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第 159 章

“春秋前辈。”秋携寒意袭来,宴止亦来。

“玄天宗弟子龟缩,这上古法阵我亦无法。”春秋十一静望高大城墙,她就这么被拦在玄北界域外,这防线拦住了域外,也拦住了域内,不愧为人族万年之策中的重要一环。

“我此来,正是为了此事。”宴止掌中瓷瓶骤现,他从千机处得了解阵之法,至于这瓶中装的,正是魔族王血。

颜淮说他再帮他最后一次,魔族血脉的威能非常人能想象,可压制王脉之下的任意魔脉,也是破玄北界域法阵的必备之物。

魔族王血、妖族兽心、人族之泪、缺一不可。

“缘何人族是泪。”春秋十一抿了抿唇,其他东西宴止都备好了,现在差的,唯有人族之泪。

“许是不忍同族相戮吧。”宴止一顿,其实他也没想通得是什么泪,又怕用错了,诸多准备毁于一旦。

“这世上有忏悔之泪,爱恨之泪,又或喜极之泪,诸多泪眼,取何为宜?”春秋十一拂了拂散下的发,她清楚要破这般大阵,不能有一处差错。

人族之泪四字看似轻巧,谁又知,要的是什么泪。

又或者。

“若要的,是无情道者,真心一滴。”春秋言及此,不觉停了声。

“……容榭不会有泪。”宴止下意识接了句,才惊觉自己又扯到景容了。

春秋十一闻言嗤笑了声,淡道:“这世上唯一有真心的无情道者,早葬在千年前了。”

横朔道人有真心一颗,便承了千般污名,长眠千载犹不止歇。

所以说啊,修无情道,还是莫要有心的好。

为世人所盛誉的容榭道君,又怎会有泪。

“也不必急于一时。”春秋十一轻叹了口气,“都攻到玄北界域来了,还有何事能阻我们。”

“……许是有的。”宴止抿了抿唇,他难言景容背对着他远行时他是何心境,莫约是空了那么些的。

“容榭?”春秋十一抬眼望他。

“……许是,他修为压制数十年,我初入化神,不一定打得过他。”宴止一顿,一旦涉及景容,他总不自觉地,去辩解。

“你常把他挂在口中,较之斗不过,不如说是不忍吧。”春秋十一淡淡一笑,“不过也无妨的,我只要李之凤性命,这九霄天开与不开,于我无甚差异。”

“前辈不想救故人么?”宴止闻言一愣,他原以为,似春秋这般重情义的人,是最想故人魂归的,没想到竟然能听她一句无谓。

“故人离兮,逝者不可追,这尘世斗转千年,就算是救回来了,尘世已非他们所识所记,我也非初时,他们又当如何自处安然。”

“故人离兮,逝者不可追……”宴止重复着春秋十一的话,不觉蹙了眉,“纵然如此,我也要试一试。”

纵是九霄踏破,轮回百转,他也想,试一试。

九霄天外是什么,他无畏,亦不在乎,自幼时起,他心底就有份执念,无论如何,到九霄天外去,有什么在等着他,等着他去寻觅。

“为了达成所愿,我会不计代价。”宴止远望着玄北界域外的高峰,那是九霄天所在,只要在北境,向北望,总能看见那高峰,实际临近了才会发觉,九霄天从来遥不可及。

三族联合的大军压得修界弟子节节败退,转瞬秋声入中,这城防之外仍是李之凤执剑在前,辅以林无端护阵。

春秋十一眼中早失了笑意,空余恨冷,如火灵力伴她灼亮天幕,这数月僵持,终是李之凤败退于她手中,剑随人摔落时李之凤怀中亦摔出了块老旧剑穗,黑色剑绳已然有些磨损。

春秋十一望着那剑穗愣了愣,在李之凤试着伸手去拿剑穗时是她一剑划过,凌厉剑气阻了李之凤动作。

春秋十一眼底微红,她似不可置信般轻吸了口气,抿起的唇勉强扯出个笑来,她道:“你还配吗?李之凤。”

“我为你挡灾度厄,为你弃我族姓,你是如何对我?”这剑穗中,藏她断发一缕,也埋她护佑李之凤无恙的心思。

断发一缕化为分魂,为他挡灾度厄无妨,为他承劫无妨,那年相识意气,她又何曾料过,李之凤正是她最大的劫数。

“十一……”李之凤一顿,轻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绝不是现在。”

“谁要你的交代。”春秋十一嗤笑了声,翻手间斩断那剑穗,她亦随穗断一个踉跄咳了血,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她无半分不自在,她只擦了擦嘴角血迹,扬声道:“我送北霄的东西,你李之凤不配拿,我只问你一句,你,李之凤,这千年来,你过得可还心安?”

可还心安?如何心安。

抛他剑仙之名,弃他挚友挚爱,失了剑心,亦无明日,苟活至今,谈何心安。

李之凤眼里失了光亮,他望那断开剑穗,胸腔中亦有血气翻涌,这剑穗是春秋十一送他的第一样东西,如今被她亲手斩断,何尝不是这人不想再与他有半分联系。

“是啊,是北霄和小十一,不是李之凤和春秋……”

春秋十一惦念的,从来都是她记忆里,会伴她闯荡大江南北,灼灼生辉的北霄。

“我春秋氏安居东境,从未北犯,你们自诩的正义,便是将我无极宫斩杀殆尽,赶尽杀绝?”春秋十一唇上血痕未消,伴上她痴狂的笑愈发惊绝,她颇有些歇斯底里一问:“如今我东境当真北犯,你们又能奈我如何?!”

“春秋姑娘……”林无端眼中悲悯难消,这短短几年,世间变化早是天翻地覆,那时他追逐的娇俏姑娘,竟与师祖同辈,还成了如今执剑相抗的东境袖首。

“不要叫我姑娘。”春秋十一望他一笑,“你们该叫我妖女,又或,魔修老祖。”

妖女,不是个好称呼,可东境修魔女子,一直都被冠以其名。

一句妖女将她们隔出苍生范畴,好似她们从来罪大恶极。

“我无极宫的仇,我亲自来报,我要你们修界,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春秋十一抚了抚剑身,她挥手间剑出,十方剑阵具来。

李之凤借剑勉强起身,颤道:“你们不能过去……你可知九霄天破……这尘世,会沦为人间炼狱……”

妖魔两族本就是食人的存在,划域初分时人族如蝼蚁苟活,幸而人族前辈大能铸就锁妖塔镇压十方妖魔,又有修界杰出弟子层出不穷,这才一转了妖魔碾压人族的局势。

九霄天外是什么,谁也说不清,可明确的是,魔族主部定在九霄天外,若是九霄天这重屏障破碎,失了防护的人族当如何存活。

“世人如何与我何干?我只知你们修界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灭我全族时却连只雀儿都不肯放过!”春秋十一一喝,十方剑阵直冲城防而去,不少受波及的修界弟子连御剑都难以支撑接连摔下城墙来。

林无端紧急召出的灵力屏障亦难抵挡化神境大能的全力一击,他作为受波及的阵主亦重重摔下。

眼见春秋十一率军前踏,林无端的本命拂尘直拦春秋十一身前而去,他颤道:“你们不能过去……”

“小道长,看在你道心纯粹的份上,我不杀你。”春秋十一一笑,“玄北界域大阵未破,我如今确实过不去,可很快,你们就再拦不住我东境大军了。”

林无端闻言颇有些黯然,他想答春秋一句,不纯粹的,从初见她时,便再纯粹不起来了。

可护佑天下人,是他的责,亦是他的道,哪怕死路一条,他也会挡在春秋身前。

“我不会让你们过去的……宗门也不会……”林无端燃起的本源似清风拂过,重新启动的大阵将对峙的两方隔绝开来,是林无端唇角溢血,仍要言说:“姑娘若是想过了玄北界域,就先从我尸身上踏过去吧。”

他仍唤她姑娘,仍执己道,这尘世辗转,不染他林无端分毫。

春秋十一步子一顿,眉间花钿似也随她眼神黯淡了一分,她只轻道:“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我只要李之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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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几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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