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这是现场之:酿造回忆的地方2
“出事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
“你在A城的档案已被销毁。销毁人有非常强的反侦查能力,抱歉,我们刚找到你的联系方式。”
姚恩澹没有注意到驾驶座上的梁亿已经将车停到了一边。她也没有意识到下唇已被自己咬破:“刚才你说,什么男人?”
“刘一峰。翩安国际大酒店的投资人,生前与周雅雅女士交往密切。多年没回故城的姚恩澹女士可有印象?”
“当然。是否海警官已判定这是一起殉情案?”
海安一愣,换了一种略显婉转但依然笃定的语气:“感谢姚女士提供了这一非常重要的信息,这对案件有关键性有用。或者你可以尽快回一趟A城?以便我们彼此更了解这起案件?”
“我明早的飞机。下了飞机是否可以拨打这个号码联系你,海警官?”
梁亿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直直地看着姚恩澹。殷红的血正从她的下唇上泌出来。可她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可以。”
“好。明天见。”
“明天见。”
姚恩澹刚挂了电话,梁亿就一把握住她发凉的手:“对方是不是骗子?”
是殉情案吗?不像。妈妈曾经明确说过,纵然守寡多年终于在最后关头没能忍受住寂寞,只要她姚恩澹不松口,她就不会接受刘一峰。是意外吗?刘一峰当场死亡,那么,她妈妈呢?
从姚恩澹远离A城来到Z城的那天开始,她与周雅雅的联系就一直很密切,基本上两三天一个电话,很多时候不用她主动,天还没黑,妈妈就打来电话,嘱咐她要早点去吃饭。但大概在半年前,周雅雅渐渐就少了主动联系,姚恩澹打回电话,周雅雅不说准备出差就是在开会。与此同时,姚恩澹的户头收到一笔又一笔巨款,而且全部来自陌生账户。半个月前,她收到周雅雅发来的一段微信:“姚儿,妈妈要去偏远地方出差半个月,手机可能没有信号,会联系不上你,那就等妈妈回来了再联系。姚儿,记住,妈妈永远以你为傲。”
不是殉情,不是意外,那么,是自杀?姚恩澹泪如雨下,“是骗子最好。”
梁亿拿过姚恩澹的手机,拨出她妈妈的电话。他没点扩音,但电话那端还是传来一阵清晰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isnotansweredforthemoment,pleaseredaillater.对不起,您拨打的……”
姚恩澹探过身去,拿回手机。“能麻烦你在航空公司做票务主管的朋友帮我买一张机票吗,今天晚上的,能上飞机就行。回头我请他吃饭。”
说完了,她居然还能扯着嘴角笑了一笑,补上一句:“我们一起回去吧。”
从订票,到梁亿掉头把车开上去往机场的高速,到两人像上公交一样轻装上阵李出现在机场安检口,到飞机降落在A城机场,前后不过六个小时。
下了飞机,姚恩澹走得飞快,步伐却凌乱,几度左脚右脚相搭,几乎要把自己绊倒。梁亿紧紧抓着她的手。
此刻的她,真像一枚装满燃料还要横冲直撞的火箭。
距离姚恩澹离开A城已整整八年时间。于她而言,对这座城市的陌生程度并不亚于梁亿——除了妈妈,A城的其他一切记忆都被她抹了个干净。
乍一看上去,两人都是外地人。看这两个外地人,原本风度翩翩的公子此刻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姚恩澹长得不错,可惜原本该平整的衬衣和裙子上也尽是难看的褶皱。真是落魄颓败得可以。
当时的姚恩澹当然没看到这些。梁亿自然也能当成没看到。
但还没上车,的士司机就看到了。通过车里的后视镜,司机本来想把这两个可能付不起车费的人轰下车,但还没开口说话,就听那男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尽显儒雅和风度:“师傅,去警察局,谢谢。”
下了飞机直接去警察局的……要么是局里的人,要是要被“请进”局里的人。司机不说话,扭回头把车开上正道。
正是凌晨时分,并不堵车,无论走哪条道都能一路顺畅。司机抄了最近的路开往警察局。姚恩澹和梁亿均觉得屁股还没坐热,车就停到了警察局的大门口。司机通过车里后视镜结结实实盯着看他们,催促交车费。
付了车费说了谢谢,梁亿拉着姚恩澹下车。
虽然被梁亿扶着,可下车的时候姚恩澹还是一脚踩空,差点摔倒。
夜里的凉风吹得紧,姚恩澹本来穿得不多,此刻暴露在风中,嘴色有些发紫,纤细的身板越发显得消瘦。风把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吹乱,姣好的容颜被遮了个大半,有一种说不出的令人心疼的虚空感。梁亿把自己的西装外套套在她身上,趋势抱紧下滑的她,拍了拍她的脸颊:“镇定些,这个时间不相干的人是不让找刑警组的。”
如果那个自称刑警组长的人说的是谎话,那么,在真正的警察局前,他们是不能够被放行的。
可通过哨卡表明来意并出示身份时,两人立马被放行。很明显,哨卡处已接收到了关于姚恩澹随时要造访的消息。
此前跟海安约定的是第二天的飞机,当哨兵说可以试着联系海安让他提前到局时,姚恩澹并不抱太大希望。然而她和梁亿并没等多久,海安就出现了。
那是一个魁梧的男人,剪着利落的板寸头,一双乌黑的剑眉和一对略显锐利的眼睛,让人第一眼看了就有威严的压迫感。姚恩澹抬眼去看他,觉得他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请坐。”
见他出现,姚恩澹和梁亿从座位上站起来。海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伸出右手与姚恩澹简单一握,又与梁亿一握,然后做了个请坐的动作。姚恩澹和梁亿于是坐下。
海安把结案的文件递给姚恩澹,简单扼要地把整个案情阐述了一遍之后,“姚女士,借一步说话。梁先生请在这里稍后。”
姚恩澹抽了抽鼻子,起身欲跟他走。梁亿拉住她的手,看着海安:“这是追加的审讯?”
“梁先生别误会。”海安看了梁亿一眼,不缓不急:“我说过,没能及时联系上姚女士,是因为她的资料已经被人为销毁。而且被销毁的过程,前后历时有一年。根据这点,我们基本可以推断,这起案件不是意外事故,而是早有准备。作为直系亲属,无论姚恩澹女士对我刚才向两位简要表述过整个案情的侦破过程和结果有异议与否,我认为她此刻一定想了解更多,同时,也有权了解更多。”
梁亿还想说什么,姚恩澹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拿出来,反手握住他的,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海安并没有把姚恩澹带到审讯室,而是带到办公室。隔着一扇门和一堵墙,梁亿坐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等着。
海安对姚恩澹的这次“追加审讯”并没有改变这个案件的结局。大概半年前,周雅雅的资金就被用各种渠道秘密转走。被秘密转走的资金,在姚恩澹的出现之后水落石出。
“我们查出,转给你的钱中,除了一部分是你母亲的个人资金之外,另外一部分来自一个男人,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