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在人间 002-暗流涌动

第一卷 在人间 002-暗流涌动

南楚国都,帝郓城。

紧闭的宫门外,各处民宅巷陌都如同往常一样,华灯初上,炊烟袅袅,城中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

而仅仅一墙之隔的王宫内,却是一片血雨腥风。

“此事需二公主出面,公主请节哀,以大局为重。”

璃宫苑内,昏黄的烛火照映着眼前这个须发金黄的老人,高雪努力使自己尽可能保持着冷静,但恐惧像毒蛇一般舌氏着她的心,身体还在情不自禁地发抖。

这个身材佝偻,面庞如同老树皮一般沟壑纵横的人,实际年龄并不像他看上去这般年迈,五年前三家联手推翻熊氏暴正的时候,论功这人应当与后来登基的高羌不相上下,但是仅仅因为此人面相邪恶阴翳,长老会称其“不似人君”,便将其排除在新君候选人之外。

登基之后的高羌也许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也许是为了表彰他的功绩,将他封为太宰国师,地位仅次于国君。

而现在,这张令人寒意陡生的面孔森森然地紧盯着高雪,虽然表面上对她的态度是毕恭毕敬的,但高雪心里清楚也许下一秒对方就会奉上一杯鸩酒。

就在刚刚,后宫传来消息,王后已经为南楚王“殉葬”,服毒自尽了。

“父王、大哥都已经死了,现在母后也死了……我会是下一个吗?”高雪望着对方那张阴冷的面无表情的脸,紧张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公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公主节哀,事不宜迟,应当速速与南疆边境的四王子去信,请他回来继任国君。”老人的耐心似乎又少了一些,原本冰冷的眼神隐约有了一点凶光。

高雪被这眼神吓得心脏几乎跳到了咽喉处,她知道这句话半个时辰以前应该也对母后说过了。

她尽可能平复心绪,强作镇定道:“遵照律法古制,长幼有序,当是三弟高飞继任……”

“高飞弑君谋反,残害父兄,其罪当诛,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怎可继任国君!”黄发老人终于眼皮一挑,目露寒光,森然道:“老臣已经下发全境通缉,务必尽快将此贼捉拿归案,祭奠先君,也为公主报此弑父杀兄之仇。”

高雪听了这话,只觉后脊发凉,牙齿也禁不住打颤起来,她当然知道三弟绝不可能行此大恶之事,这只是这黄毛老贼谋反的借口而已。心下暗忖:眼下只有稳住反贼,麻痹对方,再想办法联系上三弟高飞,日后再作打算。

“好……好……”高雪依旧瞪着恐惧的眼神在发抖,只不过这次一半真实一半是装出来的,比起自己的母后,自己终究还是缺了那一丝勇气和贵族的骄傲。

“母后成全了气节,那就让我保留希望吧。”想到这里,高雪顺从地垂下头,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无声的流下来,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解脱感,但她心里清楚,一时的委曲求全也许会带来终生的屈辱,对于王室来说,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天色已晚,南楚三王子的鸢飞府中一片惨嚎此起彼伏,而府内香榆木的案头上,两个年轻公子正在对饮。

其中一人,衣着华丽锦缎,方正国字脸,浓眉大眼,粗短的大鼻子,两撇小胡须,他是当今南楚国师祝宁的大儿子祝龙,这一次他奉命捉拿这次谋逆大案的“主犯”三王子高飞,只可惜追查了半天,仍然一无所获,只得带人来了三王子的府邸严刑逼供仆从女眷,闹得门外一片凄声。

而另一个小个子公子却是一直皱着眉头,他眉眼与这位祝龙颇为相似,只是身材显得瘦小很多,他是祝宁的第二个儿子,名叫祝澜。

“大哥,鸢飞府里毕竟是王室亲眷,这般凌辱残害,终究不好。”祝澜劝道。

“有何不妥?他现在可是弑君谋反的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他的亲属家眷,自当……”祝龙没说完,却被祝澜伸手打断了:“大哥慎言,先王也是高飞的亲属家眷。”

祝龙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于是岔开话题问:“你从父亲那回来,有新安排吗?”

“父亲请二公主写信去南境,令四王子高远回都继位。”

“父亲还是舍不得那层脸面。”祝龙轻蔑道。

“这不仅仅是父亲一个人的脸面,还有整个祝家的脸面。”

“祝家的脸面?”祝龙冷笑,“五年前父亲带我们攻入帝郓城,暴君熊玙自焚而死,这王位当年便就该属于我祝家,那几个老不死的一百年都不下令丘山,偏偏那天突然出现在王宫里,说什么父亲不似人君,要把那高羌扶上王位,自那天起,我祝家脸面就丢尽了!”

祝澜沉默不语,祝龙继续道:“我看是高家一早就暗地上令丘山去找长老会的人了,可怜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后让盟友摆了一道。”

祝澜摇摇头:“南楚的长老们,那都是修炼入化境,接近半神的人物,因为人间的灵气已不足维持他们体内的消耗,才隐居在数千仞高的令丘山上几百年,凡夫俗子,怎么能影响他们的决定,大哥还是莫要再说这等胡话了。”

祝龙冷哼了一声,说:“事已至此,父亲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找那书呆子回来做王。”

“四王子已至军旅五年,恐怕已今非昔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父亲用意何在,明明太子已有子嗣,可立为新君。”

“还不是怕人闲话,立幼主继位,居心叵测之类的。想当年爷爷祝子良在世时,我们祝家也是威震八方的世家,何须顾忌旁人闲话!”

祝澜不置可否,只是说:“父亲还吩咐我们,要连夜封锁帝郓城,抓捕高飞,另外,也要查明高飞今日离奇失踪的缘由,还有,父亲还要我们派人去盯紧北方严家的人。”

“盯紧严家?”祝龙问道,“难道父亲觉得严家敢在这时候插上一脚?”

“当年推翻暴君熊玙的时候,就是我们、高家跟严家出力最多,之前严家就一直不甘屈居人下,如今国君新丧,难保他们不会趁火打劫。这时候,严家如果赶在我们之前找到高飞,先立他为国君,再指责我们污蔑高飞,凭着高飞这声望,可能会让我们功亏一篑。”

祝澜站起身踱了两步,继续说道:“父亲让我们去盯严家,也是为了抓捕高飞做打算,迎四王子继位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这就等于断了高飞南下的后路,自古以来多少王室宗亲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骨肉相残,何况现在一个是下一任国君,一个是弑君谋反的逆子,高飞断然不敢冒险,所以他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去投奔严家。这就可以解释父亲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立四王子继位了。”

祝龙点点头,又问:“他会不会逃往别国求助呢?”

“东方青丘国与我们南楚连年战争不断,几乎已成世仇,南楚王室逃去那里必然死路一条;西北都是一些蛮荒小国,难成大器;最有可能,是北上去巫咸国,不过要去那里,还是要经过严氏家族的封地,所以,拉拢严家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祝澜凝视着祝龙的眼睛,说道:“大哥,你带国公府的黄袍禁军重兵驻扎在城北,严密搜捕高飞,同时看好严家,我要去查一下高飞秘密失踪的缘由,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深夜,公主寝宫。

职夜的守卫和宫女稀稀落落,窗外时不时有夜枭凄厉的叫声。公主闺房里,一盏烛火发出微弱的光芒,淡青色的琉璃帐内,隐隐约约传出轻轻的啜泣。

突然,闺房门外竟传出“咚咚”的敲门声。敲门声并不急切,声音也不大,但在这静谧的深夜还是十分清晰。琉璃帐里的哭声渐渐停下来了,窗外的敲门声也停了下来。

沉默。

房内没有动静,窗外的人似乎也不着急,敲门声没有再响起,但是人也似乎并没有离开。

又过了一会儿,帐中传出略带哭腔的女孩的声音:“足下深夜来访闺阁女子,似有不妥。”

门外依然沉默,似乎来访者故意等待了一阵,才轻声回答道:“二姐,是我。”

话音刚落,门便应声而开,高雪红肿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她迅速打量了这不速之客,便抓起来人的手往房间里拽,一边拽一边探头探脑环顾四周:“还不快进来,多危险!”

这访客面容白净,眉眼棱角分明,唇上粘了一撮小胡须,穿着王子府上随从的衣服,背着一个小包袱,正是失踪一日的三王子高飞。

“春寒夜凉,姐姐快些穿上鞋,再把那件狐皮大衣披上吧。”高飞望着一日憔悴的姐姐,心下不忍,扶着高雪回到床围边坐下,取来挂在一边的大衣。

眼见弟弟没事,高雪也终于大松一口气,眼泪却又情不自禁流下来,轻声软语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高飞却不回答,只是说道:“弟弟深夜拜访,是来向姐姐辞行的,如今局势险恶,日后只怕全靠姐姐一人在宫中斡旋,一定要保重!”

高雪摇摇头,梨花带雨的俏脸显得有些苍白:“祝宁老贼已经把你诬陷成弑父杀兄的反贼,要奉四弟继任,还派了重兵堵住了北门,你还有何处可去?”

高飞目光如炬,斩钉截铁道:“我去找四弟。”

高雪双手紧紧握住弟弟的手,哀声道:“那老贼逼我写书信劝四弟回来继位,还在信中捏造了十几条恶行嫁祸给你,四弟自小就被送去从军,几年都未曾与我们说过几次话,万一他贪恋权位或者轻信谗言,你现在去找他,岂不是九死一生?”

高飞却依然坚定道:“如此,就更要去。不去,我们兄弟姐妹都要引颈受戮,去了,才有一线希望。”

高雪虽然此刻悲愤交加,却也十分明白当下处境,高飞也用力握了一下姐姐的手,安慰道:“二姐放心,我有信心。四弟不会是我们的敌人,祝宁想不到我会来个灯下黑冒险来找姐姐,也想不到我敢冒险去找四弟。”

高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呀,总是这么出人意料。”

高飞点点头,把身上的包袱放下来,小心翼翼地交给高雪:“这些东西就交给姐姐保管了,后面姐姐说不定用得上,我走了,宫中艰险,姐姐保重!”

高雪接过包袱,手掌触碰那东西的一瞬间高雪就知道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等等!”高雪挥手拦住高飞,将指尖申进嘴里狠狠咬下,拿出一卷绢帛写下八个字:“兄弟齐心,勿忘血仇!”写完将绢帛塞进弟弟手中,温柔却又坚定的说道:“拿去给四弟,告诉他,二姐会在都城等着你们!”

高飞郑重地将绢帛揣入怀中,他凝望着眼前这个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的柔弱女子,在烛火的映衬下,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仰望一个身披霞光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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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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