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年不过五十入元婴者,可尊为道君。

元婴就像一道分水岭,仙凡明确相隔,也把资质平平者限制在了元婴门外。

景容是自北霄剑仙李之凤后的第一个元婴道君,填补了逾千年的空荡,他是世人景仰的容榭道君,也是万古卓绝的天之骄子。

观他入道几十载,从未动过收徒的心思,这一朝宣布要收关门弟子,偏是个山下捡来的凡人,半点考核也没有;其他人不敢在他面前说,不代表是没异议的,尤其是一些天资出众一直想要拜景容为师的新锐修士。

年磬就是这其中之一,他一直在戒律堂做事,也算是凌霄峰下记名弟子,如今年不过二十,已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实实在在的可塑之才,宗内不少长老动了收徒的心思,他都没答应,就眼巴巴等着师叔师伯这一辈收徒。

奈何,莫凌云一来,他的梦想破灭了。

但年磬一向是乐天之人,一边做着今儿要做的事一边自我安慰:“没事,虽然拜不了少宗主为师,但宁师叔还没收徒,我还是有机会的。”

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嗤笑。

“拜宁清这种人为师有什么好的?”

年磬气急回头,“不许你说我宁师叔!”

他这一回头,只见衡山剑派少掌门杨嵩带着本派弟子懒懒看他,“我看你天资不错,就你难道就甘心在玄天宗做个普通弟子?”

“普通弟子又如何?我宗为九霄天外第一宗,灵气资源师承样样好。”年磬也不是好说动的,尤其这人贬低了他宁师叔在先,放这玄天宗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他年磬是宁清忠实拥戴者。

骂他可以,骂他宁师叔不行!

玄天宗和衡山剑派是有点小梁子的,毕竟衡山剑派一向自认,他们专修剑道,不像玄天宗,杂七杂八的修士都有,他们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剑修第一宗,奈何世人一提剑修,都是口径一致的说:剑修第一宗门?那肯定是玄天宗啊。

果不其然,现在年磬一提第一这俩字,杨嵩就变了脸色,颇有些口不择言道:“你个筑基大圆满凌霄峰下打杂还真是容易满足,认一个跟魔修勾结不清的人当师叔真是不知羞,普通弟子都这般,难怪容榭道君会捡个练气都没有的凡人当劳什子关门弟子……”

“少掌门少掌门!打住打住!”杨嵩身侧的弟子一惊,低声呵着。

“我师叔光风霁月天下无双!就是你们这些嘴碎的人嫉妒他天资容貌品行样样好!”年磬也吵上头,两人口角争锋是寸步不让,其他衡山剑派弟子不好插话,年磬虽然只有一人,但一涉及自家师叔和宗门也可谓是斗志昂扬。

他和杨嵩正你来我往辩论着,一道极不合群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年师弟!”来人笑容满面,根本不知道年磬他们在干嘛。

年磬刚要出口的十八连堵在嗓子里,他闷声咳了咳,朝莫凌云拱手道:“大师兄。”

“这就是容榭道君要收的关门弟子?”杨嵩插话,他跟年磬吵得如火如荼的,阴阳怪气的调子还没改得回去,“练气都没有?看起来不怎么样嘛。”

“说我吗?”莫凌云指指自己,无辜地看了眼杨嵩,这人他记得,毕竟云小师叔当着他面骂过这杨嵩就是个傻子。

“还能有谁?”杨嵩持续阴阳怪气。

“说的有道……”莫凌云还没说完,就有人轻拉了拉他的领子把他隔到身后去,那人面如冠玉,浅素衣饰更衬其清贵无双,他自御风而来,无声息威压施下。

“我的徒弟,还轮不到他人说教。”景容声如其人,又更绵长些,惯是上位者不怒自威之象。

他没看杨嵩一眼,就给人压迫感十足了。

杨嵩咬了咬牙,试图在元婴道君威压下强做无事,偏他心虚又心慌,只能道:“我无此意,不过是觉得玄天宗内人才济济,这位年道友资质都比道君您挑上的好……”

“我收徒,容你质噱?”景容只那么淡淡一眼,杨嵩顿时哑然。

“还是说,少掌门已然闲暇到在我玄天宗放肆?”

“没……没……”

衡山剑派一行人仓惶而去,年磬也提着自己扫帚果断告别。

莫凌云看了眼景容,唤:“师尊?”

景容只静静看他。

莫凌云又忍不住笑到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凑近了些,放轻了声调问着:“在生气吗?”

“别气啦,小事而已。”

莫凌云捉住了景容袖。

“……”

“凌云,你要记着,你是我景容的徒弟,容不得他人欺负。”景容似无奈地看了眼莫凌云,突然觉得自己那么默守陈规也不好,总有人拿莫凌云的修为来说事。

“好。”莫凌云仍在笑,拉着景容袖子一角没松手,唤着:“师尊,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做小兔子奶冻。”

“……为师已辟谷。”景容不自在地别过眼,他这徒弟,总喜欢给他做些可可爱爱的小吃食,他又不是小孩子,也早辟谷了,偏偏莫凌云那满是期待的眼神让他拒绝不了。

“知道知道。”莫凌云敷衍应着,等回了凌霄殿八成还是要做他说的小兔子,世人都说他师父孤高,可在他看来,师父面前他总能放肆些,景容也默许了他的放肆。

莫凌云在拜师大典正式开始前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他只记得当时大概人很多,一眼望去五光十色的,台上的长老前辈们也庄重得很。

唯独他,他这个主角,被繁琐衣饰和复杂礼节磨去了耐性和理智,三叩首时他满脑子都是:天苍苍野茫茫我是谁我在哪?

景容好像极为难得的说了一大堆话,莫凌云没听进半个字去,直到那人握着玉冠和簪子垂眸看他,朗声问:“你可愿入我门下?”

“自然愿意。”莫凌云答得极快,他一向都是高马尾了事,束发还是头一遭,负责打理的侍从扯得他头皮生疼,想想自己还是第一次,说不准束冠的人都得这么疼呢的莫凌云忍着没吭声。

可这会儿景容替他结冠,玉簪缓缓推进时,倒是一点也不疼。

一宿没睡的莫凌云以为自己视线已经模糊到了一种境界,可这会儿和景容近距离接触时,他的世界又忽然清明了起来,徒弟行拜师礼需三叩首,师父的事可就多了去,要讲门下规矩,要结合自身训诫,要替徒弟结冠算是徒弟入室的一个小仪式。

这会儿莫凌云礼成被侍从引到自己席位上坐好了,景容还要端坐首席听礼官宣读贺词和来客的送礼。

他看了上首一会儿,又闲不住地左顾右盼了起来,坐得靠前的修士基本都有几分眼熟,不过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排布的席位,把长川书院和别样天的席位安排在了对席,莫凌云视线扫到那时就见段长空脸色不怎么好地闷头喝着茶。

别样天一席就坐了俩人,一位深蓝华服的公子手肘撑着桌嗑瓜子,另一位玄衣墨发的,还戴了个遮住大半边脸的面具,也不是说他俩气质如何引人瞩目,主要是,在座多数人都着浅色的前提下,这两人的深色衣着着实惹眼。

嗑瓜子那位也没半点他跟现场氛围多格格不入的自觉性,甚至试图给身侧端正坐好的玄衣男子递瓜子。几乎不用想,这人十成十是别样天门主舒华宴,怎么看怎么欠打。

莫凌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俩对席,段长空全程精神不振,坐实了他对颜淮过激性过敏这事,长川微月看起来倒镇定得多,递茶递帕子的手很稳。

莫凌云自个儿消磨时间的过程中不乏想要跟他结交的过来敬茶敬酒,同辈佼佼者倒是遥遥举杯示意,莫凌云也一一笑着回应,是酒他就婉拒:“明天还有课呢,不能喝酒。”

至于这借口是不是真的,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今儿是晴日,回峰后景容还指点了莫凌云几招剑式,他俩在凌霄峰内相处也有数月了,但莫凌云实际跟景容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多数时间,景容都在闭关修炼。

但如今莫凌云正式入门,景容应是亲授他入门术法的,莫凌云一边期待着一边在小本本上写今日所获。

日里是晴日,夜中却是雨夜,夜雨将至时传来了他宁师叔心疾复发的消息,景容静观雨势,莫凌云在一侧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轻声问着:“师尊?要去看看师叔吗?”

景容一愣,大概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他随手拈了剑诀,挂在殿上的凌霄剑随之落在了他手中,“我去去就回。”

“嗯,好。”莫凌云点点头,刚想送景容出凌霄殿,又想起景容根本没带伞忙往里跑,扬声喊着:“哎师尊你等等!带把伞先啊!”

等他拿着伞追出来的时候,雨幕中早没了景容的身影,显然他是御剑而向轻云峰去的。

莫凌云拎着伞犹疑地看了眼殿外雨势,心里念叨着元婴修士寒暑不侵寒暑不侵,他现在得赶紧补觉,已经一宿没睡了,明早还有晨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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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像】几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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