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有我养你
[燕中市刑警支队]
一个扎着兔尾巴似的毛绒小鬏的女孩子在高思滢大腿上坐着,不老实地蹭来蹭去,时不时就要找机会扭动着想要跳下去。
这小丫头长得比较小巧可爱,应该是随了她妈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四下搜寻着什么,充满着童真的好奇心和活力。
“小丫头真乖啊。”
进来汇报工作或是取东西的警员看了都是喜欢的不行,忍不住夸奖她两句。
“我们小白真勇敢!”
起身倒水的李中队长也是发自内心的冲她竖起了大拇指:“是啊,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小朋友,还这么聪明这么好看,小白白,你很赞啊!”
“谢谢叔叔,但我不是小朋友了,我已五年级了。”萧白小嘴一抿,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瞬间暖化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心。
“叔叔,我哥哥什么时候能过来呀?”
“啊,快了吧。”李康平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
“小白,你饿了吗?”一直没开口的高思滢没什么力气地问了她一句。
这会她这心跟吃了黄连臭鸡蛋一样,一千万啊!一千万就这么没了……
“我不饿。”
其实她饿的,但她想等着哥哥。
她是被关起来了,可一点没受虐待,根本就是被圈在一个地方待着而已,连歹徒都没恐吓她,加上她本来就爱玩爱闯祸胆子大,所以说,萧白是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觉得这次的经历简直像探险一样完美,唯一让人伤心的是,自己好像连累哥哥受伤了。
“小肖同学,如果你提供的线索属实,那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
肖奖笑了笑,把最后一颗痣点了上去。
往外走的时候,笮铭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肖奖,我感觉跟做梦一样。”
“呵,我也是。”
“你,以后要小心再小心了,连花钱雇他的人都以为自己掌握了他的把柄,其实又是假的,你可是把他给画出来了,要是他打击报复你,那——”
“那怎么样?”肖奖笑眯眯看着他。
“那就先跪地求饶,再死不承认,我找机会报个警,堵了他。”笮铭嘴唇抻成一条线,逗得肖奖又想笑了。
“哥,没准啊,我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扼杀了。”
“那我就杀了他。”
“什么?”肖奖吓了一跳,那一瞬间,他从笮铭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冷酷。
“呼——”他吹了吹刘海,“开玩笑的,我会让法律审判他,如果我活着的话。”
莫名其妙?
“你活着你活着,你当然活着啦,没事别老这么假设,很没劲的。”
“肖奖。”
“嗯?”
笮铭停下脚步,肖奖也不走了,等着他开口。
“你是不是欠我一个条件。”
他俩站在走廊里,笮铭站到了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哦……你是说你周测考第一那个啊,嗯,没错,你说吧,奖爷什么都答应你。”
肖奖弯着嘴角笑得邪肆又帅气。
“什么情况下,你都得拼命活着,就算成了植物人也活着。”
肖奖愣了愣。
他这说的是什么啊,又莫名其妙?
“我看过很多案例,被歹徒报复几乎就算是死了。你不是会挨打吗?”笮铭感觉呼吸有些不畅,“怎么着,你混个植物人也别死。”
靠,说的这都是什么啊,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人很容易放弃自己,在他对自己说撑不住了就放手的时候,笮铭感觉世界都空了,一个在死亡边缘的人为什么不挣扎!他不相信在那种情况下,有人还会说出让别人放手不救他的话。
他怕了,真的怕了。
“嗐,成——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着,反正努力活着就行了。”
肖奖拍了拍他的肩膀:“铭哥,我不会想随随便便就死的,我还有老爹想要照顾。”
那如果你成了累赘呢?
笮铭没问出口。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突然开了口:“肖奖,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你要是废了瘫了,我都可以……”
笮铭顿了一下:“照顾你。”
肖奖愣了,大脑不受支配地轻轻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亲人了,我可以把你爸爸当成我父亲,而且,我不想让你死。”
笮铭不给他再问些什么的机会,抬手敲了敲门。他们要跟高思滢母女碰面后一起出去。
处理伤口,刑警支队录口供,完成画像,听取警察叔叔的“自护自卫及时求救以防报复”大妙招,这些都干完已经晚上八点了,没想到的是,一出门口,外面站着一家子等他们的人。
“爸,不是不让你们来吗?没多大事儿。”
“没事个屁,你看你这脸色难看的。”肖建国过来抓着儿子的手,心疼的不行。
“受伤了吗?”肖芳也赶紧过来拍拍肩查看查看肖奖的行动能力,笮铭很自觉地站开了几步。
叶萌什么也没说,站在那更多的是无奈,她身边站着一个留着中分头看着挺老实的中年男人,应该肖芳的男朋友,叶树强。
最尴尬的莫过于高思滢母女了,人家不理他们,他们也就只能在那杵着,再加上刚刚损失了那么多钱,很可能追不回来,这小风一吹心里凉凉的,身上却燥的难受,高思滢拽着萧白就要走。
“嗯——我不走!我不!”小丫头劲头还挺大,甩开高思滢的手就窜到了笮铭身边。
高思滢登时就火了:“干什么!”
其他人都让这边的动静给吓了一跳,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高思滢身上,搞得她想原地爆炸。
“我不跟你走!你自己回去吧!”
“靠!你给我滚过来!”说着她就过来拽萧白的胳膊。
“家里为了你损失了一千万,你还想上天啊!”
“啊——哥哥——”
萧白“哇”的一下就哭了,笮铭看向肖奖,肖奖这会这脸沉的厉害,突然就吼了一嗓子:“够了!高思滢,有话你不会好说吗!一千万,我赔给你!我赔给你还不行吗!”
高思滢也不干了,完全不顾优雅太太的形象扯着嗓子尖叫:“你拿什么赔,拿什么赔!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玩意啊,拽他妈刁的!把你卖了都不值一千万——”
我操!
笮铭听了都差点压不住脾气,肖奖没说话,过来一刁高思滢的腕子迫使她松开了抓着萧白的手,小姑娘白嫩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明显的红痕。
“你的儿女,不爱没关系,请你放手。早晚有一天,我把欠你的都还清。”
肖奖咬着牙抱起萧白转身就走,高思滢跟在后面时不时骂骂咧咧的,倒是也没有一个人理她。
小姑娘为什么想逃?
笮铭从她天真的眼睛里看到的不是无忧无虑,从她顽皮任性的性子背后看到的不是千金小姐的刁蛮。
萧白身上,有着区别于同龄少年的那种孤独和倔强,这恰恰是他骨子里也存有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晚上躺在床上,笮铭怎么也睡不着,隔壁的人,其实也是。
笮铭说,他是一个人了。
这跟他以前感觉到的是一样的。
肖奖突然就觉得心里边很不是滋味。
就因为我对他好,他就能说出就算我残了,他来照顾我的话,对他那么含蓄又孤独的一个人来说,不容易吧。
铭哥,对不起。
是我招惹了你。
肖奖把脸埋进枕头里,开始放空自己。
很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叹了口气。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要去尝试着改变笮铭,说他冷啊,笑得少,话少会给别人造成困扰什么的,也不是因为讨厌他这样才说的,很多事情就是顺其自然,他恰巧觉得这样对笮铭会有好处,就去做了,至于为什么?
那么多为什么,那么多问号,他也实在想不明白。
最后,肖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兴许单纯是累了,就睡沉了。
“铭哥,没睡呢吧?”地上的彭阳翻了个身,平躺着问他。
“嗯。你怎么还没睡着?”
“今天这事儿太他妈新鲜了,又刺激,我还得消化一阵。”
“呵,自己消化啊,为什么不问我,再憋死你。”
笮铭笑了,他知道,彭阳这么开场就是想要跟他搭这个话茬了,索性给他个台阶。
“铭哥,其实今天的事儿我都清楚了,你救了肖奖。”
“你问他了?”笮铭向床边偏过了头。
“嗯。”
“靠,他心情那么不好你问他干什么?”
“铭哥……”
“有话就说,你墨迹死了。”意识到刚才口气不太好,笮铭有些烦躁。
“嗯。”
彭阳顿了一下开了口:
“人跟人之间,有两种感觉,都特别好,兄弟之间的。”
“你跟我算一种。”
笮铭微微蹙了蹙眉。
“你跟肖奖呢,绝对是另一种。”
“什么啊?”
彭阳继续自说自的:
“我觉得见不到你会想你,见到你会离不开你,但我对你没有觊觎。”
“我问你,你对肖奖有没有?”
“靠,什么啊?”
“别装傻,我问你你对他有没有……想法,就是……那什么他。”
“姓彭的,你再他妈瞎哔哔咱们就绝交了。”
“我不告诉别人!”
“铭哥,我跟你这关系,你不能跟我说吗?
笮铭突然想抽烟了,但他不会。
过了好一会,他叹了口气。
“我对你吧,够忍让的了,很多话,别人说出来我会想揍人,你说出来我就没脾气,不止一次。而且,我对你也没那种感觉。”
彭阳不打断他,等着他继续开口。
“对他,无意的时候有,有意的时候没有。”
“说人话,我听不懂。”
“就是……不知不觉的时候有,正常相处的时候没有。”
“噗……哈哈哈……”彭阳一听就乐了,“那就是有呗,扯那些没用的,什么有意无意的,你要时时刻刻都有那还坏事儿了呢,傻逼!”
笮铭抽了口气:“今儿的事你要敢说出去我灭了你!”
“成!我当然向着你了,嗯……我不掺和,不过,我是希望你们发展发展的。”
“NO,不发展。”
彭阳一下就坐了起来:“为什么?
笮铭平躺着并不看他:“我就是正常反应,又不是别的……我不能随随便便惹了人家,给人家拖下水怎么整。”
彭阳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重新躺下了。
“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想明白了才行,我也不说什么了。作为你的好哥们,我希望你早日成功!”
“切,睡觉吧你!”
笮铭枕着胳膊,眼前的东西看的非常清楚,而一闭上眼睛,却有很多东西是他看不明白,让他无可奈何又心慌的。
彭阳所说那个问题让他很迷茫,还有,跟肖奖的关系,现在挺好的。
他——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那他就更不能打破这种平衡。
未知的东西往往让人焦灼又彷徨。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那些可怕的感受就会把他扯进害怕的漩涡里。笮铭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面对,心里只有两个字在继续伤害着他:逃避。
抱紧了被子,这一晚上翻身次数不计其数,什么时候睡着的,完全没印象。
“哥哥起床了!”
外面已经能听见鸟叫声了,这清脆不恼人的一嗓子恰到好处地赶走了笮铭的瞌睡。
“嗯——”彭阳伸了个懒腰,“这个小丫头真带劲,跟我家嗞嗞嘞一样讨人喜欢。”
“嗤,你好有才哦,嗞嗞嘞。”
“是啊,笮朝露,zzl,有问题吗?”
“没没没……”笮铭抱着衣服打算去浴室洗漱,到客厅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知道了。”
“哥哥,今天我哥哥说带我们去漫花庄园玩!”
“哦。”
“哥哥你快点啦!我哥哥都收拾着东西呢!”
“嗯,等我一会吧。”
呵,这个小丫头。
不知道,她妈妈今天会不会一起去。
想起来她,笮铭心里就不怎么愉快。
“卖了?无价的东西你卖了?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