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段芳的未婚夫呼唤另一个名字

段芳听到岳十义在梦中不停地呼唤一个名字—小雪。

她打开床边灯，仔细观察睡在地铺上的岳十义，虽然皱着眉头闭紧眼，表情却传递出痛楚中的甜蜜情愫，梦话的语气也是揪心伤感夹杂着快乐之情。

段芳心头起火，绰起台灯，想给岳十义来个一锤定生死。岳十义翻了一下身，段芳将台灯搁回原位。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定要问清楚“小雪”是何方神圣，有她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她。虽然我已四十五岁，人老珠黄，但我自有价值存在，否则，岳十义也不会提出和我结婚的请求。

段芳很欣慰忍住了冲动，若是二十年前，拿起了的台灯肯定是要发挥其作用的。她以前的性格很是火爆，难以自控，怒气一来，立即就要拿身边人当出气筒。她对时间一向憎恨，可残酷的时间必然也给她带来了一些好处。

第二天凌晨四点半，段芳准时起床开始做早餐，岳十义九岁的女儿岳月昨晚指定今早要吃“奶香燕麦水果粥搭配豉汁蒸排骨，还有饺子皮的葱油饼，另外要喝一杯杨枝甘露。”岳十义只要煎饺即可，其他随意。

岳十义必须在七点用餐，七点二十分出门上班，他如今是城里最大一间拳馆的第二负责人，等他的师父退休，拳馆自然落入他之手。

段芳一边做复杂的早餐，一边暗骂岳月，从来没见过如此讨人厌的女孩。

刚开始岳月并不是这样的，一年前，段芳走投无路，踅到一座僻静的小公园里，她看到岳月坐在草地上画画，椅凳上摆放着胀鼓鼓的食物袋。

岳月坐的是一个斜坡，画板放在她的大腿上。段芳观察四周，空无一人，她从岳月的背后悄悄地接近她，心想，若是把她推下去，肯定也没人发现。

十六年前，段芳还有青春，成了家也有孩子，可她的兴趣在赌博饮酒和打架之上。她唯一的孩子病死后，她背着丈夫把房子卖了，拿着所有的钱过上了她认为的自由生活。

她来到另一座城市，豪赌豪饮，一年过去，几十万寥寥无几。接着，生了一场重病，过往一切放浪的后果伤及五脏，九死一生。为了治病，她不得不放下自尊，向父母伸出了求救之手，之后，虽然治好了病，却欠下父母一大笔债。

当然。她不会还钱给父母，因为父母欠她的东西十辈子都补偿不了。

重病初愈之后，她改变不少，想找一份工作安分一阵子，可又遭遇车祸致使右腿骨折。

无奈，她只得投靠母亲回了家乡小城。这地方的人对她的评价不错，她也被逼着让自己变得符合周围人记忆中的形象。

没嫁人之前，她还是很能克制自己的，之所以变坏都是因为嫁了那个窝囊懦弱的丈夫。对此，她是要恨她母亲一辈子的。

她的母亲贪图那人的钱财，每天游说自己的女儿，那人家底确实不错，只不过事事依赖其长兄，大小事情均无自己的主张。嫁过去没几年，丈夫的兄长破产，自己也跟着倒大霉，过上了穷困的生活。

父母同住一城，在她九岁时离了婚。她对父亲很陌生，印象中好像也是一个怯懦躲闪不负责任的人。他在段芳伸手借钱治病时资助了很少的医疗费后就消失了。

段芳在养病期间盘算着继承母亲的面店。养了一年多的伤，忍了一年，痊愈之后却再次和母亲争吵不断，无论如何，她们就是不能近距离相处。段芳重操旧业，即混吃豪赌滥饮，酒醉后总要施暴，店里的伙计，不管男女都被她打过。母亲赶不走她，她却通过不光彩的手段把面店卖了。

母亲登报和她断绝母女关系，她悻悻地离开了家乡来到如今所在的大城市闯荡。

段芳没有意识到，每当她腰包鼓起来之时就会变得自大，膨胀到引来连串的祸事。比如之前卖房得了几十万，她选择了赌博，生了重病又遇到车祸。

她只认为运气差，嫁给那个倒霉穷鬼之后，没有中过好彩的。

她找到穷鬼丈夫，命令他签字离婚。她见不得那副鬼模鬼样，一见到总忍不住冲动要揍他一顿。虽然没有动手，可把那人骂得抱头痛哭也总算有些解气。

可是霉运终究没有饶过她，她和前夫永久脱钩之后，兴奋地到处走，不知走到何处，一不小心滚进一处水沟里，滚下去就翻不上身，第一次，她意识到了“年龄”这回事，第一次感受到内心极度的匮乏。

大雨滂沱的郊外，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人，可这人将手伸去了水沟中的挎包拉链上。就这样，那人发现了用报纸包住的四十万大钞，像离弦的箭一样消失在了雨中。

段芳被捞上岸后已是第二天上午，奄奄一息。

她卖掉母亲的面店和母亲断绝了关系，换来这仅有的四十万财产却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这事几乎让她精神崩溃。好几个月都缓和不下来。

她心里充满了仇恨，恨得却是她的前夫。她找到前夫，冷不丁地又他揍了一顿，从他那里搜刮了一些钱，命令他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被她看见。

不知到前夫是否有遵守她的命令，自此之后的几年里，两人的确再也没有碰过面，也没有听到过任何他的消息。

段芳打些零工养活自己，无论如何，她都找不到好一点的工作，每个地方都只要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其实上了三十岁就很难找份像样的事了。

日子艰难，盗窃她财产的贼杳无音信。

她没有固定的工作，朝不保夕，过一天算一天，人生没有任何希望。

就这样，一晃，到了四十四岁，孤清寂寞得不得了。

当她那天在公园里看到岳月红光满面，衣着光鲜的样子时就极端地愤怒，凄惨的生活早已致使她性格扭曲，思想怪异。

她已经没有未来，所以，她讨厌一切拥有未来的人，尤其是女子。

可是岳月在她还没有靠近的时候转过身来发现了她。

岳月聪明活泼，蹦跶着打开食物袋请段芳分享她的美食。

她是双手捧上的，眼睛中没有优越感和怜悯。

说实话，段芳没有见过如此诚挚的眼神，纯真而又温柔。

她记得她从前的家中也有过一个八九岁的女孩，那个女孩也很聪明很能吃苦，可是很冷淡，从不主动递给她一件什么东西，从不阿谀逢迎，不说好话，一点都不讨喜。

岳月是个小大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舒服。

段芳自然不会喜欢她，但她真的能帮自己。

她说家附近有一间超市在招工，不限年龄。貌似里面的店员相处得都不错，每次进去她们都有说有笑的。待遇估计不差。

段芳果真顺利应聘，待遇说不上有多好，但包食宿，这点尤其让她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