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孩子

第五章 孩子

狮子岭的树叶在一阵阵刀风、剑风中被撕成两半掉落,地上的血染就了它们生命最后的红色,就像秋天的枫叶,绚丽了死亡。

这场仗的参战人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但杨怿毕竟是杨怿,虽然手下只有三支分散的队伍,但各个也都是精英,只是这场仗打得并不轻松。

因为现在还站在场上的,就只剩杨怿的十几个人和蛊军不到二十的将士了。但此时杨怿这一边也有点力不从心了。

按照套路的发展,这样的情形,不是英雄救美人,就应该是美人突然出现救了英雄。

果然,就在杨怿等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木楚宛带着人马,出现在了狮子岭。

“将军!”木楚宛大声喊着。

杨怿回头看见木楚宛,脸刷的就白了,急忙撤回到她身旁,紧紧抓住木楚宛的胳膊,瞪着双眼大声喊道:“你怎么来了?这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吗?这地方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木楚宛一把挣开杨怿的手,厉声回应:“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再不来,你就死了。”

一把刀倏地劈向了木楚宛,木楚宛横剑一挡瞬间就加入了战斗。

杨怿打眼一看,木楚宛的手里,拿着一把剑。

杨怿认得,那是南魏已故护国老将军木自南的佩剑——赤霄剑。

一丝疑惑从杨怿的脑中闪过,但敌人的攻击使杨怿来不及多想,便继续加入了战斗。

故事的主角是将军,就是得总看一些打打杀杀的画面。

只是平日里性子恬静的木楚宛也打起了架,这倒是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只见镜中的木楚宛矫捷如燕,在蛊军将士中来去如风。

虽然功夫远不及杨怿,但是这轻功倒实属上乘,让别人也近不得身。

擒贼先擒王,杨怿知道想要早日结束这场恶仗,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直接杀了蛊军首领。

没有严密的部署,这方法显然异常危险,只是现在也顾不上许多了,只能破釜沉舟赌上一把。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突然间,一支箭带着劲风呼啸而过,稳稳地射在了木楚宛的左肩上。

箭头上紫黑色的液体沿着伤口沁入皮肤,剧烈的疼痛瞬间就压垮了木楚宛的理智,忍不住哼出声来。

杨怿这边分不了身,但随着那声闷哼,注意力却被木楚宛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只见木楚宛按着左肩,嘴里不住地吐着鲜血。

“怎么回事?”杨怿大声问着木楚宛身边的将士。

“将军,属下刚刚看见一只暗箭好像要暗杀将军,是这位小将替将军挡了这一箭。而且这箭上……好像有毒”

谈话的二人很快就被蛊军首领发现,看杨怿的脸色,这位首领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军中所传的“敌军将军有龙阳之好,与营中小将私定终身”的说法。

于是不再攻击杨怿,而是调转枪头,向木楚宛攻了过去。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杨怿。

蛊军首领本想早点杀了木楚宛来扰乱杨怿的心神,却没想到杨怿赶来的如此迅速。

攻势越狠,压迫的敌方破绽也就暴露越多。

杨怿本就怒火攻心,见到对方露出破绽,便招招杀招。不出三十回合,蛊军首领便死在了杨怿的枪下。

其他将士见自家首领命丧当场,也不作久留,如惊弓飞鸟,四散而逃。

杨怿顾不上疲软的四肢,抱起木楚宛,跨上疾风就奔军营赶去。

这场景到目前为止,我还是觉得木楚宛是真心爱杨怿的。

只是这箭伤倒是蹊跷。

我明明看到那个暗杀的人,一开始瞄准的,就是木楚宛。

只是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暗杀一个毫无威胁的女子,难不成真的只是想要扰乱杨怿?

思及如此,我瞄了瞄身边的杨怿,目光也恰好落到角落里那位客人的身上。

那位客人看向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提着酒壶,拿着酒杯,轻走了两步,就坐在了我们这一桌。

“介意吗?”,他晃了晃酒壶示意了下杨怿。

杨怿摇头,“无妨。”

“老板呢?”,他又转而问我。

他的声音,低沉却稍带点沙哑。

这哑一听就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受损了的嗓子。

“不介意”,我答道:“给这桌上两盘花生米,几碟小菜,再温三壶果子酒。”

我跟店里的伙计安排着,那位客人对我轻轻点头,表示了谢意,继而我们三人又继续望向了水镜。

一般来说,随营大夫专治一些外伤,箭伤倒好治,这箭毒却束手无策。

回到营中的木楚宛已经停止了吐血,原以为箭毒已经控制住,可是半夜时,木楚宛全身开始了抽搐。

“将军,还是先让夫人回去吧,在这里也没有办法医治,只会耽误夫人的治疗啊。”随行大夫急切地说道。

因受了伤,需要治疗,全营上下已经知道这个身手一流,骁勇善战的小将就是我们的将军夫人。

杨怿攥着木楚宛的手,眼中十分慌乱,早已没有战场上指点沙场的从容。

“夫君……”,木楚宛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我在这,夫人,我在这。”杨怿听到木楚宛开口说话,惊喜的忙应道。

可是木楚宛只唤了几声夫君,就昏了过去。

军中的条件实在是过于艰苦,不适合养伤。

即使不放心,万般无奈之下,杨怿还是命人备了辆马车,唤了两名身手顶尖的心腹,护送木楚宛回了北齐。

出发前,木楚宛清醒了些,苍白着脸问杨怿:“宇文昊对你而言,是什么人?

杨怿不知道木楚宛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是君,是友,更是弟。”

木楚宛了然的闭上眼,太过疲惫昏睡了过去。

一行人出发,向北齐赶去。

我皱了皱眉,心下疑惑。

木楚宛的问题问的实在突然,但作为局外人,实在是没有办法胡乱猜测,没办法,我就继续看了下去。

蛊军首领阵亡后,敌方群龙无首,杨怿又记挂着木楚宛的伤势,一鼓作气只用了五天,就攻下了蛊军的营寨,用了半个月就攻破了蛊国的城门,灭了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

打了胜仗的杨怿命令左右副将督办后续事宜,自己驾着绝尘,心急如焚的赶回了北齐。

“木楚宛她怎么样了?”我喝了口小酒,将手里的花生米剥好皮,送进嘴里。

“她没有事情,她怎么会有事情?”杨怿的神情不太对劲,但我很识趣的没有追问。

“你知道吗?我心急如焚的赶回北齐,一心只想早日看到她是否康复,哪怕只是看到她昏迷不醒,只要她还活着,我也愿意穷尽我一生去救她。”

“可是你知道吗?我回去的时候,她好好的,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本是开心的,一向不信老天的我在那时以为是我的真心感动了苍天……可是后来……她怎么可以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杨怿狠狠地灌了口酒。

我想,接下来他要告诉我的这件事,也许就是他这生前死后,所有梦魇的开始。

“等我回去之后,他们告诉我,我的孩子没有了。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我的孩子就已经没有了。只要你说,我们可以不要孩子的,可是你怎么可以利用替我挡箭的借口去除掉我们的孩子呢?你……怎么会舍得……呢?”

在我面前,已经醉倒在桌上的杨怿,脸上的泪已经干涸,印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我决定下次和黑白二位商量一下,这次进的女儿红酒劲太大,已经有很多客人在我这喝醉了。

况且这家酒厂的老板娘早就看我不顺眼,我一定要强烈要求再换一家地府造酒厂。

杨怿花了五天的时间赶回了北齐,知道木楚宛活着,也知道了木楚宛小产。

木楚宛小产后卧床休养了一个月,等到她能够下床的时候,已经到了初春季节,正好是第一场春雨刚刚结束。

初雨带的风还是夹杂着冬季残留的寒气,吹过来让人瑟瑟发抖。

木楚宛衣衫单薄,面容忧郁。开着门,望向将军府的庭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双大手将外衣轻轻披在木楚宛的身上,“你身子不好,还是应该多休息休息”,杨怿轻轻把门关上。

木楚宛见来人是杨怿,将脸上的忧郁掩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无视。

“来,再到床上躺会儿。”

杨怿伸出手想要扶着木楚宛,却被木楚宛避开。

木楚宛向床边走过去,无视缓缓从身上滑落的外衣,只是坐到床上,语气冰冷道:“我说过不想再见到你,我以为你这一个月不出现,是默许了。”

杨怿听后,脸色惨然,“我……我知道你还在怪我蛊军一战没有保护好你,让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孩子。但是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照顾照顾你。”

木楚宛哼了声,讥笑着说:“你觉得我会在乎?”

杨怿低着头,默不作声。

“我说过我不在乎这个孩子,也不想再见到你。你不是都已经知道我不是攸宁公主了吗?还在这装模作样假惺惺的作甚?”木楚宛表情木然。

这空洞的神情,让我想起了一个月前杨怿刚刚赶回将军府的情景。

那天的将军府很安静,安静的异常。

杨怿将绝尘交给门童,就急匆匆的跑向东厢,翠儿正往门外扫着一块一块的碎纸。

见杨怿回来,惊讶的叫了一声将军,顺便将簸箕里的碎纸向着身后藏了藏。

“夫人怎么样了?”

“我……夫人……”,翠儿闪烁其词。

杨怿心下慌张,推门而入。

只见木楚宛躺在床上,表情木然,全身上下了无生气。只有胸口的一起一伏让杨怿觉得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夫人?”杨怿小心翼翼的开口。

木楚宛眼神空洞的看向杨怿,无悲无喜。

“将军,大夫说,夫人她需要休息。”翠儿急忙跑进屋内,焦急地说道。

木楚宛像突然回过神来,将目光移向翠儿,紧紧的盯着翠儿道:“你先下去吧。”

翠儿望了望杨怿,再望了望木楚宛,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要出门。

“翠儿……”木楚宛又唤了一声,翠儿堪堪停住,“你刚刚请求的事情,我答应你。只不过……你要全部听我的命令。”

翠儿听后,急忙下跪,“谢主子大恩大德,谢主子大恩大德”,说完,翠儿就退了出去。

木楚宛与翠儿说过话后,便再也没有出声。

“夫人,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杨怿问道。

“夫人,你想吃点什么吗?”

杨怿又一次问道。

“夫人……”

杨怿反反复复问了好几个问题,木楚宛还是一动不动,表情木然。

“夫人,翠儿刚刚求你办什么了?”杨怿随口问了一句。

却没想到木楚宛却有了反应,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她让我杀了你,不然就让你杀了我呢!”

杨怿一愣。

“怎么?不信?”木楚宛强支撑着身体,靠在床边,“你还不知道吧,因为这场仗,你的孩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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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煮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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