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第 150 章

“属下知罪。”

属下知罪,知罪不改,颜淮向来如此。

宴止望了颜淮片刻,松开手道:“还不错,有进步,这次知道不拿自己开玩笑了。”

改拿他东境之计开玩笑了,这还在他接受范围之内。

“干什么都好,别拿自己开玩笑。”宴止抽了颜淮手中文书,看两眼又扔回颜淮手中去,他道:“我此行南疆收获颇丰,颜卿。”

颜淮接了文书继续看,没应宴止的话,反正应不应,宴止都不会住嘴的就是了。

“人若当真有前世,我定是个不世枭雄。”

“你的话……还是跟着我吧,不然太容易被骗了。”

宴止这话说的,当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理直气壮得半点也不脸红;颜淮这般欲求淡泊之人,跟着他才是真折寿。

但凡宴止有点自知,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颜淮对此不置可否,在宴止又一次抽出他手中文书时侧身重燃了灯,颜淮再回身时,宴止已然自己拉了凳子半点也不尴尬地在颜淮对面坐下。

“我近来总做梦,梦见一个人,反反复复的。”

“谁。”

“看不清。”

“但你知道是谁。”

“呃,也能这么说吧,但我觉得我不该梦他。”宴止一顿,旋即洒然一笑:“梦也该梦你,又给我带什么‘惊喜’了。”

是嘲讽还是玩笑颜淮懒得分辨,他提笔在纸上写了药方,朝宴止一递道:“臆想,早治。”

宴止看着颜淮手上药方有些沉默,他们这聊了不到一刻钟,颜淮说他有病两次,这虚假主从情,莫约是又薄了一分的。

所以,宴止选择,接了那药方,随手撕掉,他笑容狰狞地朝颜淮道:“你就不会说点好话?我现在很迷惘哎?”

颜淮闻言看了眼宴止,“务实些。”

说直白些就是,指望他说好话?少做梦。

“我……你这……”每次跟颜淮闲聊都会被哽住的宴止一顿,颇有些气恼道:“务实?那你在我东境大捷时撤我全军怎么说?”

“不影响大局。”

“那影响我心情了!”

颜淮又一度沉默,宴止这算不算说不过就开始撒泼?

莫约隔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颜淮重拾了文书,淡淡道:“你挡着我看折子了。”

宴止闻言眉头微蹙,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颜淮道:“在你眼里折子竟然比我重要?”

颜淮仍是不答他,但宴止不用听答案都知道了,颜淮这人心底肯定说了句,你竟然敢拿自己和折子比?

他俩这情分,当真是情薄如纸,还不如纸!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我不跟你计较。”宴止深吸了口气,十分‘和蔼’地转了话题道:“你登位大典准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颜淮视线微闪,沉声答了句:“诸事齐备,只待吉日。”

“那就好。”

余下也没什么事好谈了,宴止捡起地上的剑,一个潇洒纵身,破窗而出,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么别致的事了,颜淮给他记账本上就对了。

其实也没诸事齐备,有关于宁清的事,颜淮是半点不敢沾,给宁清备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殿中侍从也通通换了人族,殿前新植桃花树纷繁,独宁清素衣白裳只影难成双。

“他穿白做什么?”宴止眯了眯眼,虽说他们东境丧事着黑,但他可是清楚其他境丧事才穿一身白衣的。

“由他。”颜淮闷咳了声,转身欲走时又被探到他身前来的宴止挡了路,宴止眼里带了几分探究:“我总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

“没有。”

“有。”

二人这争执不会有结果,如旧的颜淮加快了步子宴止撵后边跟,直到见一簇新花时颜淮才迟疑着放缓了步子。

这山荷叶,绽开的花小朵簇拥着,淡白的片环着黄绿相交的蕊,真是清新淡雅山花自宁。

宴止顺着颜淮视线去看,扬声道:“这花我认得,雨后花瓣会变透明。”

“折澜会喜欢的……”颜淮不觉说出了心声,又后知后觉到,自己竟然也有了会想要去分享的人。

宁清自是雅淡如莲的人,望他时眼里温柔又深情,扰乱颜淮一池心湖而自知,那般深情款款的眼眸,怎就因他添了泪。

颜淮沉在自己思绪里,也没去注意一侧宴止惊错眼神。

宴止是没想过,颜淮此生,竟会有把一人记挂在心上的时候,他竟然还会欣赏风景考虑对方喜不喜欢了?

当真是,情爱误事,情爱误事啊。

眼见颜淮蹲下身去,握着匕首细致挖着山荷叶根土,宴止没忍住问了句:“你洁癖呢?”

颜淮动作随着宴止话音一顿,他旋即朝宴止递了匕首。

这次换宴止一愣了,他看了眼颜淮,又看颜淮手中沾土的匕首,颇有些恼怒道:“不是……给你小情人刨的山荷叶你让我来?我给你连匕首带花扔了信不信?”

颜淮淡淡扫他一眼,垂眸继续着自己的事,这隐意莫约是,既然清楚,还话那么多。

“颜淮,你……你好样的!”宴止踹了脚旁边的树,没敢踹颜淮正在挖的山荷叶,他面带怒色地走出几丈地,又扭头朝颜淮恶狠狠道:“你就刨吧你,待会儿雨下了,一片花瓣也不给你留!”

事实上,宴止说的这天象没错,颜淮刚轻悄悄把山荷叶种在了宁清院中,连绵细雨便悄然而至,打湿了花叶,缀得这花愈发剔透,渐成空明。

颜淮瞧着花叶一时无言,虽有些仓促,折澜应是喜欢的……

他正要走,身后蓦然传来了推门声,是宁清衣衫单薄,檐下静立望他,望他也望花。

可惜没有谁先开口,唯有一把油纸伞伴着颜淮远行身影落到宁清身前去。

展开的伞上墨色莲纹晕不开阴雨连绵,亦难与修竹相连与共。

宁清伸手握住伞柄,竹叶随他消瘦腕间滑下重叠到一处去,这天地除去雨声静谧,颜淮新植的山荷叶剔透绽开,透明花叶上隐有脉络,是宁清纸伞微倾,遮了纷乱嘈杂。

分明心知肚明愈拖也不过愈发濒临景容抵达东境的日子,怎么还是下意识想逃避呢……

“你与他这般疏远有什么好处。”南思远还是这般聒噪,一字一词间皆是教他杀了颜淮,替修界解了后顾之忧。

“我若与他亲近,这目的不是显而易见么。”宁清不想理南思远,他漫无望着窗外飞燕,心下亦是茫然一片。

“那宁道友可要清楚些,自己这般做派,究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还是心有不忍。”

宁清闻言收了视线去望南思远,他蓦然一笑,眼底却是了无温度,“我若要动手,我就先杀他,再杀了你,还我师兄一片清净。”

“也可。”南思远极轻一笑,朝着宁清行了一礼道:“这天下局,谋事在臣,宴止集天时地利妖魔和,又有颜淮这般谋臣为他殚精竭虑,反观容榭道君,无甚可依者,若宁道友能替他除掉棘手之人,要我南思远这一条命又有何难。”

“你这斗不过颜淮的托词,还颇有高义之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宴止觉得自己是挺不拘小节的,除了在颜淮这个柴米油盐不进的家伙面前。

有关于宁清和南思远为什么会在这儿的事他去查了一下,一半为他的大局,一半为颜淮的私心。

宴止翻了翻南思远在魔宫中的行居,除了跟宁清在一块儿,基本都在他们魔宫中人监视之下,至于为什么跟宁清在一起时不用被管着,这就是颜淮的私心了。

还有行居录看下来,南思远简直老实得没边,一点也不符合他道门神卦的称号。

“算了,南思远这打的什么算盘都不重要。”宴止将书卷一合,复道:“他是枚好用的棋子,这就够了。”

说罢宴止又看了眼册子上宁清二字,复望一侧十分镇定的颜淮。

“不过,他要是敢算计到你头上来,我就杀了他。”宴止说这话时笑容极为灿烂,好似在和颜淮讨论今天天气不错,又或者他寻了什么新药。

“无谓。”

“无谓?你若当真无谓,又何必让南思远知晓你处置修界之人的事,试探宁清的态度。”宴止笑容不变,似颜淮这般淡泊之人,竟也有小心翼翼试探的一天。

“南思远如何,我皆无谓。”

“如果是宁折澜想杀你呢。”

“折澜……”颜淮握书的动作一紧,视线在书上,心却不在,他颇有些犹疑地应着:“他说过,不会……”

“人心难测,颜卿。”宴止抽了颜淮手中书卷,没让颜淮握得太紧以致指节泛白,他说:“是宁折澜跟玄天宗弟子同僚几十载情深义厚,还是你们这短短几年聚少离多情长?”

“你这般试着把真我剖给他看,又可曾想过,他真能接受这样的你吗?又或是因爱生憎,反成你最大的阻碍。”宴止不曾碰过情爱,说起旁人来倒头头是道。

“似南思远这般野心写在眼里的,我防得住,那如果,想杀你的人,是宁折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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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几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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