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堂姐”,白谨容假意温柔的喊道,
白芙蓉眼神扫过她头上戴的簪子,倒是眼睛一亮,勉强拉过她,“你说这糟心事怎么就落在白家头上了”。
白芙蓉掀了掀白谨容的袖子,看她手腕干净的,脖子也是光溜溜的。
“你身上怎的连点首饰都没有?”,白芙蓉不顾铁匠的眼色,说道,“既然是一家人,便没理由赶你出门,就留下吧,总有你一口饭吃”。
白谨容原本看她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肯定不会收留她的,没想到,竟是大出意料。
“如此,便好”,林冬青抽了抽袖子,却被白谨容死死握在掌心里,她心中一跳,稍微用力的扯过了袖子。
“冬青”,白谨容的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这眼泪倒是真的,她心里难过,这一分别,她还怎么完成任务。
“若我以后有命回来,再来看你”,林冬青绷着脸,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白谨容痴痴站在铺外,望着林冬青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完了,失败了。
要不要重新开始啊?
打铁匠拉了拉白芙蓉,两人走到铺子后面去,压低声音说话。
“婆娘,我们家日子捉襟见肘的,眼下还打算要小孩,养着她干嘛,一个没用的废人,我瞧着,眼睛看不见的”,铁匠低声说道。
白芙蓉勾着嘴角笑道,“谁说我要养她了?”。
“人都留这儿了!你没看那人都走了吗?”,铁匠瞪大眼睛说道。
“村西头那老鳏夫,死了三房婆娘了,现在想着另娶呢?”,白芙蓉得意的说道,“他家开钱庄的,能给好多聘礼”。
“那个瞎子,啥也看不见,就当便宜她了,嫁入老鳏夫家,还能吃香喝辣呢?”,白芙蓉说道。
“那老鳏夫可是有四十七、八了啊”,铁匠犹豫道,“听闻,他有些古怪癖好,前三房婆娘都是遭罪死的”。
“那我可管不着”,白芙蓉说道,“我没把她卖到窑子里都算好的了”,
她插着腰说道,“就这瞎子,走在街上,谁知道就会不会给泼皮无赖给侮辱了,倒不如嫁了好”,
“咱们家还能得些嫁妆呢?”,白芙蓉戳着铁匠的额头,“靠你啊,打一辈子铁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夫人英明”,铁匠笑嘻嘻的说道。
两人打起帘子走出去,白芙蓉热络的拉过白谨容的手,“走吧,堂妹,跟我回屋歇着去”。
林冬青站在阴暗的角落里,脸色变幻着,白谨容余光看到了林冬青的身影,顿时哭哭啼啼,不时回头望向一片虚无的街头,念道,“冬青,冬青...”。
林冬青从角落闪出来,上前抓过她的手,拉着就走。
“喂,你干什么?抢人呐”,白芙蓉喊道,
林冬青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铁匠拿着锤子冲出来,被她一脚踹飞了。
“冬青,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白谨容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温软细嫩的小手握在满是厚茧的大手里,林冬青下意识握了握她,沉声道,“此去姑苏,危险重重,你怕吗?”。
白谨容摇头,“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林冬青自小出来后,浪迹江湖,她就像一匹孤狼,信不过任何人,也不屑跟任何人为伍。
她孤身已久,这是头一回有种被人依赖,跟人羁绊的感觉。
林冬青抿着唇,望着前方,眸光坚毅,“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有了林子里疏影斑驳的遮掩,又要一路跟林冬青相处,白谨容怕露馅,就用丝娟绑住了眼睛,看的不真切,却也能瞒过去。
这日,两人到了一座城,扑面而来的喧嚣气,让白谨容有点恍如隔世。
林冬青要了一间房,叫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来。
就听得门外有人怒气冲冲的说道,“盛候望老爷子当年叱咤江湖,名望颇高,那林冬青竟然敢血刃夏侯家”。
“没错!如今,武林盟主下了追杀令,整个江湖都会让她血债血偿”。
白谨容听得脸色发白,就听得林冬青幽幽说道,“盛家满门,是我杀的,你爹,也是...”。
白谨容捂住了脸,她实际哭不出来,但是她不能爹死了还很平静。
她想了想,该怎么平和过渡呢?
白谨容想了想,放下了手,实话实话,“我并不太伤心”。
她拧着手指,“我娘带着我改嫁过去后,我吃了不少苦”。
“他甚至...偷看我洗澡”,白谨容咬着唇,握过了林冬青,握完她又觉得不太合乎情理,便又松开了她的手。
“冬青,你为什么要杀盛家?”,白谨容问道。
“我,就是...靠杀人.挣钱的”,林冬青望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早就沾满了血腥。
“我答应接下这笔买卖,是想事成后,就金盆洗手”,林冬青说道,“我累了”。
“接下来呢?你怎么打算?”,白谨容问道,“现在江湖人都在追杀你”。
“我会去找望雪楼拿回属于我的钱”,林冬青说道,“然后彻底消失”。
“你可以选择离开”,林冬青望着白谨容,“你知道的,现在很危险”。
离开可不行,离开还怎么完成任务。
白谨容摇了摇头,笑意温柔,“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去歇着吧”,林冬青领着她坐在榻边,自顾自躺在凳子上。
“冬青,你可否让小二打些热水上来,我想洗一下”,三日没沾着水,难受的紧,白谨容开口说道。
林冬青应了声,不多时,小二便提着热水上来了。
“那个...冬青..”,白谨容拘束的拧着袖口,“你能不能先出去?”。
在知道林冬青对她心怀瑕念后,白谨容做不到在她眼前沐浴。
林冬青应了声,打开门,关门出去了。
白谨容舒了一口气,解下了蒙着眼的丝娟,随意扔下,又慢慢解开纹扣,脱掉外裳,刚要叠好放着,就看到烛火闪烁,拉出了墙角的一个身影。
白谨容尖叫了声,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捏着衣裳,嘟囔道,“这衣裳怎么有扎手的刺儿?”。
余光里,林冬青抱着手站在墙角,直直望过来。
白谨容心里咒骂了句,可恶的家伙。
白谨容摸索着把衣裳放在桌前,手指顿了顿,开始解腰带、裳裙,一件一件的剥落,放在桌上。
林冬青伪装的很好,几乎听不见她的呼吸,唯有余光里能看到她炽热的眼神。
白谨容佯装无意的背对着她,除下了肚兜,握着帕子坐进木桶里,洗的有点快。
热气腾腾的白雾很快弥漫了屋里,让白谨容稍微放松了些,热水烫的很舒服,洗去了多日的疲累和辛劳。
氤氲雾气里,白谨容眼前一闪,就看到林冬青站在她的正前方,雾气绕着她的眉眼,带着漠然而晦暗的眼神,直直的看来。
色鬼。
白谨容暗骂了声,浮在水面上的手臂立刻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但她只能佯装什么都看不见。
如坐针毡。
白谨容一咬牙,再也坐不住了,径直站起身来,摸索着爬出木桶,浑身都在忍不住的颤着。
压制住想要飞快穿上衣裳的冲动,以一个瞎子的慢动作,摸索着先套上了外裳,再慢慢的穿上亵裤、肚兜。
等到白谨容缩到榻上去后,林冬青才走到门边打了下门,再关上,走了进来。
“冬青,你回来了”,白谨容笑着偏过头说道,实际上内心骂的她狗血淋头。
林冬青嗯了声,走到木桶边,伸手探了探水,便窸窸窣窣的脱去衣服,进去泡了会。
白谨容看着她不着一物的纤瘦的背影,想着也不能平白的被占便宜,便也把她看了个遍。
后背的那道最重的伤口愈合了,结了粉痂,但是又新添了几道细碎的伤口,颀长脖颈,双肩挺阔,手臂肌肉结实而光洁。
被屋里的热气熏热了脸,比起盛强那副残缺的身体,眼前的这具身体矫健、结实,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让人感到安稳。
白谨容背过身,面朝着墙,浑身发热,真是的,竟然被一具女人的身体,唤醒了女儿家的娇羞。
林冬青洗完,穿上衣裳,摆了凳子,和衣而眠。
夜色微凉,林冬青没有睡意,除了方才香艳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外,她琢磨的是,此去姑苏,带着白谨容,显然不便很多。
她不明白,为何会带着这个累赘。
只是那次,她杀了望雪楼的三个人时,白谨容毫不顾忌的拥抱,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她,没有嫌弃自己这双沾满鲜血的手,反而认真的握住了。
白谨容也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到底要怎么消除她的恶念?
是不是让她取回钱,退隐江湖,就能消除戾气了吗?
各自怀揣着难言的心思,就这样等到了天亮。
林冬青牵着白谨容走到城门,就看到上面贴着她的画像,她下意识压了压草帽。
刚出城没多远,就有人围了上来,“林冬青,你逃的了吗?”。
林冬青把白谨容挡在身后,“别动”,
她手握长刀,身影矫健,疾如风,刀如电,最厉害的是她不顾性命的打法,每每一击,就算拼着身中一刀,也要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