什么。他们相识甚至连十天都不到,百里泠沨也本以为自己对这短时间内的一切毫不在意。但当那个少女犹如从未出现过般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少女的存在对他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他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永生阁阁主,那个传说中长生不老、永生不死的男人。他是百里氏的最后一个子孙,也是那个给百里氏带来诅咒的人,并永远将这个姓氏封印在人们记忆中的人。江湖上若说杀手门门主是冷血残忍的嗜血恶魔,那他百里泠沨便是淡看人间是非红尘的隐士。看到穷凶极暴的暴徒恶霸,他不会多管,看到孤苦伶仃的老幼病残,他同样不会管。但违背他者、背叛他者、不从他者,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如那个少女所说,他是个很危险的男人。
永生的秘密,的确只有百里泠沨他一个人知道。但永生的代价,同样也只有他一个人来承担。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站在高处默默看着世人一个个出生又一个个死去的日子。是的,他只是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当看到那个少女流泪,用那样的方式默不作声的流泪,绝望的流泪。似乎就在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突然将那个早已脱离世间红尘的男人拉回了现世。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好奇,好奇这个连他都查不到的夜姓少女,对她的一切充满兴趣。他想看看,这样一个少女的身上到底隐藏这什么秘密。她的名字叫夕月,很好听的名字,满是故事的名字。只是他没能料到,那个少女会在那个夜晚离开,更没料到,当他叫出那个少女的名字是,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一切发生的太快,当百里泠沨发现自己当初不应该任由那个少女离开时,在另一边的京城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从楚国太子和贤王双双来到永生阁调查那个少女的身份,到京城多了一位可上殿观政的异国女子,再到那神话般可在楚称臣的祈天公主。这些实际都不重要,但听到有传言说那少女是未来的太子妃时,百里泠沨说不出自己那一刻内心涌出的异样感觉是什么。那种刺痛,是悲伤?难以置信?还是愤怒?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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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信你。”竹林中,夜夕月看着百里泠沨手中的令牌,点了点头。“我会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易,你不要食言。”少女声音很平静,她拉下领子,并不知自己已经是第二次向这个男人露出锁骨上的那个印记:“我哥哥叫夕日,夜夕日。唯一能证明身份的是,他身上有着和我一样的诅咒。”关于自己的兄长,她只能向别人透露这一点信息。
少女的话把百里泠沨从之前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他想笑,像以前那样带着伪装完美的笑。但看到少女的脸,心中却不知为何一阵苦涩。“好……”百里泠沨定了定心神,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楚国有一件镇国之宝,名为阴阳之珠,它藏于皇宫内院之中,无人知晓其真正的面目,是当今楚皇手中最珍贵的至宝。在下一友人需要这个东西,你帮我拿到就好。”
“那个人是……慕容昼?”
听到这个名字,百里泠沨一愣:“你认识他?”
“不,”少女如实回答:“只是之前听说书的先生说过你们是至交好友而已。”
“你会记得一个莫名说书先生的故事?这还真是少见……在下以为这种事情你一定是在第一时间忘干净的呢……”
“只是有些在意而已,那个叫慕容昼的男人……”夜夕月声音很平静,她看向百里泠沨的眸子安静无波:“这么来说,楚睿莲身边的护卫,月华宗十大高手之一的那个叫黎末的女人,应该也是来找这阴阳之珠的,只是被巧妙的安插在皇宫之中而已。但现在看来,她似乎已经不可能再完成这个任务了……”
这个少女真的很聪明……什么都不用说,她就已经知道的足够多了。“在下会让黎末暗中协助你,将功补过。至于其他的,等事情做完回到月华宗,昼会罚她的。”
“不必了,那个女人不能为我所用。”夜夕月拒绝的很干脆,她看向百里泠沨,语气平淡:“如果我在这段时间出了意外,那么就是那个女人做的。”
对于夜夕月莫名其妙的话语,百里泠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沉默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便看向少女:“在下所说的这些,你可能记住?”
“我是选择性记忆,不是失忆症。只拥有需要的记忆,其他没有用的记忆,丢掉就好。”
“没有用的记忆……”暗藏袖口内的手中簪被紧攥,其上的花纹几乎已经嵌入了男人的皮肤中。“那么,”百里泠沨咬了咬牙:“你会,记得我吗?”
夜夕月的回答很快速,没有犹豫没有思索:“不会。”哥哥说过,拥有“不该拥有的记忆”是一种负担。
就这样,夜夕月完全没想到百里泠沨会突然吻过来。而实际,百里泠沨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举动。等他自己反应过来之时,两人的双唇已是零距离的贴合,他怀中拥着的少女似乎也少见的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个很简单的吻,只是双唇的触碰,没有更多的动作。百里泠沨少有的露出慌乱之举,有些慌张的推开怀中的少女。“夜姑娘,我……不,在下……”
“你叫……泠沨对吧,百里泠沨。”夜夕月转身,留给男人一个让人充满遐想的背影。她手指拂过自己樱粉色的嘴唇:“我会记住你的。”
“在下不是有意的,在下……”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些慌了。会被她讨厌吗?他为什么这么怕,这么担心,被她讨厌……明明他不该有这些感情,这些奇怪软弱的感情。
“你答应过要帮我找到哥哥的吧,那么在拿到阴阳之珠后,我就跟你走吧。”她侧脸回首一笑,说着那陌生又耳熟的话语:“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笑了……那一刻,百里泠沨整个人是愣住的。出乎他意料,他能看到那少女一笑。她笑起来的模样美的令人窒息,无法用语言形容,不是那种用“绝世”二字可以形容的美,是那种并非凡人的美……
然而同样不在百里泠沨预料内的事情还有一件成为他的失误,黎末,此时此刻看到了在这片竹林中发生的一切。
黎末会跟踪夜夕月的原因很简单,那是太子楚睿莲的命令。她摸不清夜夕月的门路,一想到迷之少女之间散发出的那令人恐惧杀气,黎末有些忌惮。她远远跟着夜夕月,生怕距离太近会暴露自己的气息。但当她远远看到百里泠沨的身影时,她整个人愣住了。而当她看到两个人做出接吻这样亲密的举动时,她懵了,完全懵了。
看到百里泠沨时,黎末的反应先是吃惊。她不敢靠近,也因此没能让百里泠沨察觉到她的存在,但同样,她也没能听到夜夕月和他之间的对话。但看到那个永生阁至高无上的男人揽住少女的腰身低头吻下,黎末的内心是难以置信的。果然如太子和她猜测的一样吗……永生阁如此高价出卖这个少女的信息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少女是永生阁的人。但没人能想到,这个少女是那个从不近女色的永生阁阁主的女人……
黎末就是这么误会这一切的,也是因为那个时候她误会了这一切,在造成了那之后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就是这样一个误会,似乎让全部疑问都有了相对合理的解释。
要不要将这一切告诉楚睿莲?黎末的内心出现一丝波动。她已经犯下错误…月华宗之所以现在都没有向她问罪,一定是宗主在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算是楚国皇族,也绝惹不起月华宗。如果告知太子夜夕月的身份,会不会惹怒永生阁,宗主会不会因这事……
不能说……黎末最后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她不想背叛月华宗,毕竟那是将她抚养成人的地方,她更不想让楚睿莲受到牵连,毕竟那是让她第一次动了真心的男人……
月华宗,楚睿莲。黎末实际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两个自己只能选择一个。就算自己选择楚睿莲也不会得到任何结果,那是她高攀不起的未来帝君。更何况,她没有勇气面对背叛月华宗所要付出的代价。那个神秘的男人,年轻的宗主,月华宗的宗主,那个名为慕容昼的男人……她黎末,绝不能惹,更惹不起,违背那个男人的话,会比违背“百里氏诅咒”更加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