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9 章
关上灯后满目皆黑,我一时失明。黑暗中,萨拉的声音是我唯一能感知到的清晰。
“是,或不是。”
想起那晚冰冷的街道,明亮的玻璃橱窗,和嘴角的血腥,我沉默良久,回答:“我不想对你隐瞒。”
“喔!”萨拉绝望的嚎叫一声,跪在地上。
“我不会威胁你的地位。”
“你会的,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萨拉愤怒的喊道,“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能怎么办,他……“我有些暴躁,站起来摸黑前行至窗前,想起那晚我到现在都头疼欲裂。维西尔尼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背对着萨拉,以防她看见我不能自拔的孤独。
“离开,如果你真如所说那样不情愿,就马上离开。”我总觉得萨拉暗暗盘算着什么,“维西尔尼十分健忘,只要不是你,我接受任何人。”
“你想,放逐我?”
“是的,反正你不是第一次被驱逐,你应该……”
“但是第一次以永远为限。”我激动的打断她,“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有的美值得为之去死。”萨拉冷酷的就像一座冰雕,“这就是你无法摆脱的罪行。”
山谷中的星空格外璀璨,一片黑暗中满月之辉映照大地,只是在这白茫茫的莹光中不知为什么夹杂一丝血色。大概是眼睛又出了问题。
突然你要来纸和墨水,神速地写了一页又一页,眼睛因狂怒而冒着火星。你一口气写了八页,然后忽然冷静下来。
“要帮您送上去吗?”老管家讨好地问。
你想了想,将之前写的全部揉成纸团,又重新写了一张,然后扯下胸前的金狮徽章。对管家说:“把这给他,要是他问您在什么地方看到了我,您就告诉他,我批准他的辞呈。”
我迅速逃离伦敦,利用这些时日寻访那些有权势的大人物。我需要一个更大的靠山,大到我不至于像那些姑娘一样变成贵族酒余饭饱后的笑料。鉴于兰斯特家族对教会一向慷慨大方,这事比较容易办到,我亲爱的表兄接受我在梵蒂冈避难的请求。
与红衣主教许可公文同时寄到的还有一封信,上面加盖狮形纹章,一边一朵唇形玫瑰,笔迹哪怕是混在千万封别的信里我也可以认得出来。封口打开着,上面只写一句话。
“你是天选的方济各,我是注定的纳瓦拉。”
维西尔尼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野心过于庞大,需要教会的支持。几天之内就有一个年轻单纯帅气的男孩频频出现在维西尔尼的指挥室,取代了我这个多情善感、思想灰暗的年轻人。
步入梵蒂冈前一天,夏日将尽。我在罗马下火车时,太阳受朦胧云雾的温存,在一色淡紫的天空中脱落成一片红轮。战争还在继续,一派平和静谧的气氛却临降到这一片片草木茂盛土地上。有几只奶牛望着大海哞哞叫着,画家在陡峭的高坡上架起了画架。
“主教大人请您进去。”年轻的小教士对我说。
奥古斯都靠在角落里,正在读一部巴尔扎克的书。他已经发觉来人踟蹰不前,但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冷淡的态度让我以为这个埋头看书的人还没有发现我。待我站好位置,距离恰到好处时,他突然向我伸出手去,弄得我大为惊讶。
“好久不见。”
我想起教会特有的礼仪,他应该是希望我去吻他的戒指,然而我不想。只是欠欠身子,但马上又昂首挺胸,不屑去握已经向我伸出戴着手套的手。
“我不胜荣幸,”表兄收回手,冷着脸念道。“我很高兴,听说您决定选择这个国家……我听说你有新教倾向。”
“我不知道您是否同意我的意见,主教大人,”我稍停片刻后说,“可照我看,既然人们真诚实意信仰上帝,一切教派都是好的。”
“在与上帝同行的国度,只有我所信奉的宗教是真的。”奥古斯都说。
“这是一位盲信者,”我想艾德在的话,肯定会宽容的语气这么调侃。人人都以为他离经叛道,然而恰恰相反,艾德不仅早已皈依,而且怀有中世纪的虔诚。我的爱人啊,他收藏着十三世纪的雕刻,打造着自己的教堂。里面居住着众多的生灵,挤满了门廊,我曾选择了米歇尔作为求情人,请求他在上帝的宝座前转达我对上帝的祈祷。
“咳咳。”奥古斯都将我的注意力拉回来,瞥了一眼我随身携带着寒酸的箱子,“看来你一心扑在世俗中,从来就不注意自我修养,几乎纯粹庸俗化了。”
雄伟的建筑刚开始让我紧张,很快地,我控制住了刚来到表现出来的尴尬局面,回怼道:“虽然您变得地位显赫,但仍然教养很差。别问了,主教大人,我到梵蒂冈是来休息的。”
“你错了,梵蒂冈没有隐士,上帝将你留在这是为有待一日你能为之所用。”奥古斯都似乎想安慰我一下,接着说,“只要你听从上帝的旨意,我保证你前途无量,年轻人。”
“到底是上帝的旨意,还是你的指令?”
奥古斯都冷哼一声,于是起身,把我丢在原地不管。隔壁包厢里走出一位修女,她带我出去的路上肆无忌惮地谈论起我的堂兄。城堡和城堡的距离很近,外界难以接触到的红衣主教在这里毫不值钱。年轻的修士们站在门槛上好奇的张望。
“就是他吗?”
“是的,我战前见过他,非常优雅迷人的贵族子弟。”
梵蒂冈就如同一个舞台,每一站都派有一位士兵把守,我一直好奇他们穿着中世纪的制服会不会太热。一位行色匆匆的小姑娘来找我们,我的指路修女似乎有了点麻烦。
“主教安排您住在紧挨着树林的房间,我很抱歉,恐怕你一定要自己去了。”
“我可以带他。”小姑娘自告奋勇,陪我继续行路,“我叫埃莉诺!”
“亚瑟,”年纪大一点的修女跑了起来,黑色裙裾间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腿,我开玩笑道,“我还以为梵蒂冈永远不会有紧急这回事呢。”
“嬷嬷去帮伊丽莎白接生,她刚刚十四岁,就怀孕了,真难以置信,对吧?”
“接生?”
“你没见过?可怜的男人,伊丽莎白不是修女,她住在未婚夫姑妈的城堡里,那座城堡就在梵蒂冈后面。明年她要和伯爵结婚,所以得处理掉那个麻烦。只有我知道,那个孩子是一个农夫的,他们什么都不懂。”
我忽然嗅到一种稀奇的水果香味,甚至不想动了。一位年轻的修士在森林中练习未来的传道,烟雾弥漫中犹如一位希腊祭司为上帝献上绵羊。在那淼淼烟雾中,一个人在向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