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联姻

番外——联姻

——穿越前洛伊20岁时

才是初夏,这天气就已经开始闷热了。建宁帝端正地坐在朝阳殿正前端——那张威严有余却略歉舒适,代表虞楚最为显赫最为尊贵最为富丽堂皇的华椅之上,略皱着眉,虽然已觉背后有了闷闷的汗迹,不过那身黑色的西服依然不见一丝褶皱,里边玉白的丝质衬衣依然熨帖笔挺,这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一个小时以来,他连姿势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仅只是错觉。

建宁帝握在华椅那镏金嵌玉的扶手之上的手掌,又紧了几分,不过那双深眸中透出的锋芒,却被面上的那架精细的纤维镜片挡得紧密,因此那双与洛伊极为相似的乌眸,依然如波澜不惊的深潭,看不出喜怒。尽管,他心中对现在正在发言之人,已经不是一般的恼火。

堂前,正在慷慨陈词,絮絮叨叨了差不多有十分钟的人,正是内阁的首辅,娴皇后的亲哥哥——观澜。他与娴皇后一样,都生了一双浑圆的双目,衬得两道粗眉倒显得短了一截,刚好包在眼角,显得有些滑稽,他此时竖起了一支食指,放在自己的耳边,炯炯有神地扫视了一下内阁的大员们,总算是说了最后一句。

“因此,臣认为,我们只能与大秦联姻,方能在前梁与大秦之间,保持如今中立的地位。”

语音才落,朝阳殿内一片寂静。

“没意见么?如若是这样”见没人说话,观澜得了意,正想议定了事。

“首辅大人!微臣有些异议。”说话的是内阁大佐杜宇,内阁大佐在内阁众员中仅次于首辅的官职,而杜宇也是于半年前,才升任了这个职位,虽然他是荣贵亲皇后之弟,但平日为人低调淡定,却没想到今日在殿议时,提出了与观澜相左的意见。

昏昏欲睡的众大员们立时打起了精神,建宁帝幽深的乌眸泛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光辉,依然还是坐得端直。建宁帝左侧坐着娴皇后,挺了挺身子忽然关注的样子,完整地落在了建宁帝右侧的洛伊眼里,却不动声色,渐渐地垂下了眼睑。

平日里议政,别说皇后与洛伊,连皇帝也是不能插言的,不过今日议的却是洛伊的婚事,当然也要建宁帝与皇后的首肯,于是大家倒是聚了个齐全。

“陛下,微臣认为,那大秦的太子已经娶了两国的公主,才与我虞楚请求联姻,如果我们应承将长公主嫁去大秦,依那太子的乖张心性也不一定能立长公主殿下为太子妃,我虞楚不似宛陈与西平那般小国,怎能让长公主过着与他人争宠的日子,还望陛下三思。”杜宇语气平缓却字字铿锵,他的目光担忧地落在洛伊的身上,看见的是一张宁静淡然的芙蓉面,唇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仿若堂前的一应争辩,皆与她无关。

“大佐,此时商议的是国事!切莫掺入了私人的感情。”首辅观澜冷冷指出。

分明说的是,杜宇顾念洛伊是自己的外甥女,不忍在21世纪的今日,让她成为他人的妾室。

好严重好浅白的指谪,洛伊在心中冷笑,这内阁首辅果然名不虚传,娴皇后平时还会拐个弯儿说话,他倒是连虚面都不留点儿了。

“首辅大人,您这样说就有失偏颇了,今日商议的既是国事,也是家事,长公主殿下既是虞楚的长公主,也是首辅的外甥女,于国,首辅大人也要为虞楚的尊严考虑,想我国堂堂的长公主,如若只是个侧妃,不是有失国体么?于私,即使首辅大人不顾念血缘亲情,也要为陛下着想,陛下历来疼爱长公主殿下,怎舍得让爱女远嫁他国,与旁人共侍一夫。”杜宇秀颀的眉微微一挑,依然还是儒雅的风度,却说得观澜张口结舌。

舅舅今儿个可是真动了气了,洛伊又暗暗地想,只稍稍地掀了掀眼皮,见到娴皇后垂在身前的指尖,痉挛了几下,抿了抿自己的唇,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舅舅也是,冲着首辅那句外甥女与血缘亲情,怎不让这两姐弟又羞又恨。

“大佐说的是实话。”见自己的哥哥哑口无言,娴皇后开始了那拐着弯儿的说话方式:“本宫也是无时不为洛伊担忧呢,这在当今社会,就算是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没有受这般苦楚的,洛伊贵为虞楚的长公主,陛下与本宫,又怎么舍得让她受罪?”悠悠地一声长叹,娴皇后的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在普通的人家,婚姻大事也都是自己做主的了,洛伊,你是怎么想的呢?如果你不愿意,无论大秦怎生的逼迫,我们也是断然不许的!”

真厉害!洛伊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柔荑也轻轻一颤,这么多年娴皇后在与自己斗智斗勇的过程中,看来长进了不少呀,竟然把球又踢回到自己这儿。自己当然可以装出那一副小女儿之态,恳求陛下不要与大秦联姻,自己只愿在膝下承欢。

不过这样必然会招来内阁大员们的不满,这会儿子就会将舅舅至于不利之地,娴皇后话中已经点明,只要自己不愿意,无论大秦如何逼迫,皇室绝对不会赞同这次联姻,那么,虞楚与大秦之间必将剑拔弩张,那些大员们,绝对会将原因全部归咎在自己身上,为了维护与大秦之间的和平,到那时候,不嫁,也得嫁。

与其陷入那般两难的境地,让父皇心痛,还不如

于是缓缓地站起身来,款款行至建宁帝身前,行了大礼,舒展了眉眼,略带着笑容,悠悠然开了口,语音平和不失婉转:“父皇,您与母后的心思,儿臣都明白。只是儿臣更加明白,儿臣不仅仅是父皇疼爱的女儿,更是虞楚的长公主,自幼便受到父皇的宠爱,受到臣民们的尊崇与爱戴!既然如此,当然有身为长公主的责任,如若能让虞楚与大秦交好,能让父皇安心,能让民众安心,儿臣愿意嫁与那大秦太子,请父皇恩准。”

建宁帝显然未想到洛伊会说出这般话来,眸中的隐忍喷薄而出,眼底流淌出一片慌乱:“洛伊”

“皇上,既然长公主都愿意了,那么”观澜这会子倒是反应敏捷,正想快马加鞭地促成这段联姻,却没想看到建宁帝猛地一扬手,生生打断了他的话,嗓子里便像噎了个苦杏仁儿,那粗短的眉毛缩在一起,一双浑圆的眼更加突显了出来,远远看上去倒极像一只被人使了定身的猴子,洛伊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毕竟是女儿的大事,朕要多考虑几日。”建宁帝不想再多看那猴子一眼,匆匆结束了这次殿议。

回韶华殿的路上,洛伊轻提着自己柔软的白色长裙,只让苏宁远远地跟在身后,步伐缓慢却依然轻盈,从背影看上去,只以为她一路上享受着初夏微曛的浅阳,从侧面看上去,也只看到她唇角带笑。

却不知她的心内,仓促之间便转了千般心思,嫁去那大秦与两个女子共侍一夫,终身困在皇宫里还不够,更要费尽心思去拈酸吃醋——这就是她洛伊,在虞楚千千万臣民眼中娇生惯养,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长公主,所面临的命运!但是,不要以为会乖乖受这样的命运摆布,她只是,在争取时间而已。

“洛伊!”身后传来杜宇的呼喊,洛伊一愣,回过头去。

杜宇一路上小跑而来,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既出了朝阳殿,他便把那西服一脱,搭在了肩上,此时微喘着气,担忧地注视着洛伊。

“舅舅,虽然你历来不想做那劳什子内阁大佐,在宫里这样,也太过洒脱了吧?”洛伊一如往常,与杜宇说笑。

“洛伊,你真想明白了,如若真与大秦联姻,你的一生”

“我又能有什么选择呢?”洛伊笑得明媚,晶莹剔透的眸子里,不见一丝阴霾。

“这可是你的一生呀。”清秀的五官闪过一丝沉痛,杜宇看着像极了姐姐的洛伊,心中更是难过,只狠狠将自己的领结扯下,想扔在地上又觉不妥,结果揣进了自己的裤兜里。

“舅舅还是这样,一生起气来,便手足无措。”洛伊摇了摇头:“舅舅放心,洛伊自己的幸福,定会自己争取,即便是嫁了,也断不至于让他人看了笑话去。”

“大秦不似虞楚,他们的皇室强硬而握有实权,只怕各种各样的党争,都会更加激烈。”杜宇还是想要说服洛伊,让她放弃联姻的想法。

洛伊心内叹了口气,她当然明白舅舅的心思,只是她真正的打算,此时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是,让舅舅白操心这一段了。

接连几日,洛伊日日与建宁帝请安,所说之事,皆为联姻,一连几日的诚心恳请,再加上内阁们的连番催促,建宁帝总算是长叹一声,接受了大秦的联姻请求,大婚之日,便定在了冬至。

此事既然平息,洛伊也就消停了下来,依然忙碌于各种公益与自己的学业,像根本没有受到此事的影响。

在众人的眼里,长公主平静地在等待大婚的到来,无忧无喜。

秣陵江上多离别,雨晴芳草烟深。路遥人去马嘶沉。青帘斜挂,新柳万枝金。隔江何处吹横笛?沙头惊起双禽。徘徊一向几般心。天长烟远,凝恨独沾襟。

写完这阙临江仙,洛伊抛了笔,走到那轩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黑夜,心中稍觉凄凉。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是对父皇与晋章的牵挂,终究还是不舍的,尽管决心已下。

本来的打算,离开皇宫,开始普通人的新生还需再等几年,却没想到大秦忽然请求联姻,计划不得不提前了,流云在宫外得知自己定婚的消息,一定也会明白吧。

一听说今日要召开殿议,自己已经做了打算。其实局势一早已经清明,无论父皇愿不愿意让自己远嫁,也无论自己想不想远嫁,总是逃不掉的。内阁大员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虞楚与大秦交恶,虽然这样会赢得前梁的支持,但是也会完全陷入前梁的掌控,而失去了如今中立的地位。

从大秦请求联姻的那一天,已经注定了自己命运,嫁!必须远嫁!

可笑的是娴皇后,她看不到已经明明白白的局势,还跳出来极力地促成联姻,枉做了小人,只怕现在还在沾沾自喜。

自己主动站出去,请求联姻,一是巩固了舅舅大佐的地位,让大员们不能以自己的任性为借口,指责舅舅只护亲缘而不顾国家利益;第二点,也是给自己赢得了准备的时间。

如若此时反对远嫁,娴皇后对自己必会事事上心,为自己的计划设置障碍,自然增添了麻烦,只有让她放下戒心,才能够顺利进行自己的计划,这个准备了许多年,让人期待的计划。

只是——为难了父皇,长公主逃婚,他要如何与那大秦解释?

但是父皇能原谅自己吧,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一生

窗外夜色浓郁,窗内寂然无声,洛伊的眸中半是伤感半是决绝,未来,她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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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之恋——新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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