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蛊

第十九章 下蛊

是啊,总是要摘下来的。

今天不摘,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胡思乱想,想要探个究竟。

只是不明白,我怕的,到底是什么。

“那我摘了?”

君不知点头。

我轻轻的将面具摘下来,固定面具的红色绳结顺着君不知的脸上滑落。

头发散披在肩上,虽未束起,但却不显凌乱。

五官俊俏,轮廓分明,还是那一身掩藏不住的高雅之气。

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几缕闲发垂在额前,别有一番风流韵味。

纵使还有不太自然的殷红薄唇,苍白面孔,但这些放在君不知身上就是感觉十分的好看。

可是在那脸上却有五道刀疤。

每一道都像是烙印在上面,与俊朗的五官格格不入,触目惊心。

有从眼角划下去的,有从颧骨划下去的,有从下颚滑下去的。

看得出来,每一道刀疤当初在划的时候都是用了十足的力气,深可见骨。

“这疤?”我喃喃着抚摸其中的一道,“与我的好像。”

我脸上也有一道淡淡的疤,从眼角到下颚。

“这就是我说的债,我……欠了一个人。”

“几万年前我欠了他,他消失在我的面前,没有一点痕迹。”

“我自私的想着,赔他一条命吧,这样消了我的孽债,也是好的。可又想起他曾告诉我,人立于天地间,是因为责任。所以我不能在那个时候丢下三界不管。”

“浑浑噩噩的活着,孤孤单单的活着,面貌毁了能怎样?这一切都是我当初自作自受,是我将一切都理解错了……”

“但是好在,飞白给我送来一副面具,说我是他与三界唯一的联系,这面具能通过我让他回来。”

“我本是不信的,可苏木也一起劝我,苏木从不骗人,他告诉我,戴着总还有个希望。”

飞白就是现任天君,苏木则是现任人君。

听说三君在上任前就认识,情同手足,看来的确如此。

“你的出现让我灰暗的生活有了光亮。”

“我在地界偶遇出差的你,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是脸上的淡疤,都让我有一种熟悉感,让我想要靠近。”

我听他诉说着,轻抚着他脸上的每一道疤,就像在抚摸自己的脸。渴望着能够减轻他身上这万年的伤,即使我知道,只是徒劳。

也许那几个夜晚他在我的脸上看到了过去的他的经历,又或许他将我当成了他愧对的人,才会几次在我耳边低诉。

几万年以来,君不知独自承受着愧疚、懊悔,现在才会将我当成唯一的慰藉。

“其实只要你对我简单的解释一下,几句话的事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其实不管怎样,只要他跟我解释,告诉我,想与我交个朋友,又或者告诉我,我很像他的一位朋友,再给我讲讲他的这些故事,我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洒脱,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自作多情。

说到底,我其实就是一个替身吧。

“真不知道你的嘴是干嘛的。”我喃喃抱怨。

平时就闷闷不语,我真的怀疑他的嘴只是个摆设,张着只是为了好看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现在遇到了你。”

“嗯?为什么?”

身体被君不知拉近束缚在他的怀里,抚在我脑后的手掌微微用力,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的更短。

他湿润的唇瓣紧紧贴附在我的嘴上,将我未尽的话语尽数淹没在这个吻里。

不像平日里温柔的他,微凉的舌滑了进去,用力的探索我嘴中的每一个地方。

他身上的茶香味偷偷溜进我的鼻尖,加深了这个吻在我脑中的记忆。

原来吻,可以是茶的味道。

直到嘴中的空气快要完全耗尽,君不知的唇才缓慢的抬起,舌尖又在我的嘴角蜻蜓点水般舔了一下,才终于心满意足。

君不知抱着我,我发现他真的很喜欢抱着我,从前便是如此。

从……前……?他好像并没有这样抱过我几次。

“因为我发现,我的嘴还可以用来做这个事。”

“你……你不要脸。”

我推了一把君不知,是假意的,也就没有推开。靠在君不知的怀里,我想起刚刚的茶香。

“对不起,我可能不能如你所愿了。”

“什么?”

“我想要每时每刻都将你放在我身边,我想要将你卷入我暗淡无趣的生活。你从出现在我眼前的那天开始,就是特殊的存在,我想让整个地界、整个三界都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靠在君不知的胸膛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从心口的地方传来。

一字一句,在我心里安家。

“你知道吗……熟悉感,并不代表什么。”

君不知指是摸着我的头发,一下一下。

“我不知道你愧疚的人对你来说是什么意义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他是男还是女,但是……不论如何,我都是不愿意做别人的替身的,我木有枝有自己的尊严。”

“放心,我确定我想要的那个人就是你。”

君不知听我说完这话,没有犹豫就回答了我。

这让我终于确定,纵使曾经与孟婆豪言壮语,约定不会那么俗套的掉入尘世的感情;纵然在酒馆、在奈何桥看惯了生离死别、隐瞒欺骗、爱而不得。但在这失去记忆的漫长岁月中,我还是爱上了一个人。

爱的不明所以,爱的猝不及防。

在我还没有弄明白搞清楚的时候,我好像就爱上他了。

“所以老板,不论从前、现在还是未来,我瞒过你什么,请老板你一定要记住,我都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你只要记得我心仪的人是你,永远只有你。”

话折子说过,相爱的人之间,是不会伤害对方的。

这个我记住了,君不知的话,我也记住了。

&

等回到酒馆我一定一定要给杨怿的这笔生意打上几折。

明明两三天就能解决的事情,被君不知拖拉着,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木楚宛命轨里最后一个地方,也就是那时南魏的城门口。

沧海桑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著名的乱葬岗。

说它著名,是因为这里的尸体真的很多。腐烂的、新鲜的……嗯,应有尽有。

尸体多,魂魄也就很多,可我用灵力探查了一遍,并没有木楚宛的。

对于魂魄,我应付起来算是得心应手。

可是对于尸骨,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一点点筛,将这些魂魄与尸骨一一对应。

抬眼望去,这漫长的尸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翻完。

从前我是万万不敢靠近这种地方。

因为总是有阴德不够的魂魄想让我帮这个又想让我帮那个,我虽然不是个软心肠,但是拒绝后又会被缠很久,每次都弄得一身疲惫。

但这次好了,有地君大人在身边,这些小鬼是绝对不敢近身的。

“不知道木楚宛的尸骨还在不在这里。”

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在地上翻找着已经各种样子的尸体。

人类没有灵力,死后在人界的魂魄不会离尸体太远。

木楚宛最后出现在这里,她的尸体应该也在这里没错的。找到她的尸体,自然就能找到她的魂魄。只是正常来说,人类灵魂立体后,七天后便要跟黑白二位轮回,这都快三千年了,也不知道木楚宛的魂魄究竟在哪里。

“真是个小蠢货”,君不知站在旁边负手而立。

他在看热闹。

我这么想着。

“你厉害你来啊。”

自从和我表明了心迹,君不知就越来越表露出他的真实性情。

又欠揍又毒舌。

让我比较郁闷的,是不知道怎么定义我俩之间的关系。

表明了心意,可两人有没有结成连理,现在我俩究竟算什么呢?

只看他挥起手掌,默念几声,一众白骨就站起身来,齐刷刷的面向我们二人,那场面极为壮观。

“魂魄在身边的,倒下。”

就看见十之八九的白骨又倒在了地上。

“生前为男子的,倒下。”

又有部分白骨听话的倒下。

“非人类者,倒下。”

君不知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只剩下五六具白骨还在站着。

“最后一个问题,将门子女立,其余者倒下。”

瞬间,最后的这几具白骨也都倒下了。

“怎么全倒下了?难道木楚宛的尸骨不在这里?”

“不是的”,君不知摇摇头,“老板,你看那里。”

我顺着君不知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上面布满了一指宽的洞的琵琶骨立在地上。

这洞密密麻麻,要不是洞与洞之间还有一丝白骨相连维持着形状,根本就看不出原貌会是一根琵琶骨。

“这是……蛊洞?”我诧异的看向君不知。

“没错”,君不知将那块琵琶骨升到半空中,观察了一番,“这蛊,应是千年蛊……只是……。”

“没事,突然想到什么,但是只是一闪而过。”

我点点头。

木楚宛被下了蛊?所以魂魄不知去向?还是说……她的魂魄根本是被有心人封印起来了?

看样子,还需要调查一下。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我在人界能够使用的灵力不足十分之一,想要进入水镜中探探究竟,也实在是个难事。

“你不要想再调查什么的”,君不知一眼就猜出了我心之所想,“你忘了我有狌狌?”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直接问问木楚宛在哪里呢?”

“狌狌头脑简单,修成人形后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话,根本没办法整句回答别人的问题。所以只能问一些是、否,或者几个字就能回答的问题,而且说的太多也算是泄露天机,对于它本身,也是一种损伤。最重要的是……我没想起来。”

君不知运起法力召唤了几声狌狌,声音往四周扩散,充斥着灵力,震得这片乱葬岗的白骨不停地抖动。

不一会儿,一声长啸从森林深处传来。

一只人态兽毛却是白耳猪身的狌狌笨拙的晃荡出来,见到君不知,重重的匍匐在地上,又是一声长啸。

“阿团,这里没有外人,你可化成人形。”

又是一声长啸,那只狌狌转眼间化成人形,看上去倒是个壮实的汉子,但依旧匍匐在地上。

“你刚刚叫他阿团?”

“嗯。”

“你之前还取笑我名字起的不好,他一个男生,你还取名叫阿团。”

“老板”,君不知神色复杂,“阿团……是个女子。”

“女……女子……?”

我看了看匍匐在地上的阿团,雄厚的背影,粗壮的手臂,实在是想象不出……会是个女子。

“阿团……你起身让我看看。”

阿团还是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团,以后她也是你的主人,甚至可以高于我。你可以不听我的,但是要绝对听她的话。”

一声长啸。

阿团缓缓站起身,将头抬起,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缓慢。

我打量着她,大眼粗眉,面方肤黑,实在是难以联想到她是个女子。

不过……一路向下打量,我的目光在阿团的胸前堪堪停住……嗯,的确是个女子。

“阿团,木楚宛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团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嘴里啊啊的乱喊着。

“阿团回答不了这样复杂的问题”,君不知向我解释到。

“阿团,这琵琶骨是木楚宛的吗?”阿团啊啊的点头。

“阿团,木楚宛的魂魄被封印起来了,对吗?”阿团又啊啊的点头。

“被谁封印?”,我追问到。阿团歪着脑袋,好像在想着我的问题。

“君……君……”

天君?人君?肯定不会是我身边的这位地君。

君……难道指的是是南魏君王?

“是南魏君王?”,我问道。阿团摇摇头。

“是宇文昊”,君不知开口。阿团死命的点头,点头的动作倒是出奇的快。

“那……封印在哪里?”我小心询问,生怕把胆小的阿团吓到。

“陵……陵……陵墓。”

陵墓!难道……

“在宇文昊的陵墓?”

我与君不知同时开口,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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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煮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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