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谢子明衙廨演退进,刘道和广陵用重典

第十七章 谢子明衙廨演退进,刘道和广陵用重典

“郡守大人误会了,属下怎敢?”右列一个孔武汉子拱手道。

“不敢吗?”谢瑍道,“那你是何人,难道不知道和上官说话,先报名讳么?还是你根本就是藐视本官?”

“郡守大人,属下冤枉。”这个汉子急道。

“那你的意思是本官昏聩,冤枉你了?”谢瑍冷笑道,“那你倒说说本官如何冤枉你了?”

“属下该死,请大人恕罪。”这个汉子赶紧跪倒。

“属下等愚昧,冒犯大人,请大人恕罪。”众人见这个汉子跪倒,这才如梦方醒,一起跪倒请罪。刘穆之暗暗赞叹,真是闻名不见面,大少爷好一招以退为进,杀鸡儆猴。

“尔等既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谢瑍继续拿大帽子压,“可本官甫到郡衙,不见一人在值。差人相请,半数以上置若未闻。请问诸位,你们就这样忠君之事吗?”

“属下知罪,请郡守大人开恩。”众人再次求饶道。

谢瑍见他们服软,也不为己甚。打一棒子还得给个甜枣。

“本官原想将今日之事如实启奏陛下,念尔等初犯,且饶过尔等,下不为例”谢瑍道:“凡今日未到者,尽皆记录,如实上报朝廷,听候陛下发落。”

谢瑍顿了一下,看到这些下属如释重负,才接着说:“崔大人,此事你来办。”崔向急忙领命道,“属下遵命。”

“主簿可在?”谢瑍再次点起一个职位。

“启禀大人,衙役回报主簿王大人未在府中,家人也说不知去向。”厉扬禀道。

“嗯。国不可一日无主,事不可半刻拖延。”谢瑍道,“我会上禀朝廷,主簿大人无意国事,下落不明,请陛下圣裁。道和兄,请暂屈就,即刻展开工作。”

“学经师、文学掾可在?”谢瑍再次问道。

“启禀郡守大人,属下文学掾史高立。”一个中年书生起身施礼道。

“有一个就好。”谢瑍看了一眼高立道,“将郡内所属学堂,按照属地、大小、学校状况,包括学生及教授数量多少,尽数报来。”

“诺。”高立领命退在一边。

“督邮、法曹掾史可在?”谢瑍又问道。

“属下法曹掾史陈伯伦,拜见郡守大人。”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上前答道。

“安排下去,所有本郡内邮驿,一、必须昼夜有人在值。”谢瑍道,“如有交本官的信函,无论何时务必立刻交给我。二、所有邮驿进行检查,需要修缮或者更换马匹或者其他事物,一律上报郡衙,以俟验审。”

“诺。”陈伯伦领命退下。

“廷尉、贼曹掾史可在?”谢瑍问道。

“属下廷尉掾史王洛,见过郡守大人。”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施礼道。

“属下贼曹掾史田祎,拜见郡守。”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上前拜道。

“二位大人偕同行动,查狱靖民,所有未决之案狱,俱汇总报来。”谢瑍再问道,“并行监察郡内,收盗缉私之责。”

“诺!”二人领命退在一旁。

“诸位大人,今日时辰尚早,请诸位大人即刻在衙内述职以报,本官要细看。”谢瑍安排完这些事情,对下面的属官说完,又对刘穆之道,“刘主簿,请发文涵公告,郡内各县及府衙,所属曹吏卯末始,酉初止。各曹朝至则点卯议事,继而汇总未决曹事至主簿审阅待批。五日一休。望各位大人勤于政事,精诚报国。如有懈怠敷衍,渎职妄为者,严惩不贷。”谢瑍说完,退堂走人。

不说谢瑍退堂至书房思虑下一步的安排,且说众官。

谢瑍走了,众人在堂上面面相觑。刘穆之遂首先开口道,“诸位大人,本人京口刘穆之,字道和。初临广陵,请各位大人多多看顾。”众人见刘穆之开言甚恭,俱施礼道,“主簿大人过谦,还请主簿大人教我等如何行事。”

“郡守大人既有安置,各位大人勿疑。”刘穆之道,“郡守大人对事而已,只要恪尽职守,郡守大人定有褒奖。另郡守大人思虑周密,行事磊落,不喜虚言,请各位大人慎己言行。道和在此谢过诸位大人。”

“多谢主簿大人相教,我等遵命。”众人施礼道。

“诸位大人,按文武职分,左右两厅各自述职以报,穆之在此恭候各位大人。”刘穆之道,“请厉大人协助本主簿将今日未到诸人一一写明,以报朝廷。”众人各自准备不提。

谢瑍在书房内闭目凝思,考虑如何上报广陵郡事。因姜孝和郑密他们探查未归,情势不明,所以还是想微服私访。经过这几天的情形,谢瑍也明白,微服私访绝不是什么惬意之事,特别是徒步,更是艰难。鉴于交通不便,通信迟缓,谢瑍很怀念后世的高铁飞机和手机。看来需要加大科技研发,可这不是一日之功,就算自己脑子里装着后世的科学知识,没有条件也是枉然。

想到此,谢瑍喊了一声门外的谢祯道,“去请道和兄来一下。”

刘穆之正在议事厅等待收述职报告,听谢瑍有请,急忙前来。谢瑍道,“道和兄且辛苦一下,我和谢祯出衙在城内走走。”刘穆之应了,谢瑍换下朝服,和谢祯自后门出衙。

沿着衙门后的巷道西行,地势略升。转而向右直行数百米,又一大道。此道甚宽,约有六米,向西望去,城门楼隐约可见。这就是广陵之西门。谢瑍和谢祯随着街道之上的来往行人往西门而去。

来到西门,谢瑍沿着一旁的石阶,欲上门楼。有兵士过来拦住,谢瑍示意谢祯上前。谢祯在兵士耳边说了几句,那兵士赶紧带路而上。

站在门楼之上,极目远眺,但见蜀冈峦峰连绵起伏,茂林修篁,满山环翠。那边应是后来的大明寺所在了,只是今世不知是否还会有此寺了。虽然谢瑍对佛教不事生产靠化缘为生不以为然,但也没想改变太多的历史文化名胜。城外西南角,有峰耸立,这可能就是后世的观音山了。观音山是隋迷楼故址所在,据《迷楼记》载,迷楼是隋炀帝行宫,浙江匠人项升设计,“凡役夫数万,经岁而成。”隋炀帝曾言:“使真仙游此,亦当自迷。”隋亡楼毁,明代雇桐曾题匾“鉴楼”,分明取“前车之鉴,以警后世”之意,以隋炀帝的教训鉴戒后人。

广陵原辖九县,户万余,而此时淮水以北尽归前秦,虽辖区未变,实际现在仅辖五县:广陵、真州、高邮、平安、海阳之地。即现在的扬州、仪征、高邮,宝应、泰州四县市。北到淮水,西临滁州(新昌),东至东海,南至长江。辖区基本是长江以北部的现江苏省西南一部。和平年代自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但有兵事,无险可据,顿为鱼肉。

下了门楼,谢瑍和谢祯出了西门,缘山路西行。山路入林后,蜿蜒若无,乃樵人踩成。但见古木参天,怪石嶙峋,山花未凋,碧草茵茵,偶有细溪叮淙,顺冈而下。林鸟闲啼,嬉戏跳跃,山风忽来,飒然有声。虽日将午,尚凉爽宜人。俯瞰南望则渔帆片片,江水浩渺,京口在望;回首北眺则河道纵横,沃野千里,湖泊星布。谢瑍回头看着山色水光里的广陵小城,突然想起王安石的七绝,乃吟道:城郭千家如弹丸,蜀冈肥翠作龙蟠。眼前有景道不得,隔水只看数重山。一时意趣阑珊,摇摇头,转身回城。

进了城,向东走了七八百米的样子,谢瑍和谢祯左转,沿着一条石路,一路下坡信步向北,眼见北门在即,见路边一小店,见日已近午,乃信步而入。店主人急忙上前招呼,谢瑍道,“店家可有吃食?”店家道,“有新打的鱼虾和稻米饭,也有粟米,郎君想要什么?”谢瑍道,“带鱼几何?稻米几何?”“这位郎君,带鱼百钱一条,稻米一钱一缶。”店家道。“为何刀鱼如此之贵?”谢瑍问道。“郎君有所不知,刀鱼春季颇多,秋冬渐少,且往来江上,颇有不便。”店家倒是说的清楚明白。“多少银子?”谢瑍又道,“若用银钱,一分银子即可。”谢瑍听完,心中有数,乃道,“请上两条刀鱼,饭两缶。”谢祯忙道,“大少爷,谢祥不是准备了吗?”谢瑍道,“无妨,一缶饭而已,撑不着。”谢祯只好坐下一同等待。

店家端来两缶开水,谢瑍问道:“这位兄台,生意如何?我看很是清淡。”

店家道,“这位郎君,现在不是用饭之时,当然人少。”谢瑍恍然。

不多时饭菜上来,谢瑍对店家道,“兄台,可相谈否?”

店家来到谢瑍面前道,“诺。郎君倒是和善之人。”

“兄台来此多久了?”谢瑍若无其事的问道。

“实不相瞒,来此未久。”店家道。“前年方到。”

“仆愿闻其详,若无不便,兄台但说之。”谢瑍道。

“倒无甚不便,只是怕耽误郎君。”店家道。

“无妨,权作故事。”谢瑍笑道

“如此,郎君且听道来。”店家倒是善谈之人,“某祖居颍川,前年秋后,家父自携我等南来,准备去京口。可惜适逢战乱,家父一病不起,只好在此落脚。”

“颍川多名士,兄台尊姓?”

“贱姓郭,名仲。”店家道。

“颍川郭氏,郭奉孝族人?”谢瑍奇道。

“某虽姓郭,却非郭奉孝之郭家。”店家笑道。

“倒是在下唐突了。”谢瑍拱手道,“兄台既举家南迁,颍川情势不好吗?”谢瑍接着问道。

“前秦自苻生即位,民心惶惶,苻坚夺位后,虽有仁政,但内乱不止,一直征战不已,加上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前年攻我朝,被谢家北府军击败。家父耽于兵祸,遂变卖家财,举家南迁。”店家悠悠道来。

“令尊见识不凡,定非常人。”谢瑍赞道。

“固一老叟,有何不凡。郎君过誉了。”店家道

“来此后可曾回过祖籍?”谢瑍问道。

“郎君问的正是时也。”店家笑道,“某刚回来不久。”

“桑梓之地,却是难离。”谢瑍感慨道,“那边情形如何?”

“饥民四野,十室空七八。”店家叹道,“贱民贱民,真是贱啊。”

“兄台何出此言。”谢瑍道,“时逢乱世,非民之过,罪在当权。所谓宁做太平犬,莫作乱世人。诚不谬也。”

“这位郎君,请慎言。”店家急忙阻止道。

“谢兄台。”谢瑍拱手道,“店家手艺尚好。我有个建议不知可提否?”

“郎君有话但讲不妨。”店家道。

“兄台可找此地土人请教做鱼之法,”谢瑍道,“我吃过他们做的鱼,比这还好。”

“多谢郎君指点。”店家拱手施礼道。

“谢店家款待,告辞。”谢瑍抱拳道,“谢祯兄,付账。”

两人出了小店,回转衙门,仍从后门而进。

穿过后花园,来到内室换上朝服,谢瑍方才施施然向大堂而去。

议事厅内,一众官员已经都到了。谢瑍这一下出去近一个时辰,那个时候的人能写的,写的速度是很快的。不能写的,那就是不能写。

“各位大人,都写好了?”谢瑍道,“有没有代笔的,请注明。”

让谢瑍感到惊奇的是,今日到衙的四十三人,都是自己执笔,无人代笔。谢瑍心想,看来这些人都是可用之人。

“既然无人代笔,可见诸君都是饱学之士。”谢瑍先捧一下,然后道,“我送各位一句话:欺民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这是内乡县衙大堂的楹联,可惜现在的衙门都还没有题楹联的习惯,谢瑍想着内乡县衙的种种对联,突然就想给衙门题联了。这个绝对是一举多得。

谢瑍边说边看着这些属下,见他们面色皆动,心道还有救。乃道:“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将这个书于大堂两侧,以自省。”

门下官立刻准备好纸笔,谢瑍案前凝神,专注的书写。谢瑍想,这样的楹联要古朴庄重雍容,所以用的是颜体。这些属下甫见谢瑍动笔,个个注目观瞧,见到谢瑍写的字,一个个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个十七八岁的后生写的字啊,就算是写了一辈子字的老儒也未必写得出。刘穆之更是震惊,这是他见到谢瑍的第二种书体,还有一种郑密说过,他没见过,这一种也没见过。这个郡守大人到底还有多少无法知道的秘密呢?

颜楷结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素有“颜筋柳骨”之说。其书法初学褚遂良,后学张旭笔法,并师法蔡邕、王羲之、王献之等人,融会贯通,古法为之一变,自成一体,世称“颜体”。颜体形质之簇新、法度之严峻、气势之磅礴前无古人。他的楷书一反初唐书风,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这种风格也体现了大唐帝国繁盛的风度,并与他高尚的人格契合,是书法美与人格美完美结合的典例。颜真卿晚年达到了“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境。对生命与书艺在不断反省中得到悟彻,并将生命哲学与书艺哲学相融,因此在其点捺撇画中既留有生活的血泪斑驳,又在笔墨动势中洋溢着生命的颂歌;既在线条的起落移动中灌注一腔豪情,又在栉比鳞次的布白中激射人格光辉!至此境界,其书如老枿枯林,却有浓花嫩蕊,一本怒生,万枝争发,生机盎然。

当然,谢瑍达不到颜真卿晚年之境,但这样的书体在此时,虽不能说后无来者,但确已是前无古人。

谢瑍书罢,乃道,“哪位大人愿找人可此楹联置于大堂两侧楹柱之上?”

“属下门下掾蔡昉愿效劳。”一个年青人上前施礼道。

“善。”谢瑍道,“此联以悬,本官与诸君共勉之。”

“诺!”众官员齐声道。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机了,谢瑍心里暗暗点头。

“诸位大人,且各回本曹处理政务。”谢瑍道,“这些报告,我拜读以后,会找各位相谈。凡有渎职、隐瞒、虚冒之嫌者,一经查实,勿谓言之不预也。不送。”说到最后,谢瑍神色虽未有变化,但声音却从一开始的和煦却变得有些冰冷,这也是谢瑍故意使然。

众官员凜然退下,谢瑍的第一次全体人员大会也落下帷幕。刘穆之非常佩服谢瑍,在这么多年龄比他大很多的且是第一次见面的同僚面前,谈笑自若,收放自如。

谢瑍和刘穆之坐下来,谢瑍道,“道和兄,你我各看一部。言之有物的一边,空洞泛泛的一边。然后我会甄别与之谈话。”

正说话间,谢祯进来报,谢祥带着饭食来到府衙。谢瑍三人遂起身去膳房用饭不提。

饭后,谢瑍嘱谢祥,将所带应用之物俱运至府衙,步丘毕竟不便。谢祥走后,谢瑍和刘穆之在二堂客厅继续观看述职报告。

良久,谢瑍抬起头,略有所思,怪不得叔祖要我尽量留用,看来这些人倒不是酒囊饭袋。虽说未必俱佳,但所任之责尚清楚。只是缺少督察,主要各部主管史渎职,无所以涣散。既然如此,倒不必急着将未到之官员上报了。再观察两天,摸摸情况,看是否有特殊。

谢瑍看看刘穆之也已看完,乃问,“道和兄,有何高见?”

刘穆之答道,“所到各属吏倒也明白职责,或可用。”

“原主簿不在,所派之事也不可能即时报来。我想还是先看一下卷宗,大体了解一下状况。看守礼兄和固希兄他们的结果如何,两相对照,应有所获。”

“郡守大人,我观府衙诸吏皆散漫无状,当此之时,当以重典。”刘穆之道。

“道和兄,乱世用重典,此可做不可说也。”谢瑍道,“诸吏不值,闻上来而不拜,有明令而不行,必有所凭。仆非怕事,但求有备无虞。无他,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故为官者须正大光明,廉洁奉公,勤政爱民,报国以忠贞,待人以仁善,处事以诚信。此立身之本也。”

“大人之言,穆之谨记。”刘穆之躬身施礼道,“目下该如何行事?”

“我意着六曹史,备各曹近日未决文书,依次将来奏议。”谢瑍道,“着奏事掾史、门下议曹史参加议事,主记事掾史、录事掾史作好记录。曹史不在,掾史暂代;另着功曹及五官掾列席。”谢瑍停了一下,看看窗外天光,又道,“今日来不及了,先安排下去,让他们有所准备,明日一早开始,如何?”

“诺。”刘穆之起身施礼,领命而去。

这正是:打铁尚需自身硬,做事莫学括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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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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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谢子明衙廨演退进,刘道和广陵用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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