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制度
火苗会引燃这个小镇吗?
韦赛里斯已经很清楚自己是不焚者,其他人马全都烧死他也能毫发无损。他打算一旦劳勃这方要输给克里冈时,他将继续纵火,藏进熊熊火焰之中----再也不会有人比他知道,落在魔山手里是什么下场:格雷果克里冈的罪行,罄竹难书。
伊利亚王太子妃被他玷辱后活生生撕成两块,王家育婴房里留下哥哥一对儿女的脑浆----这是君临城破后,劳勃拜拉席恩纵容的血债,韦赛里斯巴不得此刻魔山能像捏爆红毒蛇亲王的脑袋一样捏爆这个就在他身边的黑头发男人。
他喘着气,胳膊疼得钻心,另一手还好能持剑,能捅死恶斗中杀到他眼前的杂兵,只是,他不敢摘下自己的斗篷露出发色----疯王确实会把敢于弄伤小王子的人全都烧死,但问题也出在这里。对于丧心病狂无下限的魔山,要让他现在发现自己是坦格利安王子,韦赛里斯毫不怀疑他会把所有人杀光,镇子屠灭不留一个知情者。
格雷果拿起了重剑,斩倒了最外面的一员风暴地侍从。火焰噼里啪啦在背景后熊熊燃烧,火星四溅,烟熏撩人,鲜血和剑盾交织狂舞,镇民的哭喊声仿佛隔得很远,一切宛如地狱。
“你还能再打吗?”韦赛里斯冷静问负伤的劳勃----他可不是关心,而是自己要做撤到火中的准备了!
疼痛令劳勃蓝色的瞳孔更亮,他吐出一口唾沫,咬牙捏紧战锤,“少废话,看我一锤子砸碎他盔甲!”
就在两方人手又在火场前开始你死我活或者大家一起死的狂暴群殴时,突然马蹄声响,又有一队骑兵赶来,他们如从天而降的救星,重装备防护重甲,跨在马背上手持亮晃晃尖利长矛威慑,隔开了克里冈家族和拜拉席恩家族混战的士兵,“王太子驾到!!谁也不准再动!!”
我的天呐!!韦赛里斯瞧见穿着金袍子的人维持秩序并开始组织镇民救火,接着又在火光与浓烟之中看见了他认识的白袍御林铁卫巴利斯坦,他骑着马,一身银白铠甲,拔剑护卫----
他后方的那一骑,白马黑甲胄,抱着头盔在手。骑士银色的长发在火光中熠熠闪亮,英俊绝伦,表情凝重。
“哥哥!!”韦赛里斯欢欣大叫,忽地一下掀开斗篷,推开一把拦住他的金袍子近卫长矛,一股脑朝他跑去!
雷加立即跳下马,扔开头盔,张开双臂,大步迎向最心爱的弟弟----
韦赛里斯一下就扑入了雷加怀中,纵然肩膀撞上王太子的黑盔,胳膊又疼得他龇牙咧嘴,小王子依旧不依不饶使劲挽着哥哥的腰。
雷加双手捧起弟弟的脸蛋,先在他发梢,额头分别落下一吻,再凝神详细端详弟弟:紫眸灵动,但漂亮的脸上有火烧火燎的烟熏痕迹,形容狼狈。而且他----雷加看出来,弟弟的左手胳膊,动作姿势都有问题。
“怎么了?”他小心尝试着触碰韦赛里斯的手臂,弟弟倒抽一口凉气,“刚刚弄的,我需要个医生,可能……可能骨折了。”
“见鬼----我可没把他怎么样!”劳勃仰着脖子看到了这一幕,他诅咒一声,觉得麻烦的事一桩又一桩,恼火不已。而被长矛指住的格雷果,他脸色也早就变得难看之极。
欢喜之色完全从王太子的紫眸里消失了。他立即叫人在小镇找个地方安置双方伤员,又令随队的御医给小王子诊治。很快结果出来,万幸没有骨折,只是脱臼。王太子从始至终握住韦赛里斯无恙的右手,鼓励他别害怕:治疗脱臼的过程依旧让韦赛里斯眼泪汪汪。
王太子忍不住,脸颊贴上弟弟冰凉冷汗涔涔的额头,把他轻柔搂在怀里安抚,手指梳理着他的长发。
劳勃拜拉席恩没有看护好自己的弟弟。他懊恼地想,当初就不应该让韦赛里斯当他的侍童。而韦赛里斯身心具紧绷后,在哥哥的羽翼下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雷加走到门外,斩钉截铁告诉劳勃,韦赛里斯伤愈前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面对居然赶来奔流城的王太子,劳勃表示自己很冤枉,韦赛里斯明明一路好吃好喝,之所以受伤完全是意外----他自己也在混战中受伤了啊!
“谁弄伤了韦赛里斯,我会追究。”雷加语调平静说道,“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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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太子率部赶到,火在天彻底黑下来前终于被扑灭,被引燃的范围并不大,镇子安然无恙。一片狼藉还冒着烟的废墟前,侍从们手持火把照亮着戎装持剑的雷加,他以骑士的信誉告示集合起来的镇民,不必害怕,他们的损失将得到赔偿,烧掉了屋舍的每户一个金龙,帮忙参与救火的男人女人每位一个银鹿。而关于酒馆大火的起源,两支队伍的斗殴理由,都将调查。
镇长向王太子表示感谢。保住了家园的男男女女亲眼目睹了坦格利安继承人的风采:他帮助了平民,关心平民----这个国家在未来,将由他治理,多幸运!
还有小女孩儿偎依在妈妈的裙子背后,偷偷看众人簇拥着的,这个太好看的男人,他银发黑甲----胸前闪烁着红色的图形是什么?是龙?他又可以被称呼为龙太子?
“妈妈,龙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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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各方人马,加上酒馆老板一家,聚集到了王太子的营帐前。酒馆老板从未见过如此大人物,吓得他双膝发软,战战兢兢。
这里将开始一场领主审判。雷加王太子坐在中央,作为国王的继承人,拥有以国王及七国守护者名义发表审判口谕的权力。闻讯赶来的徒利家公爵霍斯特徒利,则作为酒馆一方的代理人与监护人。他是个身材高大的领主,冷蓝的羊毛厚斗篷与他的红发搭配在一起正是其家徽的颜色。
雷加聆听斗殴的双方指控。韦赛里斯受伤,手臂脱臼。在非决斗的场合下故意伤害王族是一项严重罪行,如果换了疯王来处理,克里冈家族这些人全都被烧一个也跑不掉。
格雷果已经知道另一方是风暴地的劳勃拜拉席恩,王太子的表亲。而那个一开始挑衅伤人的侍童则是韦赛里斯,王太子的亲弟弟。
他愤怒地单膝下跪,复述发生过的事情----克里冈家族根本没有招惹拜拉席恩家族,是小王子先动的手,突然袭击了自己的侍从,他们纯属自卫。
格雷果的头发烧掉许多,脑袋上还起了个大燎泡。他家族的卫士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格雷果咬牙切齿赌咒,起火与他无关,小王子受伤纯属意外,甚至可能不是在打斗中,在最早他们进门时,被推开受伤。
----他竭力给自己找了个替罪羔羊。
劳勃则叙说,起初他和侍从喝酒,小王子一直站在门外吃鸡蛋----
雷加面容冷冽,盯了他一眼。
劳勃读懂了内容,他更生气----“他嫌弃酒馆的一切!从美酒到食物!从来不肯在我身边吃!他甚至也没给我倒酒,有这样的侍童吗?!”
“现在的问题不是韦赛里斯是否尽职。”王太子表情冷然,“继续----”
克里冈抵达时,他被推了,然后跑了进来坐在劳勃身旁。这时候什么也没发生,两方人各自喝酒,相安无事,直到----
酒馆老板害怕极了,牙齿打战勉强叙说当时发生的事----克里冈家族的士兵,抓住了女儿,把她按在桌子上……
“王国不允许强-暴。”雷加说道,他紫色的眼眸怜悯地看着因为回忆可怕的一幕还在浑身发抖的可怜姑娘。“犯强-暴罪的人,应被处决或者成为守夜人。而贵族----自从废除初夜权后,在这事上一视同仁。”
韦赛里斯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果然----格雷果大叫道,“没有强-暴!她是个婊-子,我付了钱,一枚银鹿币!足够买一堆上好的酒菜!羊肉鸭子面包麦酒!!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做成功就被打断!这婊-子一家收了我的银鹿却企图逃跑!我完全被骗!!”
韦赛里斯捏紧了拳。这就是,冰与火的世界现实。贵族领主,完全可以通过丢一枚钱币给受害人,把违法的“强-暴”变为合法使用了个娼妓。多恶心,这个世界的女性,平民女性就是任贵族践踏的草----
王太子面色严肃,“韦赛里斯证明,酒馆店主说女儿已有丈夫,恳请你们别这么做。“
“殿下!但是他们没有把银币还给我。那银鹿还在酒馆内。就是不折不扣的娼妇!狡猾,下贱,诈骗,那个男人甚至拿起武器试图攻击贵族!应该砍断他的双脚双手!!”
“做丈夫的眼见妻子受辱!攻击合法!”韦赛里斯站起来,嚷道。
“殿下!”格雷果磨着牙,握拳一字字从齿缝迸出,“这酒馆实际就是娼寮,分工做生意的娼妇一家!您被骗了,来来往往的人想睡就能睡她,只用花点钱。我相信经过的其他骑士,也能和我得出同样结论,她难道没被别的男人干过?娼妇!!她的所谓丈夫不过是个娼寮的看门狗!得到了满意大骨头就会摇着尾巴,把老爷恭迎上楼!”
酒馆老板一家抖如筛糠。韦赛里斯更加感到不妙----他看到了在场其他人的眼神和表情。劳勃也认为这是事实----徒利公爵也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哥哥----
雷加皱着眉,对平民生活的忧虑与对淫-乱贵族的厌恶在他眼底翻涌。他依旧想法维护平民的权益:“格雷果把银鹿钱币丢在桌上,酒馆老板或者他女儿,有捡取钱币拿在手里,认同这个契约吗?”
韦赛里斯盯着酒馆老板,拜托他鼓起勇气,大声说个不字!!
然而这时候,格雷果麾下一个瘦小的侍从小心翼翼说道,“殿下----契约成立。他们拿了,我看到了。就是在两方混战的时候,我惦记着那枚银鹿,想去捡,一直留心着桌子。我看见酒馆老板逃出大门前----他搀扶着他女儿,一手飞快摸走了银币。现在爵士的银币应该还在他身上。”
酒馆老板彻底瘫软,“不……不是……我只是……我女儿不是……”
韦赛里斯眼前一黑。他就没想到----
雷加的眼睛悲悯更重。他判断,酒馆老板确实不愿意女儿被当成娼妓欺辱,但在混乱逃跑的短促瞬间,老板下意识地摸走了财物----他想拿一点钱,维持生计。
“把这一家袭击骑士贵族的诈骗犯吊死吧!殿下!”格雷果狰狞追击。
嫌犯反倒要追究被侵害人?窒息的律法----韦赛里斯求助地看向哥哥,哥哥在沉思-----
稍后,雷加的声音像冰泉一样冷静,“你们一群人在酒馆里喝酒,到即刻,有付钱吗?”
“没有!!”韦赛里斯跳起来嚷道,“所以银币是老板收下的酒水钱和,砸店的赔偿费!!”
----钻空子的事,谁都会!!哥哥真棒!!看到了这个漏洞!!
格雷果闻言捏紧了拳,韦赛里斯确认他其实想杀了雷加和在场所有人----这个无恶不作的凶徒,欠了坦格利安家血债----思及那些事,狠辣往心上窜,韦赛里斯不打算让这个人活着走出河间地。
“我付了钱,这是娼妓。我蒙受冤屈!请求西境公爵,泰温兰尼斯特做我克里冈家族的庇护人!”格雷果愤愤道,“领主审判,我的领主不应该缺席。”
雷加的眼神冷然而犀利。韦赛里斯同一时间也意识到,“是兰尼斯特在治理这个国家而不是伊里斯国王”这话传播的含义。
棕红头发的徒利公爵这时候站起来,发言,他以河间地领主的身份,“庇护”自己的封地之民。他说,一切都是误会,酒馆就是普通的酒馆,不做皮肉生意,格雷果爵士误会,但实际操作也没有真正摊上罪名,所以我将写信给泰温公爵,请求两相抵消,不要追究平民袭击贵族之罪。
雷加望着他,眼神再扫过诚惶诚恐的酒馆老板,平静说道,”那么这件事的审判,到此暂停。我会等待泰温公爵的意见。下面,关于韦赛里斯受伤一事----我想采用决斗审判方式。”
“我作为哥哥,将是韦赛里斯的代理人。格雷果爵士一方,请指定一名代理人。双方将在奔流城比武,格雷果克里冈如果取胜,将获得无罪之证。”
他按住了闻言又要跳起来的韦赛里斯,语气不容置疑。
听到哥哥要和魔山决斗比武,小王子挣扎反对却被摁住,怎么会这样?他慌了,望着哥哥的严肃表情,他紫色的瞳孔越瞪越大,面色苍白,害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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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山走不出奔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