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 和解篇(十二)
今天晚间,C电视台主频道一档新闻评论、时事追踪节目就上周网络上引发极高讨论度的酒店客房偷拍视频做出了专题报道。
这期节目的不同寻常光是在主持方面就能体现:主持人是许久不露面的秦杉。国内著名主持人秦杉近几年将工作重心转为节目制作,除非特大专题与活动,他已很少到台前主持节目。
节目的内容更是令人瞠目。
节目不仅就网络博主视频中出现的十几间豪华酒店都进行了调查,还播出了一段从未公开过的偷拍视频:视频中镜头所对准的人在饭桌谈话中透露了那段网络视频背后的肮脏交易。
国际品牌F酒店与视频博主所属公司达成协议,以视频形式曝光其他国际品牌酒店客房打扫中的不合规行为。更为恶劣的是,他们枉顾法律与道德,竟安排自己员工使用与酒店同样的清洁工具,通过特定拍摄角度与恶意剪辑等方式编造出S酒店客房保洁行为不当的视频。
这样的恶性商业竞争会给行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通过这条线索,节目经专业手段鉴别,确认了情况属实。秦杉在镜头前就此行为进行了深度讨论,对编辑视频的公司与涉事酒店都提出了警示。
“皮皮,刚才C电视台主频道的专题节目你看了吗?”
这是沈愿宁接通电话后,季焰远的第一句话。
她看了眼现在的时间,原来自己在床上不过才睡了十分钟。沈愿宁坐了起来,她真希望刚才在安子言家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没有……我刚睡着了。什么节目?说什么了?”
季焰远只好在电话里给沈愿宁重复了一遍节目的内容,并告诉她S酒店和集团高层都已经得知了。
听完季焰远的讲述,沈愿宁这才清醒过来,她松了口气说:“太好了,我就知道S酒店绝对没问题。”
“是啊,看来姑姑应该早就知道了,”季焰远却叹了口气,“还好真相被曝光了,不然海外这边新建的酒店也有麻烦。”
沈愿宁笑笑,“看来还都要怪你这一年的海外业务成绩太好呢。”
“我也没做什么。”季焰远略作谦虚,“不过这次可真是靠姑姑联系了相关部门的领导,才会有秦杉亲自出马做了这期节目。”
“今天是秦杉主持?”
“嗯,很难得吧?看来姑姑联系的领导面子很大啊。”
“每年在这些关系上都没少花钱……”沈愿宁心中感慨着迟建芸的不易,这次请这样的领导出面,恐怕又搭了不少财力与精力。而提起秦杉这个名字,沈愿宁又不由自主想起了安子言,想起了当年说起秦杉时他眼中的光,想起了他为她放弃的梦想。
“是啊,而且姑姑这次肯定累坏了,你记得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季焰远始终希望沈愿宁能尽快修复与家里的关系,至少对他来说,家的温暖无比珍贵。
“……”沈愿宁沉默不语。
“你在跟皮皮打电话啊?”电话的另一端出现贺蓝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愿宁问季焰远,“你正跟贺蓝在一起呢吗?”
“嗯,”季焰远连声音也带了笑,“难得我们俩都在北京。”
“能不能……请贺蓝接电话?”沈愿宁询问季焰远。
贺蓝接过季焰远递来的手机,枕在他腿上侧躺下来。
季焰远腿上的肌肉很少,枕上去并不算舒服。贺蓝只好自己调整了一下他腿的位置,好让自己枕得舒适些,“喂?皮皮你找我啊?”
“嗯。”沈愿宁笑着应了一声。
每次听到贺蓝的声音,沈愿宁都会怀疑她是否不曾有过烦恼。她羡慕贺蓝的年轻活力,羡慕她总是看起来无忧无虑,更羡慕她有选择喜欢的人的自由。
“上次你推荐我的吹风机,我买到了,真的很好用。”沈愿宁说。
“啊,当然啦,一般人我不会推荐的。”贺蓝听得高兴,手还在季焰远腿上捏了捏,“毕竟那个吹风机还挺贵呢。”
“还是很值得的。”沈愿宁走到浴室,视线从吹风机移到了镜子中的自己,长途飞机的疲惫和醉酒呕吐的折磨让她看起来憔悴不已,“……你觉得和残疾人恋爱……会很辛苦吗?”
“啊?”贺蓝被问得一愣,她翻身仰面仔细端详着正把她揽在臂弯中的季焰远,“啧……这么一说,的确挺辛苦啊。”
季焰远低头看了看贺蓝,“嗯?”
“又麻烦、又讨厌,一起出去永远要找电梯、找无障碍厕所,做什么都比别人慢,就这样还老是瞎逞能让人更担心,其实他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贺蓝有一堆话要抱怨,“而且啊,心眼儿比针眼儿还小,看见我跟别的男人走得近了,他还自己跟自己生气。”
“嗯?!”季焰远惊讶地盯着贺蓝,他不知道沈愿宁跟贺蓝说了什么。
“可是……谁叫他长得帅呢。”贺蓝对季焰远眨眨眼睛,又更加亲昵地往他怀里靠了靠,这个温柔的怀抱里,有她依恋季焰远的一切,“他这人脾气不怎么好,可打架又打不过别人。离开他的时候,还要担心他这副样子是不是会在外面受委屈受欺负。你知道嘛?他真的太笨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有个女的丝袜剐了都要怪他!当然也试过和正常人在一起啦,可是总觉得不是他就不行。一想到他身边会有别的女人,我都要嫉妒得睡不着觉。”
说着这些抱怨,贺蓝自己的嘴角却勾起一条弧线,“有时候也觉得我是疯了吗?明知道会辛苦,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自讨苦吃。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喜欢,怎么比那些所有的讨厌加起来还要多啊……总的来说,只要他在我身边,那些辛苦都不算什么啦。”
沈愿宁莫名其妙笑着落下泪来,贺蓝的心情,她又何尝不懂,“……才不是疯了,是因为你爱他啊。”
她轻轻拾起那只仍未送出的生日礼物。将近一个月没有动过这只表,表针也已静止——就像她和安子言现在的关系。
万分懊恼自己从没真正体谅过安子言的苦衷,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礼物。
要是那天晚上没有动摇过该多好,沈愿宁在衣帽间蹲下来喃喃自语:“……是我太自私了。”
通话结束,贺蓝翻了个身舒展身体坐起来,沙发坐垫由于她的大幅动作回弹明显,季焰远的身体随之歪了过去。
她赶快跨坐到季焰远腿上,紧紧将他抱住,“真笨,坐都坐不好。”
“刚才你们在聊什么啊?”季焰远拿起手机看了看沈愿宁已挂断的通话。
“这都听不出?我们骂你呢。”贺蓝闭上眼睛嘟囔。
“是吗?”季焰远用鼻尖蹭蹭贺蓝的脸颊,“听起来倒是觉得你很爱我。”
“既然你说S酒店保洁管理很严格,那视频里面S酒店的镜头是怎么拍的?”这个声音经过了特殊处理,并不能听出提问者是谁。
偷拍视频对准的是饭桌对面的男人,画面加了马赛克,同样认不出是谁,“这个容易嘛,先拍一段S酒店真员工的保洁画面,然后我们自己拍一段不合规的画面,剪辑之后就是视频里那样了呗。”
这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沈愿宁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沈愿宁第二天才从网上找到了昨天的节目来看,当看到那段从未曝光过的偷拍视频之后,愤怒与释然你追我赶地搅和着她的情绪——她愤怒有人会如此恶意诋毁向来恪守行业高标准的S酒店,释然这样的冤屈终于得以洗刷。
果然,她所相信的是对的。
接到电话提醒开会时间快到了,沈愿宁开门走出了办公室。大型会议室在楼上,得乘一层电梯前往。
电子屏显示电梯上升,随着“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沈愿宁看到里面站着迟建芸和她的助理。
她助理见到外面的是沈愿宁,便立刻点头问了声好。
给她犹豫的机会没有了,沈愿宁只好做了个浅浅的回应,硬着头皮走进电梯。
电梯门徐徐关闭,轿厢里只有她们三个人,背景音乐播放着一首古典唯美的小提琴曲,本该是让人平静舒缓的乐曲,沈愿宁却如此心绪难平。
金色镜面门板映出她们三人的身影,沈愿宁不想与她母亲对上视线,只能默默盯着电子屏上的楼层变动。
“视频的事情,做得很好。”迟建芸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像是种肯定。
沈愿宁怔了一下,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确实很厉害,你们辛苦了。”沈愿宁想起季焰远昨天晚上电话里对她的嘱咐,便表示了对迟建芸的赞许和关心。
迟建芸费解地看了她一眼。
“是不是已经在着手起诉F酒店和那家公司了?”对于这件事,沈愿宁确实也有很多问题想问。
“一会儿开会商量。”到达楼层,迟建芸先走出去,“你要是能早点儿跟我说,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准备起诉了。只是这事儿太危险,以后别做了。”
这话在沈愿宁听来只有责怪,她跟上迟建芸追问道:“我昨天才知道啊,还要怎么早点儿告诉你?而且我做什么危险的事儿了?”
听完这话,迟建芸停下了脚步,她转过头问沈愿宁:“他没告诉你?”
“什么?”沈愿宁也是一头雾水。
“……”见沈愿宁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迟建芸就不再多做解释,“没什么。”
穿过走廊,她们各自进入不同的会议室。沈愿宁还在思索刚才她妈所说的话,助理把会议材料递了过来,她立即将思绪重新落回这次的会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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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俩跨服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