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漠孤烟(六)

第157章 大漠孤烟(六)

李凌因为意外的反转而兴奋异常,可知晓了事情真相的黄倾城却是如遭雷击。

“父亲为什么要女儿嫁给他?”

“为了你自己!”

“我不嫁!就算世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给他!”

“李凌不是挺好吗!年纪轻轻就是大将军,前途可是无量啊!样貌又是百里挑一,怎么就不如意了?”

本以为给黄倾城寻了门好亲事,谁料黄倾城非但没高兴半点,反倒一副苦瓜脸。一时间,倒令黄冲不知如何收场。

退了吧,还没法开口。事情虽然是李凌先提出来的,可实际上却是自己上赶子人家多一些。况且把柄在人家手上还是一大堆。这不退吧,自己的宝贝女儿还不情愿。

又不是嫁给老头子做小妾。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不是挺好的嘛!还想找什么样的啊?

想到这,黄冲脸子一拉,使出了杀手锏。

“圣旨下,不容得你不嫁!”

“圣旨?拿出来我看看!”见老爹拿圣旨压自己,黄倾城当即小脸一蹦,伸手索要。

“现在没有,不过马上就会来的。这些天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待嫁,哪都不许去!”

“没来,我就还是自由的!这期间嫁给别人也是可以的!”

“你敢!大姑娘家家的,敢私定终身?看我不打死你!”

就在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下人来报,说李凌来了。

听说准姑爷来了,黄冲登时一改方才之色,一脸的喜笑颜开,马上命人准备茶点。倒是黄倾城一脸的不自在。起身便要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李凌已经进来了。

“小婿参见岳丈大人!”

所谓爱屋及乌,本来挺讨厌黄冲的,可是因为黄倾城的缘故,李凌也没怎么厌烦黄冲了。

一见黄倾城也在,李凌更加的高兴了。一进屋,便扑通跪地给黄冲行了个大礼。

“我说你这人要点脸不?谁说要嫁给你了?”一见李凌,黄倾城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臭骂!

“在岳丈面前,好歹给为夫个面子嘛!咱们留点力气,背地里再骂哈。”黄倾城骂自己不是一次两次了,李凌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所以,此情此景,李凌很是淡然。

可黄冲受不了。

自古就是男尊女卑,哪有妇人骑在丈夫头上的?见黄倾城如此的对待李凌,登时挂不住脸了!

“孽障!还不与你夫君赔礼!为父请了那许多师父教你,就是让你目无尊卑、骄横跋扈的吗!”

“岳丈大人误会了。其实倾城不是不尊重我。打是疼骂是爱嘛,骂得越狠爱的越深,这若是不骂,小婿反倒不舒服。”

黄冲责怪黄倾城,也是对自己的礼遇。李凌自然是晓得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卷了黄倾城的颜面。因为不想令黄倾城下不来台,李凌便挡在黄倾城前面替黄倾城开解起来。

无疑,李凌的热脸又贴到了冷屁股上。

“闪开!本少爷的事本少爷自会处理,不用你来做好人!再一个,别一口一个岳丈的,本少爷听着恶心!”

“倾城,为夫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不想嫁给我,干嘛拼了命的赢啊!箭都被你射成两半了。”

“我那是射箭吗?那是射你,知不知道?要是知道赢了就得嫁给你,我压根就不会参赛!”

两人这般的斗嘴,傻子都知道他俩之前是认识的。可是李凌初来安北,怎么会认识自己的女儿呢?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到底又知道多少秘密?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想到之前那些个违背法度的事,黄冲便更加的胆怯了。

基于如此,黄冲便趁着两人吵闹的当口,溜了出来。

“父皇,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秀儿妃儿是被月夜利用了。若是没什么事,儿臣就把秀儿领回去了。”

正好刘德那时也没台阶下。借着茬口,独孤秀儿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即便让人感觉有些护短,即便朝臣们尚且心存疑惑。

可肖子墨在那杵着,谁敢说出个‘不’字?

那么月夜呢?

月夜当然不愿意独孤秀儿回到东宫。

可他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已经是阶下囚了。

月夜那时唯一企盼的就是独孤秀儿能多长个心眼。骗过太子,逃离东宫。

可他又哪里知晓独孤秀儿腹中的胎儿实际上却不是他的?

“你们独孤家与刘氏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我冷月夜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为了不让大臣们猜忌自己与独孤秀儿的关系,临出未央大殿那时,月夜还故意做出一副与两大家族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

对着这一幕,刘德撕心裂肺。

且不说月夜变成这般,令他揪心。就说月夜、独孤秀儿、刘璇三者之间的复杂关系。

身为过来人,刘德已经看出独孤秀儿有喜了。

就如肖子墨那般,刘德也不确定独孤秀儿腹中的胎儿到底是谁的。

可无论是谁的,都是皇室的骨肉。月夜也是自己的亲子。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刘璇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说实话,刘德甚是怀疑刘璇有没有同房的能力。

“此次平定叛乱,镇南侯功不可没。深堪嘉尚!朕即加封镇南侯为抚国候。赐黄马褂!赏金万两!”稳了稳心绪,刘德面向反绑着双手、跪在大殿上的镇南侯,独孤傲天。

圣旨一出,大总管长贵立时示意御林军给独孤傲天松绑。

脱了罪的独孤傲天,自是感激涕零。连声高呼‘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赢了。

以他那颗忠义之心、睿智的头脑,赢得了刘德的赞许。换取了家人的平安。

“朕听闻黑鹰会残部逃到阴山去了,众位臣工有何看法?”独孤傲天的事情处理完毕,刘德又把话题引到了黑鹰会上面。

“臣以为,冷颜极有可能联合北匈奴再次攻打天朝。陛下应该速派使者知会鲜卑王。”刘德言毕,沉默了良久的太傅肖凡,开口了。

“现下黄河已经开河,若冷颜真的联合北匈奴花古达来犯,不是来年冰天雪地、黄河结冰之时,就是两个月过后的水草丰盛之际。以两军目前的实力,必定联合鲜卑一族。”

“太傅所言极是。花剌子生死不明,花古达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儿臣前些时日也曾想过派使者出使鲜卑。”肖凡的一席话正中肖子墨的下怀,若不是这阵子琐事缠身,肖子墨早就派隋辫出了雁门关了。

“嗯,就依肖太傅。不知哪位臣工愿意出使鲜卑啊?”说实话,有了肖子墨为自己扫平障碍,刘德坐在龙椅上的姿态都不同了。

二十来年,他还是头一遭感觉自己像个皇上。

一听说出使鲜卑,文臣那一侧可就紧张了。匈奴的浑水可不是那么好趟的。

且不说气候多变、道路难行。就说匈奴人的野蛮,再加上刚刚躲进深山、穷凶极恶、恨透了天朝的黑鹰会,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儿臣保举一人,定会不辱使命。”扫了一眼忐忑不安的文臣一侧,肖子墨走至殿前。冲着龙座上的老皇上刘德便是躬身一礼。

“太子保举之人,定是我大天朝栋梁之才。不知是哪位臣工啊?”

“回父皇,此人乃是新任的御史大夫,隋辫。”

“哦?”在刘德眼中,隋辫就是随帮唱影、滥竽充数那伙的。肖子墨力荐隋辫,刘德倒是颇感意外。

自然,隋辫那时也是尴尬的。因为之前自己确实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所谓千里马得遇到伯乐。自己隐藏的那么深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学以致用,为国家出一份力吗?现在‘太子’慧眼识珠,给了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他又怎么能够不识抬举,辜负了‘太子’的期望呢?

余光撞见刘德那时,隋辫急急出列,正儿八经的跪于大殿之上。全然一副不负众望的模样。

“臣,隋辫,愿往。不说服鲜卑远离纷争,绝不归朝!”

“好!那朕就赐卿汗血宝马一匹,随行百名。若得胜还朝,必有重赏!”

就这样,翌日一早,隋辫便率领肖子墨亲自为自己甄选的一百名精英干将,踏上了出使鲜卑的征程。

子夜时分。又是庆功又是送别的,劳累了一天的老皇上刘德,却无一丝的睡意。

月夜的现身重新唤起了他对挚爱蓝衣的思念。

独自来到偏殿的书房,对着墙壁上挂着的蓝衣肖像,刘德心潮翻滚。

他即庆幸蓝衣为他诞下了月夜,又撕心于月夜以叛军首领的身份,现身在自己的面前。

他要如何?

如何面对这个本应该被立为储君的长子?

没能看着月夜成长已经是莫大的遗憾,已经对蓝衣万分的内疚。现如今月夜误入歧途,自己就更加的难辞其咎了。

此刻月夜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却不敢去见他。

他怕。

他怕说出真相,月夜会更加的恨自己。

恨自己抛弃了他的母妃。

恨自己没能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有口难言,百口莫辩。说的就是刘德此时的心境。

可,二十多年前,自己的处境又有谁能理解?

自己又何尝不想威风八面?何尝不想做个万人敬仰的好皇上?

可,时值动荡,奸臣当道。

做皇帝之前不能自己,做了皇帝之后还是说了不算。本身就扮演着傀儡的角色,刘德又能如何?

“蓝衣,朕对不住你。朕没能信守承诺,朕无能啊!”

对着画像上曾经对自己期望极高,又被伤的最深的挚爱蓝衣,刘德潸然涕下,自责万分。

“蓝衣,若那时朕但凡有一丁点能力,也不会……朕又何尝不想让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陛下,夜深了。早些安歇吧。”就在这时,发现御书房内烛火灼灼的大总管长贵,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去给朕找身便装。朕要出宫。”

子夜。

未央宫内寂静无声。

只苍穹上的点点繁星,泛着白光。精神矍铄。

它是黑夜的哨兵。

什么也瞒不过它的眼睛——

就在它眨眼睛的瞬间,一位身穿便装,身形略带佝偻的老者,由暖阁中走出。太监总管长贵,提着宫灯伴其左右。

“您慢着点儿。他又不能跑了。”虽然刘德没说出去做什么,可长贵却早就猜到刘德此番的去处。

打刘德继位起,长贵就伴在刘德身边。刘德的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又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思呢?

“是朕负了蓝衣,都是朕害了她……”

“那时候您也是身不由己,也不要太过自责了。若蓝主子在天有灵,一定能理解陛下的。”

初春的夜,是寒凉的。

风,依然刺骨。

园林内枯枝的咯吱作响与马车轱辘的吱扭吱扭,遥相呼映。更显夜的寂静。

“陛下要将大皇子如何?”见刘德神色凝重,同乘御辇的长贵,便开门见山。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月夜可是叛军的少主子。即便是自己的亲子,这等颠覆天朝、作乱犯上的罪名,也是不可饶恕、难以开脱的。

“陛下难不成,真要……”挑了挑茶案上的灯花,长贵偷眼看向眉间深锁、叹气连连的刘德。

“这个冷颜,竟拿孩子对付朕。朕要将它碎尸万段!”想到月夜还在蒙在鼓里,刘德就心碎万分。猛地,将双拳砸向茶案。

随着那声沉闷的砰响,茶案上的烛台也随之晃了三晃。

“陛下又何必如此?老奴听闻西域有一种易容术,难辨真伪。不如找个体态相似的死囚……”

人有时候身在迷局,自不能解。智商为零。

长贵的这番言语倒是提醒了不知何为的刘德。登时刘德便愁云散去,面露悦色。

“朕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此等伎俩。”

心情好,时间过得也如流水那般。

不刻,主仆二人便现身大理寺的天牢。

与牢头下了缄口令。身穿便服的刘德与提着灯盏的长贵,便由卑躬的牢头引着,进入了臭味熏天、阴冷潮湿的地牢。

关押月夜的牢房是个很隐秘的死角,连个透气的窗子都没有。

从地上铺着的响干稻草,崭新厚实的被褥,还有桌子上摆的瓜果吃食来看,应该是有人关照过了。

可没有皇上的旨意,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对重犯施与援手?

扫了一眼镣铐在身,闭目墙角的月夜,老皇上刘德命牢头打开牢门。

“撤下镣铐。退下吧。”猫着腰钻入牢房,刘德又命打开月夜的镣铐枷锁。

方才是情敌‘太子’,现下又是皇上亲临。一时间倒给月夜弄糊涂了。

难道天朝的首脑人物,都这样亲民吗?

冷笑了一声,月夜昂首望向这个头发花白,神情怪怪的老皇上。

“你们父子轮番驾临,这是唱得哪般?”

“休得无礼!还不跪下!”见月夜野性难除、全然没有礼数。大总管长贵厉声命令道。

“本尊一跪天地,二跪父母。除此之外,一律不跪!”

“逆子!犯了大错,还不悔改!”本来刘德是带着愧疚来的,可不知怎的,听罢月夜这番狂语,刘德却雷霆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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