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独中花魁续

十。独中花魁续

其一,各种名妓续。

也许因为朱熹的缘故吧,天台妓严蕊大抵才成为宋朝行院才女中的翘楚,能在朱圣人面前行走的嘛。南宋淳熙九年(1182),台州知府唐仲友为严蕊、王惠、赵娟等4人落籍。同年,浙东常平使朱熹巡行台州,因唐仲友的学派反对朱熹的理学,朱熹连上六疏弹劾唐仲友,下令黄岩通判抓捕严蕊,关押在台州和绍兴,施以凌辱,逼其诬陷唐仲友,严蕊宁死不从,并道:“身为贱妓,纵合与太守有滥,科亦不至死;然是非真伪,岂可妄言以污士大夫,虽死不可诬也。”

此事朝野议论,震动孝宗。朱熹改官,岳霖(此武穆儿子,朱熹算武穆师侄。读宋时文章就这点好处,缤纷错落,到处都是认识的人,或者可以与认识的人关联起来。)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问其归宿。严蕊作《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岳霖判令从良,被赵宋宗室纳为妾。事见洪迈的《夷坚志》。

说起来这真是个争风吃醋的悲哀故事,朱熹、岳霖什么的,皆不重要。唐仲友的大道虽与朱熹作对,却有一个共同的道友,陈亮陈同父(就是那个杀马过桥与辛弃疾结交的那个)。这圈子里都是些自视甚高的愤愤(包括朱熹、岳霖)、道学界的杠精,否则怎么会杠得起来?(唐仲友是道学金华学派的,陈亮是道学永康学派的,朱熹是道学考亭派始祖,岳霖是道学主流洛派的。此外,也没必要以人性苛责道学家们,一方面都什么时代了,莺莺燕燕未必不如一本正经;另一方面,道学家只是提出存天理灭人欲是人性修炼的一个法门,本意未必是要社会建立起禁锢人性、惩罚淫冶的机制,说不定滥交更有助于巩固道心呢。与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样,“万花从中历、片瓣不粘身”难道不是同样意境高远?)

话说当时,诸道友在道学斗争之余的修炼,自然是唐仲友嫖严蕊嫖得高兴,陈亮同样嫖严蕊的闺蜜赵娟嫖得高兴。四个人这么来那么去的就是个四角恋爱关系。恋爱中的人自然昏头昏脑。于是唐仲友替严蕊脱籍欲金屋藏娇、不叫人分享余沥。陈亮自然叫唐仲友同样替赵娟脱籍,想着日后与赵娟双宿双飞。谁想唐仲友替赵娟脱籍是脱籍,还想日后再占便宜,于是对赵娟说,陈亮是有多少钱使多少钱的主,表面风光,你跟了他、他怕是日后养不起你。所以赵娟心理起了变化、出来后对陈亮爱答不理,陈亮大为焦躁,逼问赵娟,赵娟就把唐仲友给卖了。陈亮大怒,唐仲友你这么做不厚道,你占了严蕊我不说啥,你怎么这么见不得我占赵娟捏?

陈亮自然找与唐仲友大道对立面的朱熹相告。于是朱熹自然倾力相向,才有后面写词的故事。陈亮后来大概在贤者时间里想想,为了几个行院粉头,这么意气用事不值,写书给朱熹为自己洗白,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唐仲友回京之后,也没好意思再提这唠叨子裤裆里的事。于是这事儿吧,就直接把朱熹给黑了,又把严蕊的光辉形象给竖起来了。此故事后来流传颇广,被收于《二刻拍案惊奇》,篇名“硬勘案大儒争闲气,甘受刑侠女著芳名”。

这真是:风流太守堕脂粉,湖海豪士迷风尘,红颜词客名千古,道学圣贤施不仁。

至于本篇名为何叫“独中花魁”,这个自然也是宋朝行内花魁的故事,于后世大大有名的缘故。说的是,京城“花魁”莘瑶琴竟看中了卖油郎秦重,留下了万古传扬的风流情节。南宋年间杭州有个花魁娘子美娘,她原名莘瑶琴,在战乱中与父母失散,被卖入妓院。当她长到十四岁时已经美艳异常了。但她只想做清倌人,不肯接客,鸨母就将她灌醉,把她的初夜卖给了一个姓金的员外。同行姐妹劝他说,走到这一步,更要接客,找到如意之人好尽早从良,而且也要积攒一些为将来赎身的银两。莘瑶琴从此不再反抗,欣然从命,莘老师兢兢业业,努力拼搏,业绩突出,不久就被行内誉为“花魁”。

杭州清波门外有个开油店的朱十老收养了一个从汴京逃难来的小厮名叫秦重,改名为朱重。如今长到十七岁,每日帮朱十老榨油卖油。但朱十老的使女兰花却心怀不轨,与伙计邢权勾搭,挑拨离间,让朱十老将朱重赶了出去。

朱重只好走街串巷卖油。有一天他到钱塘门外的昭庆寺去卖油,恰好寺中要做九昼夜的功德,他一连九天挑油到昭庆寺。第九天秦重在石头上歇息,看到一位美若桃李的女子从寺中出来,他都看呆了,四处打听,才知道是花魁娘子。朱重知道凭自己的身份是没法再见到这为绝色美女,但“有志者,事竟成。”他从此辛勤工作,一分一钱地积攒银子,一年以后终于攒到了十来两银子。他买了一身体面的衣服,拿着剩余的银两前来。但花魁娘子工作是相当忙的,朱重扑了十几次空,但他仍不死心。鸨母终于被他感动,有一次让朱重在莘瑶琴房中等他。莘瑶琴晚上回来时,已经喝醉了,一进屋就和衣而卧。朱重在她身边躺了一夜,除了为她盖被,倒茶之外,就是欣赏她的花容月貌,没有一点乱来的意思。莘瑶琴第二天醒来以后非常感动,她从未见过如此诚恳老实(蠢笨如牛,大雾,划掉)的男子,于是芳心暗许,并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此时朱十老染病在床,邢权与兰花深夜卷走了柜中的银钱。朱十老这时才想到朱重的好处,他找回朱重,朱重不计前嫌,用莘瑶琴给他的银子做本钱,重新做起了生意,但朱十老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不久去世。杭州城中有个吴八公子,人品恶劣,一向对莘瑶琴垂涎。有一天,他强行把莘瑶琴带至湖中船上,想要轻薄。莘瑶琴平时就很反感他,死不从命,吴八公子就脱了她的绣鞋,让她自己走回去。莘瑶琴倍感羞辱,痛不欲生,正巧碰到了路过此处的朱重,朱重就把她送了回去。莘瑶琴对他更是欣赏有加,连鸨母也觉得他是个难得的忠厚之人,莘瑶琴拿出了多年的积蓄,让秦重为她赎了身。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上演一出情动天地的好戏。

莘瑶琴既称花魁,当然名动宇内,据说是二十四名妓之一,故事流播,记于了《醒世恒言》中的《卖油郎独占花魁》。此后再改编成多种戏曲,包括平剧与相声。这故事颇有情趣,一改才子佳人的窠臼,男优从知识分子换成更加草根的小贩,对底层而言,代入感更强烈一些,就像AV,这女优要靓,这男主要挫,才能更得死宅的青睐。都是套路啊。

这一篇以《独中花魁》为名的文章,自然要以莘瑶琴来结尾点题呼应;而以柳永名篇开头,“师师香香安安”,这师师既已名大,安安也有,这香香也是要提一提。

话说赵香香是北宋时期东京名妓。当时妓家传出几句口号:“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柳七一日,在赵香香家偶然昼寝,梦见一黄衣吏从天而下,道说:“奉玉帝意旨,《霓裳羽衣曲》已旧,欲易新声,特借重仙笔即刻便往。”柳七官人醒来,便讨香汤沐浴,对赵香香道“适蒙上帝召见,我将去矣。各家姐妹可寄一信,不能候之相见也。”言毕,瞑目而坐。

按说,赵香香才是柳永的官配啊。不能给你第一次,就给你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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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逸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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