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宴会
接风宴在陆家的院子里举行,陆家的庭院里摆满了桌子,只要是老槐村的居民都可以参加这次宴会。
张云安赶到时,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少女面如金纸,披散着一头长发,腋下架着一根木棍,踉跄的走在桌子之间的缝隙里,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走到蒙程的面前,拱手道,“感谢前辈的搭救之恩。”
少女正是那天在无名山被蒙程搭救的人,还有一个短发男人还没有醒过来。
蒙程放下酒杯,微微点头,“受了这么重的伤,就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少女说道,“我这点伤不碍事的,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和救命恩人说一声感谢。”
蒙程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感谢送到了,就先回去吧。”
“嗯。”
少女刚要离开,就只见一对妇人从两侧赶来,将她搀扶住。
穿着紫衫薄裙,腰间系着一根红丝带的妇人,仪态不凡,手腕上挂着一对红丝带,走路带风,英气勃发,她就是王多沾的母亲,不留客栈的老板娘,宁风云
穿着布衣布群的妇人,绰约多姿,眉眼见笑,嬉笑怒骂不藏于人,是陆安时的母亲,沈嘉馨。
宁风云握住少女的手腕,微微愣神,不着痕迹的用手腕处的红丝带摩擦过少女的手腕,笑道,“谁家的姑娘长得这么俊俏?”
沈嘉馨则是揽着少女的肩膀,接过少女腋下的木棍,将少女搀送到还有很多空位的一张桌子前,对正在啃猪蹄的两位小女孩说道,“来即是客,你们两个要好好的招待这位小姐姐。”
扎着羊角辫,穿着大红色衣物的女孩就是铁流的宝贝女儿铁子姗,只见她仰起头,嘴里塞满了食物,腾出一只手,抓起盘子里的一只猪蹄,递到少女的眼前,含糊不清的说道,“这是我爹昨天打的箭尾猪,还剩下一只猪蹄,你的事情村子里传开了,听说昨晚上送到张医师那里的时候,还昏迷着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下地了,听说这东西特别补身体,你多吃点。”
沈嘉馨一巴掌轻轻的拍在铁子姗的头上,装作生气的样子,“不许你胡说,是不是你娘不在,就没人管的了你了。”
铁子姗吐出嘴里的骨头,夹了一大块子青菜,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小杯土烧,咽下嘴里的东西,一抹嘴,笑嘻嘻道,“我瞎说的。”
沈嘉馨笑骂一声丫头片子,和宁风云离开了陆家院子,她们女人有自己的小圈子。
少女接过猪蹄,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除了偶尔喝一小口热茶,就再也没有动过筷子。
张云安依旧穿着那身已经洗的快要发白的灰色长衫,款款而来,满面春风,一屁股坐在蒙程身边,一脸欠揍的贴近蒙程的耳朵,咬耳朵道,“那个姑娘的身体里确实是藏着什么东西,否则也不会好的这么快,伤筋动骨一百天,看他这样子,简直好了一大半,再给她一两天时间,说不定就能当你家儿媳妇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啧啧啧。”
蒙程面无表情的拿着筷子,夹住长衫青年的下巴,把他推到一边,青年就近找了倒满酒的杯子,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
咂咂嘴,又是一杯。
蒙程提醒道,“别忘了你晚上还要照顾那个人,喝醉了可没人代替你。”
青年哈哈大笑,又喝了一杯,“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吗。”
蒙程放下筷子,喝了一大口酒,对一旁的陆珂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会离开村子几天,那套护具你就先放在寇前辈那里吧。”
坐在一旁的大眼汉子,夹起一块肉食,放在瓷碗里,紧接着把酒倒进瓷碗里,肥肉表面泛起很多的气泡,“要是有什么麻烦,记得知会一声。”
围桌而坐的众人皆是点头称是。
蒙程离去,陆珂吃掉碗里的肥肉,脸颊泛红,就有些醉了。
张云安自顾自的吃着肉,喝着酒,两耳不闻身边事,双眼只看盘中餐。
等所有人落座后,宴会才算是真正开始。
周天申坐在座位上,一扭头,就看见王多沾胳膊竖立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腮帮,如痴如醉的看向桌子的另一边,那里坐着三位姑娘。
斗篷少女冷若寒霜,双手环胸,嘴唇泛白,堆积成山的食物摆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穿着大红色衣物的女孩一只手抓着鸡腿,一只手端起盘子,把剩余的食物都倒在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女面前的盘子上。
早上跟着自己的父亲去天香县买东西的女孩,时不时扯动着红衣女孩的衣角,想让她矜持一些。
红衣女孩咽下嘴中的食物,不明就里的问道,“怎么了?”
坐在陆安时左侧第二位,长得白白净净,丹凤眼微眯的男孩调侃道,“铁胖子,你看看你,脸大如磨盘,走路颤三颤,照你这样吃下去,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红衣女孩拿起酒壶,将酒倒进嘴里,土烧喝完了,就只剩下这种清酒,酒的味道很淡,带有淡薄的桔梗味,红衣女孩回味无穷道,“啧啧啧,白娘娘,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也不瞅瞅你那副衰样,油头粉面的,一个大男人学着女孩子涂什么胭脂粉红,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就感到恶心。谁要是嫁给了你,才是真正的倒了八辈子霉。”
被女孩‘羞辱’的丹凤眼男孩默不作声的拿起筷子,夹起肉食,安静的吃着。
杂货铺家的女儿贴心的扯着铁子姗的衣角,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红衣女孩嘟囔道,“切,真没劲。”
“对不起啊,白小生,刚才的话是我酒后乱性,你别放在心上。”
丹凤眼男孩放下碗筷,用桌布擦了一下嘴巴,笑眯眯道,“没关系,不过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红衣女孩再次灌了一口酒,嗤之以鼻道,“不跟你一般见识。”
坐在主位的陆安时看着弟弟妹妹在一起打闹,喜上眉梢,站起身,举起酒杯说道,“一年没见,大家都长大了,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共同举杯,一饮而尽。
陆安时在座位上落定,开口道,“天申,听说你明天要去天香县。”
周天申点头道,“去买一些东西有助于修道的东西,顺便帮张医师拍卖一些草药。”
陆安时笑道,“看来我也要加油了,要是被你们轻易的追上来,我会很没有面子的。”
白小生接过话茬,“陆大哥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们想和你比还要差得远呢。”
红衣女孩不屑道,“马屁精。”
陆安时笑道,“要不明天大家一起去吧,也好做个伴。”
没有人反驳。
“那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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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陆安时两步远的那一桌,刚好是陆安时父辈们坐的地方。
陆安时的父亲是村子里的木匠,不善言辞的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只会傻呵呵的笑。
坐在他左手边的,手边放着一把算盘的是村子里的帐房先生,名叫万历,他用手肘戳了一下木匠的肚子,说道,“陆大哥,瞧你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来,兄弟敬你一杯。”
陆珂右手边的马贺同样举起酒杯,“大家都来敬陆大哥一杯。”
陆珂连忙摆手,“不能再喝了,晚上还要给蒙兄弟做那套护具,要是耽误了时间,可是会坏事的。”
马贺放下酒杯,感慨道,“唉,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
陆珂同样叹息道,“是啊,本想着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不图别的,只求安时不再像我们这样东躲西藏的就行,谁曾想,他们会追到这里来。”
万历将杯子里的酒喝尽,抓起算盘,打的劈里啪啦,“只要东西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之前靠着老槐树和两座大山还可以为我们隐匿行踪,现在山中的窟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和他们勾结在了一起,不过我们过了这么长的安生日子,已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应对窟兽,他们确实要比我们有经验。”
白胖子重新打开一坛酒,给所有人倒上,“无所谓,只要再撑几年,等孩子们长大了,让他们全都出去闯荡世界,我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王不留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胡乱画着,“难啊。”
王不留的弟弟,在老槐村的周边有着一亩三分地的王在留,这个早年只身闯荡大陆,后来在老槐村落脚,不曾离开老槐村半步的劳作汉子,依旧保持着他的那份豪迈和果敢,“怕什么,大不了和他们打一场,我们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们了,为什么还要怕他们?”
王不留看着弟弟黝黑的脸,无可奈何的说道,“就是因为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才更要小心谨慎,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形吗,凡事多动动脑子,不要只知道向前冲,多考虑考虑后面。”
被哥哥训斥一顿,王在留不服气道,“我看就是你们变怂了,我可不怂,不管他们想怎么对付我们,只管来便是,我要是后退一步,我就不叫王在留。”
王在留用手指在桌子上作画,不再说话。
一向不愿意开口的铁匠金大山,提醒道,“我见前几日,不留客栈住进了一些不太一般的人,王不留,你可要盯紧些,当心后厨着火。”
白胖子摇晃着身体,打着酒嗝,双眼无神的走到铁匠身边,把半个身子靠在铁匠身上,醉醺醺的说道,“放心,有我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今天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聊...那些不开心的,我...先干为敬!”
白胖子举着空碗,仰面醉倒在了地上。
王不留和铁匠合力将他抬起,各自抱着他的一条胳膊,踉跄的向门外走去,“我先带他回客栈,你们吃着喝着。”
围坐一桌,没有人再说话。
宴会很快散去,收拾完院子后,陆安时来到了陆珂做工的小房间,看到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护具。
陆安时从手中的包裹中拿出几颗色泽鲜亮的圆珠,其中一颗在夜色下闪着红光,分外迷人。
“爹,这是我昨天晚上缴获的灵根,都是五十年到一百年限的,你瞅瞅,有没有相中的。”
大眼汉子满足的笑着,眼睛挤成了一条缝,“不用,这东西我用不着,还是留着你用吧,或者卖出去,给你娘买几件新衣服。”
“好嘞。”
陆安时走出小房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木匠在昏黄的灯光下,进行夜以继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