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杀

第六章 刺杀

犹如当头一棒,杨怿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我的孩子没有了?”杨怿双手颤抖着,声音也跟着颤抖着。

“我怀孕三个月了。但因为那支箭,我小产了”木楚宛声音微弱,但却字字清晰。

“不……不可能,为什么没有人写信告诉我,不可能”,杨怿不肯相信。

“为什么要写信告诉你,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孩子罢了”,木楚宛的语气满不在乎。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可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杨怿的眼中透露着震惊与不可置信。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生个孩子,现在多好,省的麻烦。”

木楚宛语气残忍,除了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丝毫不像一位刚刚小产的母亲。

杨怿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扬起的手掌带着掌风在木楚宛的耳边堪堪停住。

木楚宛神情淡淡的,但却高声喊道,“打呀,就当是我赔你儿子一条命,来呀”,说完,木楚宛剧烈的咳嗽起来,一丝血丝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挂在嘴边。

杨怿紧攥着拳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木楚宛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声,“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转身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杨怿跑出门后,直接跨上绝尘,向着操练场跑去。

操练场中正在操练士兵的,是杨怿的心腹石文苏。

“文苏,我想求你帮我办两件事”,杨怿坐在军帐里,大口大口喝着酒。

石文苏不动声色抢过杨怿手中的酒袋,单膝跪地,道:“将军让我做什么只管吩咐,末将万万不敢担求这个字。只是这酒,将军你可不能再喝了。”

杨怿一脸酒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斜靠在墙上,“都说酒能解忧,可我看这酒也没有什么用……不喝就……不喝了,只是文苏,我让你办的这两件事,是我私人求你的,你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君上。”

石文苏眉头紧锁,道了声是。

“你去帮我查一查,夫人……攸宁公主的真实身份,还有……”,杨怿闭着眼,无力的说:“还有那一天伏击蛊军,是何人有心放的那一只箭。”

石文苏的办事效率很快,算上路程,石文苏用了不到二十天查清了木楚宛的身份。

杨怿打开信纸,几个大字出现在眼前。

“南魏木自南独女木楚宛,原因不明。箭之事受阻,待查。”

石文苏办事很小心,信中没有具体写明所提之事为何,中途被别人劫去也不会有危险,但却能够使杨怿明白所说话的含义。

木楚宛并不是南魏的攸宁公主,而是木自南的独女,至于调换的原因不得而知。暗箭之事暗中受到阻力,还需要进一步查明。

“果然如此。”杨怿将信纸放入取暖的炉中,看着它变为灰烬。

赤霄剑是南魏木家祖传宝剑,这样的东西,木自南自然不会轻易赠与别人。

只是为何她会轻易将真名告诉自己?难道真的笃定自己丝毫不会去调查她?

杨怿心中充满疑问。

至于暗箭之事,杨怿决定自己去查。

作为君主,宇文昊有着自己的一套情报网。

而作为宇文昊极其信任的人,杨怿自然是情报网的核心中重要的一位。

杨怿想,等知道了幕后黑手是谁,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用宇文昊的情报网?我皱皱眉头,觉得事情不简单。

宇文昊的情报网果然办事麻利迅速,只几天,杨怿就收到一封情报。

打开信纸,纸上只有触目惊心的五个大字。

“将军府,翠儿。”

将军府只有一位翠儿!

杨怿攥着信纸,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将军府。

杨怿不敢声张,翠儿是木楚宛的陪嫁丫头,洋溢看得出木楚宛对待翠儿的情深义重。

如果木楚宛知道翠儿背叛了她,定会悲痛万分。现在木楚宛的身子经不起这么折腾。

于是就将翠儿单独叫到了书房。

“你为什么要刺杀夫人”,杨怿开门见山,厉声质问。

“将……将军,奴婢没有……奴婢哪有那个胆子刺杀夫人啊”,翠儿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翠儿,我念在你是夫人的陪嫁丫头,你要是如实交代是谁指使你的,我可以饶你这一回。”

翠儿使劲摇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说!”杨怿拔出棠溪剑抵在翠儿的喉咙上,“你要是不说,我只会让你更加生不如死。”

“不能说的,将军……”

“我再问一遍,说还是不说。”杨怿的剑又向下深了几分,翠儿的脖子已经被刺出了血迹,“别逼着我跟夫人说你是个背信弃义叛主的小人,你要是说实话,查明这一切你都是被逼无奈,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不让夫人知道实情。”

“将军,我说……我说,是夫人,是夫人指使我去刺杀你的。”

杨怿一脸震惊,“怎么可能?你竟敢撒谎,我现在就取了你的命。”

“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是猎户的家女儿,入宫前学过一些功夫,箭法还算不错。去年奴婢的弟弟在南魏犯了死罪,这个秋天就要问斩了。主子说,只要我办成这件事,就能够帮我救出弟弟,更会放我自由。将军也听到了,就是那一日……将军回来的那一日,奴婢就是在请求夫人能够遵守诺言早些帮我救出弟弟,主子让奴婢退下的时候也答应奴婢了。奴婢是万万不敢欺瞒将军的啊。”

“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杨怿对翠儿说,又像是在问自己。

“奴婢本不是公主寝宫的宫女,之前甚至连公主的容貌都没见过,只是没有人愿意随公主和亲,奴婢胆子小,就被嬷嬷推选出来。夫人在成亲的次日清晨就带着奴婢上山采草药去,奴婢本来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听说夫人在魏国也是有清早采药的习惯。可是后来我发现,在夫人采的草药中,大都是紫茄花和马齿苋这样的性寒的避孕草药,而且夫人还曾经嘱咐过奴婢,绣制一些麝香香囊。但奴婢都是怕伤了夫人的身体,香囊都不敢用太多的香料。在得知将军要出征后,夫人给了翠儿一瓶毒药,让翠儿抹在箭上,之后听夫人指令找准时机射杀将军。夫人说是北齐是夫人的仇人,只有这样,魏国统一天下后夫人才能毫无负担,有机会的回南魏。翠儿当时以为没有想太多,更加不知道夫人会扑上来挡住那一箭。翠儿原以为夫人凶多吉少,可是太医却说夫人没有中毒,但是小产了。奴婢这才发现那药本就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混合了多种草药的堕胎的药。药性猛烈,一旦使用……绝不可能回头。”

堕胎的药!堕胎的药!

棠溪剑跌落在地上,发出叮哐的声响。

杨怿的后腰撞到书桌上,散落了一地的书籍。

我的孩子,就是这样没的。我还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以这样的方式不在了。

杨怿就这样站了一晚,一动未动。

思绪回到水镜中。

“我从没有装模作样,也没有假惺惺,要是不喜欢我,直说就好了,我可以放你走的……”,水镜中的杨怿突然说道,“我只是觉得,我爱的不是攸宁公主,爱的也不是木楚宛,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我不管你叫什么,是何等身份,我爱的,只是你这个人。我以为你也是的。”

木楚宛没有理会,转过身背对着杨怿。

“夫人,你好好修养身体,我之前说过,我会努力,直到有一天你真正接受我,你现在不喜欢孩子,没关系。等到那一天,我们会有孩子的,我们可以回到从前,我们……”

杨怿明白自己不在乎是否会犯欺君之罪,甚至能迫使自己忘了那个孩子,只要木楚宛欣喜,他什么都舍得。

杨怿知道,他这一辈子,没有什么会比木楚宛更重要的了。

他不能失去她。

“杨怿将军,我想,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木楚宛打断杨怿的话,幽幽的开口。

从来,哪怕是他二人最初相识,木楚宛也没有连名带姓叫过他杨怿将军。

这陌生又疏远的称谓。

“你不是已经知道那孩子是我亲手杀死的吗?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不想要个孩子,也不是不喜欢孩子,我只是宁愿永远不生,也不愿与你有孩子。这下,杨怿将军懂了吗?”

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只是不愿与你有孩子。

她是心痛这个孩子的,只是因为我,只是因为这是我的孩子。

她就这般讨厌我,甚至,她就这般恨我?

木楚宛的身后,杨怿已经走远,只留下敞开着的大门,和刺骨的寒风。

看不到木楚宛的脸上表情,只见她缓缓捡起了地上的外衣,一点点拂去衣上的灰尘,动作显得小心翼翼。

&

杨怿已经很久没有踏进东厢房了。

距离上次和木楚宛见面,已经过了七年。

这七年间,杨怿东征西伐,没有在将军府里宿过一天。

即使是在北齐,杨怿也只是在操练场的军帐中与地图相伴而眠。

坊间传闻,是因为北齐皇帝查出嫁入将军府的攸宁公主是南魏奸细所扮,欲杀之而后快。

而仁厚的护国将军杨怿念在那奸细与自己曾有夫妻之情,便向北齐君主求情,恳请饶其不死。

北齐君主体谅功臣,无奈之下只得应了。但也只能答应饶了奸细的性命,将其禁在将军府里,不得迈出一步。

但传言就是传言,与真相总是大相径庭。

真相是,自那日相见以来,杨怿不敢再面对木楚宛,只能一直宿在操练场。

直到一日,宇文昊宣杨怿入朝议事。杨怿这才得知,宇文昊已经查出有奸细混入将军府,欲杀之。

这是一次试探,杨怿很清楚。

木楚宛为何要与攸宁公主调换身份,真正的攸宁公主现身在何处,杨怿怎么都查不出来。但是杨怿却清楚一件事情,绝不能让宇文昊杀了木楚宛,也不能帮着南魏,危害北齐。

不得已,杨怿只好亲自向宇文昊说明木楚宛的身份,并愿将自身性命送上,立下军令状,许诺七年内助北齐统一天下。

以一个太平天下,换木楚宛一个一世长安。

七年时间弹指即逝。

如今的南方,其他曾被南魏统治过的国家,都在这七年里先后覆灭归于北齐,只剩下魏国在苦苦支撑。

可以说这魏国已经是北齐的囊中之物,只是不知为何,杨怿将军却迟迟不出兵攻打。

众人都说,是因为将军府里囚着的那位假公主。

大家都估摸着,这假公主在将军府一天,南魏就安全一天。

可不曾想,就在中秋佳节,皇家宴会上,北齐君主宇文昊被一蒙面的刺客行刺,腹部受伤。

杨怿出于本能,拎着棠溪剑就和刺客战了起来。

刺客的招式让杨怿觉得十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对于行刺君主的刺客,本来应该招招致命,但杨怿却存了个私心,想见一见面罩下的人,只挑了刺客右手的手筋,制服了刺客。

却没想到,摘下面罩,杨怿看到了那张朝思暮念的脸。

是了,伏击蛊军那天,杨怿见过这招式的。

只不过赤霄剑被封存在将军府,今日的剑,只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铁剑了。

木楚宛右手无力的下垂着,左手紧紧捂住被棠溪剑重伤的伤口。

那手,再也提不起这削铁如泥的赤霄剑。

大堂之上乱作一团,侍卫护着宇文昊进了偏殿,御医大夫进进出出。

杨怿始终望着木楚宛,满眼凄楚。

这天公真是有趣,让杨怿亲手废了木楚宛作为将门子女最后的荣耀。

真是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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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煮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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