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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豪哥作为一个大学生村官,处境有时候很尴尬。

作为新鲜事物的大学生村官,显然需要一个比较长的发展期以及较长的让人接受的过渡期,作为生活在基层一线的干部、村民,对于这么一批人的下来,心理准备肯定不充分,他们还没来得及无论在表面还是内心去接受他们,因此,大学生村官们的到来,迎来的是一种到动物园看猩猩的奇异眼光也不足为奇。你想想,村子如今的发展,那是靠他们祖祖辈辈一步一个脚印用牛耕犁出来的,那是一代代人艰辛汗水的结晶,他们怎么会相信那些乳臭未干的小孩能够用他们那些虚无的知识就能够改造他们的家园?也显然那是不合理的,在他们看来,那些所谓的祖国花朵,肯定是拿他们的家园作为升官发财的跳板。

这是一方面的尴尬,另外一方面的尴尬便是,作为大学生村官,都说了是村官了,那当然是要下到村子里为群众服务的,但很多乡镇就是不愿意按常规出牌,就是要把大学生村官留在乡镇里做事,几乎都是在乡里担任文书副手一职,一年下来真正到村里上班的估计也不到三天时间。而大学生村官们,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不留在乡镇里做事的话,没人管你,那相当于“流放”,要是留在乡镇里做事的话,那又有违自己的理想,自己是要到农村大有作为的,成天在办公室收发文件,那是件很委曲求全的事。

幸好豪哥不存在这种尴尬,无论是过去的尹书记,还是现在的刘书记,对他也很照顾,虽然把他放在村里,但对其还是足够负责任的,专门派镇里的组织委员左龙大哥一对一的专门指导。豪哥免去了此处尴尬,却迎来了一个新的尴尬,那便是女人的问题。

豪哥一直告诫我们这些后来人,千万不要早恋,老子这一辈子就是栽在早恋问题上。

豪哥其实也不算早恋,跟女朋友秋鲤无非就是大学时候谈的恋爱,学妹仰慕学长,转而把仰慕化为爱,也是情之有理的事,只不过,豪哥的秋鲤不太明事理,非得让豪哥跟她一起到大城市去发展,自从那妞来过一次杨桥镇后,就发誓不要来了,并且还不允许豪哥在这山旮旯的地方呆下去,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豪哥虽然没有那种英豪壮气,但也不甘示弱,为了红颜,他只能靠哄靠骗,可惜秋鲤不买账,这不,人家王小亮是欢天喜地把婆仔哩迎家归,而豪哥却是愁眉苦脸把自个往西天归。

秋鲤放他的飞机,以示对他还在山旮旯地方呆下去的警告。

原以为王小亮精心布置的联谊会会因此夭折,没想到能够如期上映。

说的精心,倒一点不假,从前拥挤的走廊过道满地狼藉,瓶瓶罐罐挤占过道,如今却是干净舒展,再加上走廊顶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气球,增添了不少喜悦的氛围,这一切都是王小亮的杰作。

除了豪哥如期参加我们感到意外之外,莫小烟的出现也纯属意外,在我看来,王小亮的公关能力确实了得,估摸也是试了浑身解数才邀请到莫小烟参加,在事前他一再要求我们,要和谐,不能因为莫小烟的多愁善感而发脾气,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要看在他老婆苏苏面子上。

苏苏的面子我还是给的,就凭她那张乖巧的嘴巴,左一个“兵哥”,右一个“兵哥”的,她的面子我给定了。苏苏好像要比从前胖了些,女人的身材有时候对于女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不便谈论她的肥胖问题,只能虚伪地说了句,“靠,你又瘦了啊?”,以示尊敬。

我以为那台联谊会的节目会极为枯燥,据我所知,王小亮身上是欠缺浪漫细胞的,结果那丫让我跌破眼镜,联谊会上节目是那个丰富多彩,第一个节目的举杯同庆,我忙问,庆什么?他诡异地笑着说,庆祝杨桥镇三楼四小帅委员会的成立。我们都不解,他解释说,为了团结、为了共同的理想,所以成立四小帅委员会,嘿嘿,不懂了吧?你们没发现我们四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个小字?就没发现我们四个都是帅气十足?没发现我们共同的理想是脱离苦海,逃离杨桥?

“切,嘘……”我们几个嘘声一片。

挽着王小亮的苏苏故意捏了下他的脸,淘气的说,“呕吐,你也叫帅哥。”

大伙一哄而笑。

我环顾了下四周,窃窃私语问亮亮,“怎么没叫那个小学还是中学的美女老师啊?”

王小亮悲哀地说了句,“人家走人了。”看得出,他的惋惜之前还流露在心中。

在第二个节目才艺表演中,苏苏的舞姿把我们带入到了一个狂欢时期,虽然是一条显得有些许臃肿的美人蛇在舞池里妖娆舞动中,伴随着蹦迪的音乐,我们作为一旁的看客不免身体不免触动起来,不知不觉跟着扭动起来,王小亮像个发病的疯子缠绕着苏苏乱蹦乱跳一番,就连自我感觉跳舞难看的豪哥,也跟着节拍扭动起来,上身扭三下,屁股扭三下,全然不知在跳什么。我个子虽矮,但不瞒你说,我的舞姿应该说是现场中男人中的佼佼者,那是有练过的,别以为我是在地板上打滚,那是街舞,懂不,大学的时候可是获过奖的,左手支撑身体跃起来,再来个后空翻,在如此狭窄的走廊能够做出个动作,那是相当了不起的,估计那哥们几个也是惊呆了。我只听到我身后一阵欢呼声,但很快我就不高兴了,因为那欢呼声不是给我的,而是给那烟民。我想不到一个不爱说话的烟民,还能跳出那么酷的街舞。他左右两手交替支撑着身体在地上打翻,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一旁默默无闻的他,居然也加入到跳舞之中,居然还在他们的起哄下,主动伸出友谊之手,与我一起合作跳了个街舞,这也算是那晚联谊会的压轴。

那晚的联谊会节目还很多,什么猜字谜、真心话大冒险、比手力游戏等等,这些莫小烟都没有参加,除了舞蹈之外,他由此至终都是一个观众,只看不说,只看不参与。我们后来三个一直在想,他为什么要加入到那个舞蹈中来,是不是因为舞蹈触动了他什么。豪哥最后总结道,不管是什么,总之他加入到舞蹈中来了,至少可以证明他是愿意加入到组织中来的,还是愿意跟我们哥几个接触的。不过,这都是后话的,从那晚的联谊会后,他虽然嘴巴上没说什么,但在心里已经默认了我们杨桥三楼的“四小帅”组织。这里补充说明下“四小帅”委员会,豪哥作为元老级人物肯定是委员会会长,其余三人是副会长,我们会定期向委员会交纳一定数额的基金,用于委员会日常工作的运作,包括组织四人的活动、外出游玩、外出采风等等的资金问题。

联谊会途中,美美小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大老远听到了我们这边的热闹,也跑到我们这边凑下热闹,因为怕夜里吵到其他人,我们的联谊会实际上是下午四点的时候就开始了,那天也正好是周末,镇里没有什么人。

美美是杨桥大药房老板的女儿,4岁半,本来是童叟无欺的年龄,却一副忧愁的样子,而且还过于早熟,许多只有大人才知道的问题,她几乎都知道。而且这孩子挺逗的,看我们赤膊打球,她也要跟着我们打赤膊,还要学着男孩子站着撒尿,真是开心豆。

豪哥经过刚刚的热舞,似乎心情顿时开朗起来,逗美美说,“美美,你究竟是不是你爸爸妈妈亲生的啊?”美美最喜欢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我怀疑我是被我爸爸妈妈捡来的,他们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顶着一个锅盖头的美美,不太喜欢豪哥,不知道这个过于早熟的小屁孩是不是不喜欢老男人,还是其他什么的,反正她就不喜欢跟豪哥多说几句话,后来当我们得知原因的时候,我们都要笑得喷血。

“来,美美小朋友,来跟哥哥玩。”

那是莫小烟那晚在我们面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令我们不悦的是,美美是喊我们三个叔叔来着,他却以哥哥自诩,这让我们觉得他是故意说我们老,特别是豪哥,忿忿不平,要不是我们拉着,估计那晚他要冲动上去挥烟民一拳。

联谊会最后,苏苏因为坐车奔波了一天早早睡去,而美美被烟民拉到房间里说悄悄话,我们本想去偷听的,但又觉得那么猥琐的事情不是我们这种大学生身份的所为,便三人吹着啤酒,无聊的调侃下去。

“兄弟们,哥的难处你们是知道的。”豪哥拎起一瓶就灌入肚中,我跟小亮知道,他那腹中不只是酒,更是满腹牢骚。

“你们说说,这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难道这梦想跟女人也是不能兼得的?”豪哥继续抱怨道。

“豪哥,那要看情况说啊,这梦想跟女人啊,估计很多时候都是不能兼得啊,有人的梦想是做一个乞丐,但你看看,他身边可有女人?”豪哥刚刚的问号是不需要回答的,王小亮却自作聪明,并且回答了些歪门邪道。

“瞧,亮仔都在笑话我啊,哎,你说男人为了梦想有什么错,怎么就得不到女人的支持啊,你们说说,我这一年的村官里也做得不错啊,上过电视,获过奖,见过大领导,还得到领导的肯定,也帮助村民致富了,这说出去也好歹有点名气……靠,这点名气在女人那就像一堆粪土,我就弄不懂了,大城市有什么好的啊?”豪哥跟我们列举了一大堆他的光辉业绩。

“大城市肯定好啊。”王小亮又在不恰当的时候答了话。

“对,哥们,大城市是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到大城市发展的啊,能在大城市站稳脚步的估计也就那么几个啊,苍天啊,你为什么给了我不求上进的大脑啊。苍天。”豪哥一口气吹了四瓶,估计开始发起酒疯。他女朋友上次来的时候,就在我们面前数落豪哥,说豪哥居安思危,安于现状,不求上进等等,我那时候就纳闷了,怎么女人无理起来就那么欠抽,那么优秀的豪哥,在她的数落下变得一文不值。我都有点惧怕女人了。

有时候伤感也会感染人,王小亮就曾经文绉绉的说过一句话,“伤感也是一种病,一种传染病”,以至于我们有一段时间都后怕跟烟民打交道,害怕他那伤感传染给我们。豪哥的伤感也感染了我们,我们也跟着感叹起来。

我说,我是做梦也想着离开杨桥镇,在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愿意呆啊,你们是有女人的人,而我呢?要身高没身高,要梦想没梦想,呜呼哀哉啊。还是你亮亮好啊,本地人,还可以继续呆下去啊。

“好个屁,我也想走啊,我现在就是个‘店小二’,哪位客官说一句‘小二,上菜’,我就得去上菜,我就是一个打杂的,身份尴尬啊,没有编制,而且我上面有所长,又挂在镇里做其他事,我巴不得明天就卷铺盖走人,我就是心慈,苏苏跟我爸妈都让我坚持下去。”亮亮也无奈地说。

“瞧瞧,同样是女朋友,怎么就差很大啊,简直是打牙瓦。(杨桥方言,相当于放屁、胡说)”我们以为豪哥低下头是喝醉了,没想到突然间冒出这么一句话。

“好端端的你走什么啊,要是我有婆了,我肯定在这里归根,可惜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啊,亮仔,我跟你讲,苏苏的见解是正确的,你只要肯熬下去,肯定能够熬出头,搞不好过几天你们所长调走,那你就是所长了,你就是有编制的国家干部了。”我一直认为,亮亮的可爱之处就是被这句话忽悠着,他一直确信那即将是个事实,或许那就是一种属于我们青年人的热血信念。

“嘿嘿,希望托你吉言,不过,毕竟苏苏在外头,两个人分居两地,总是不好。”亮亮说。

“你还怕她跟别人走了啊?你相信我的眼光,苏苏这人不错,懂得爱情。”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亮亮斜睨我,表示怀疑。“就你眼光,也是,你眼光好眼光高,普通女孩子你都看不上。”

我知道他在挖苦我,便没有回话。

“小人,你说我们现在在乡下呆着像不像井底之蛙啊,跳到井底容易,要跳上来就难喽,而且还目光浅陋,就是十足的土包子。”

我表示赞同。“是啊,考进来容易,考出去就难啊。其实,我们也不是要非走不可,就像左龙大哥所说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先去基层磨几年还是好事,把身上的学生气磨掉,再去寻求发展就更合适,这话是没错,错就错在我们选错了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一点生机,精神上的坎过不去啊,哪有激情。”

“正是,这样枯燥的日子何时能了啊?不说了,准备睡觉了。”

“那么猴急像抱着女人睡?我跟你说啊,晚上动作少点声,别玷污我清净的耳根。”我取乐道。

“滚,龌龊的家伙。”正准备起身,想起些什么,说,“美美还在烟民房间,不会那家伙是寻找未成年女童来的吧?”他那张臭嘴永远都是说出些脏话。

我说,人家美美早回去了,不过经过你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怀疑那烟民来我们杨桥的目的,搞不好还真如你老人家所说的,我们得小心。

说完,两人“哧哧”地大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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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子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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